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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二去,那本千字文已经通讲了一遍,其中典故、道理等星河也都融会贯通,了解大概,加上她又用功,几乎都背诵熟练。
    至于那《千家诗》跟《音律启蒙》也都念了一半。
    字虽然仍旧算不上出色,但比她先前的字迹来说,已经大有进步。
    李绝知道,白天若来往,必然会招致闲话,所以通常是夜间来寻星河的。
    二老虽不知情,可平儿影影绰绰地自然瞒不过。
    只是平儿冷眼盯了几夜,却见小道士都还算规矩,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她才渐渐地心安。
    李绝确实没干什么,因为有心而不敢。
    他知道若是造次,星河一定不许他进门……不对,是翻窗。
    只是少年心性,一团火热,便趁着星河高兴的时候,偷偷地握握小手,拉拉她的袖口、裙角之类。
    或者在星河不留意的时候,飞快地在她小手上亲一下,讨一点点甜头罢了。
    纵然如此,他心里也是如饮蜜水一样喜欢。
    他这么小猫崽子活活泛泛逗弄人一样,星河想生气也不太忍心。
    过了腊八就是年,年底下,城内的亲戚人家等等各自有来往,互相送年货之类,喜气祥和。
    对冯家而言,今年尤其不同。
    只因为先前庾约来过那一次,冯家便成了小县城内炙手可热的,不管是亲朋,还是有些干系的人,总是找由头过来攀交情。
    甚至有些人,痴心妄想地,托人来提亲。
    星河很不喜欢,幸而平儿跟老太太在外张罗,不必她抛头露面。
    老太太也知道星河看不上那些人,就统一的都打发了。
    谁知又有一些可鄙的,见走不了老太太的路子,便从老爷子下手,投其所好,趁着冯老爷子酒醉,想得他口头应允,先把这亲事定下来再说。
    还好冯老爷子虽然烂醉,关乎星河终身的事,他心里到底有数,并未草率。
    可是唯有一件,让老爷子有些过不去。
    那就是高家。
    本来冯老爷子以为星河跟高佑堂的事可成,而在他看来,高公子虽然是个斯文人,但到底也是个可靠的终身,而且高家家境殷实,又是正妻。
    谁知星河竟然又不肯了。
    他不知道尧三奶奶当日的做派,只觉着不太理解。有一天借着酒力,便跟老太太大发雷霆,说起此事。
    “叫星河儿心里有点算计,京城那边……未必指的上,”他瘫倒在西屋炕沿,醉醺醺地叫嚷:“错过了高家,还指望……什么更好的?我看高佑堂便不错!”
    高家确实还不错,前两日,高夫人还派人来送了些年货。
    正如高佑堂所说,高夫人很喜欢星河,虽然知道她嫁不了,却还是派人来示好,也算是因先前尧三奶奶的得罪而赔礼。
    星河知道高夫人知书达理,跟尧三奶奶不一样,便也打心里敬重,把庾约送的东西里挑了两样好的,叫平儿亲自送了过去。
    平儿回来后,却又带了两匹上好棉布,说是高夫人执意要给的,不收便不许她出门。
    当天晚上,平儿因想起白天去高府的那趟,心里翻来覆去。
    星河因想到前日李绝才来过,今夜应该不会再来,便早早地洗漱了,借着灯火裁布缝衣。
    高夫人给的这两匹,颜色都不鲜艳,却很雅致,她想赶在年底给外婆外公缝制一套衣裳。
    炭火明灭,灯影幽微,格外安静。
    两人在炕上做了会儿,平儿停了手:“姑娘……高家,真的不行吗?”
    星河一愣:“好好地怎么又说起这个?”
    平儿道:“我原本有些瞧不下高公子,可是……高夫人的行事实在没得挑,我想……要是府内不管我们,姑娘若是进了高家,高夫人必然不会亏待,至于那个尧三奶奶,她毕竟是在京城,一年到头未必回来,倒也不用怕她仗势欺人的。而且若是进了高府,高夫人自然也为姑娘撑腰。”
    平儿还是头一次为了星河的终身大事、想的这么头头是道。
    星河听的怔住:“你……好好地怎么冒出这么些话?难不成,是今儿去高家,高太太跟你说什么了?”
    “当然没有,”平儿忙摇头,解释:“所以我才钦佩高太太的为人,而且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姑娘的。”
    星河又去缝针。
    平儿迟疑了会儿,低声问:“姑娘,你同我说一句实话,你不想嫁给高公子,是因为那尧三奶奶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星河头也不抬地:“什么别的?”
    平儿小心翼翼地:“比如……你是想回府吗?”
    星河轻声一笑:“我早不惦记这个了。”
    平儿吁了口气:“或者,是心里有了人吗?”
    星河的手一抖,差点又伤着指头,赶紧停了下来:“你瞎说什么?”
    平儿盯着她:“是我瞎说呢,还是姑娘……不肯承认?”
    通常星河一训斥,平儿就立刻收敛的。这会儿竟然又直接问起来。
    星河心头跳了跳,避开她的目光,假装镇定地又去缝衣裳。
    平儿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那小道长,是好的。”
    星河的手又开始抖,针脚都歪了,气得她停下来:“你……”
    平儿却很平静地:“姑娘若心里没他,就不会因为我的话这么恼怒。可是姑娘,你得为自己算计算计,那小道长他是个出家人,怎么会是姑娘的终身?这会儿为了他牵肠挂肚的放不下,将来怎么办?”
    室内本来很暖,但因为平儿这几句话,让星河的心忽忽地凉了下来。
    平儿继续:“还有,那小道长虽然也对姑娘一片热络的,但谁知他心里又怎么想,兴许、兴许只是一时……”
    那难听且会让星河难堪的话,平儿不敢说,也不忍说,因为她看见星河的脸色已然不对:“我只是为了姑娘好,才多了这几句嘴的,您可别恼我,要真恼我,就打我耳巴子出气罢了。”
    半晌,星河才低声:“我知道你的心意。怎么会打你,从来也不曾打过你。说这话做什么。”
    平儿这才笑道:“知道姑娘是疼我的。”
    沉默片刻,星河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也会再好生想想的。”
    窗外,好像是风吹过树枝,发出细微的“哒”地响动。
    这夜,星河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其实平儿说的,她不是没想过。
    星河知道自己跟李绝的相处方式不太妥当,两个人也未必能长远。
    她很该为了自己的终身再仔细打算,如今没了高家,那五十两银子也未必撑的了一辈子。
    毕竟她不是只身一人,她还有外婆外公,还有平儿,她们都得很好的活着。
    但星河就是按捺不住,她喜欢看到李绝,喜欢听他给自己读《千字文》《千家诗》,他的声音总是透着和暖,他的笑也好看。
    只要看着他,她就心安,甚至心头上那满满地喜欢,仿佛要流淌出来。
    甚至连他鬼鬼祟祟偷亲她手的可耻行径,她都有点奇异的……仿佛习惯了的“愿意”。
    为了这份热烈的欣悦,她宁肯自欺欺人地蒙住眼睛,不让自己多想将来如何。
    但平儿把这个给她挑明了。
    次日一早,有人来敲门。
    冯老爷子起的早,开门一看,大为惊愕!
    门口的人服色鲜亮,一个小厮跟着个中年管事,那管事笑容可掬,行礼道:“老爷子?您大安啊。”
    在他身后的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一个丫鬟,两个衣着考究的嬷嬷。
    这是京内靖边侯府的来人。
    第26章 夜深君不至
    在以前,京内派人前来送月银之类,无非是一个小厮或者靖边侯府的下人。
    最多是两个人一起前来,闲话几句便行返回,绝不啰嗦。
    如今这种声势浩大的阵仗,无怪冯老爷子大吃一惊。
    合家惊动。
    不多时,堂屋之中,杨老太太,冯老爷子坐在桌旁,平儿陪着星河站在老太太身后。
    靖边侯府众人进门的时候,先向着老爷子跟老太太请了安。
    可以看得出,为首的是那两个嬷嬷,其中一个面带笑容,另一个脸色淡淡的,虽然口中说的客气,礼数上也不缺,但京内侯府的那种自傲之意却挥之不去。
    只是当平儿陪着星河迎出来之时,两个嬷嬷看着如花似玉的少女,面上罕见地都多了些惊艳之色。
    两人也向着星河行了礼,星河还礼,心中也非常诧异,她隐隐地有一种预感,这些人不是为了送银子来的。
    眼见要年底了,侯府突然派了这么多人前来,就算送年例的钱也不至于如此劳师动众。
    嬷嬷们问了安,简略寒暄几句,邱嬷嬷笑吟吟地扫过星河,又看向老爷子跟老太太,笑道:“看到二老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实不相瞒,府内派了我们来,是为了一件大事的。”
    老太太心里也是忐忑,知道这些人虽是奴婢,但侯府有头脸的嬷嬷,身份自然不同,便陪着笑问:“不知是什么事?”
    邱嬷嬷看向旁边的星河:“自然就是为了姑娘。府里的老太太也惦记着姑娘,时常问起来,加上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回府里去了。”
    星河的脸色立刻变了,她睁大双眼,眼中却满是惊悸跟不信。
    杨老太太跟冯老爷子也都惊怔住了,老太太迟疑着问:“您说什么?是要接星河儿回京吗?”
    邱嬷嬷道:“当然了,老太太,这是好事,您说是不是?”说着看向星河,微笑道:“这几年委屈了姑娘,自然是回到侯府,才更妥当。”
    星河听了这句,不动声色,温声道:“我在这儿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倒是辛苦了外公跟外婆,把我照料的很妥当呢。”
    邱嬷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那笑微微僵了下,旁边的陈嬷嬷也意外地望着星河。
    杨老太太本来该开口说话的,但毕竟跟星河相依为命了这近十年,突然间心肝宝贝似的人要离开自己,她心里知道这是“好事”,但事出突然,她一时竟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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