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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进宫的时候,星河几乎拿不准,李绝会不会宣见自己。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拴着,在半空晃晃悠悠的。
    但她必须得去见他,而不能在这时候逃避。
    因为,她得为庾约、国公府着想。当然,还有……平儿日夜为之担心的甘泉。
    在发现平儿哭的眼睛发肿后她特意仔细问过,才知道甘泉受了刑,如果不尽快想法子,只怕会撑不几天。
    星河在心里茫茫然地想着这些事,因为这份沉甸甸的担心,之前的恐惧反而不知不觉减淡了好些。
    过金水桥的时候,雪更大了些。
    小太监们正奋力打扫,宫女们撑着伞,另一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星河发现,自己并不是往皇帝的寝宫去的,她转头问宫女:“这是要去哪儿?”
    宫女道:“皇上说了,太上皇的身子要紧,不适合在这时候挪来挪去的,所以还是让太上皇住在寝宫里,也方便太医诊看,他自个儿在御书房那里呢。”
    星河悄悄地润了润有点干的唇,还想跟这些人打听点消息,可又不知该怎么说起。
    便问:“宫内一切都安妥吗?”
    宫女悄悄地瞅了她一眼。
    新帝继位后,宫中换过许多的内侍宫人,这宫女却是之前没见过星河的。
    如今看这位国公府的二夫人,却比传说之中更加美貌。
    她身着月白的缎子袄,外头却是一袭深色银灰的斗篷,这么暗沉素净的颜色堆叠,却如同最不起眼的料子裹着块儿最熠熠生辉的玉,顾盼间,眉眼盈盈,更兼体态娇袅不胜的,好像风稍微大些就会把她吹走,让人忍不住想要全力呵护着。
    “宫内都安。”宫女回答。宫中的人自然知道国公府卷入了燕王之事,所以看向星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惜,忍不住竟小声提醒道:“二夫人放心,皇上至孝,只要不去惹怒皇上,自是无事的。”
    “多、多谢,”星河听了这句,心跳反而更不稳了些:“对了,不知敬妃娘娘如何?”
    宫女正要回答,她旁边另一个轻轻咳嗽了声。那宫女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忙低了头。
    星河不想再为难他们,就不再问了,一行人踏雪而行,渐渐只听见小太监们奋力扫雪的刷刷声。
    将上台阶的时候,御书房的方向鱼贯走出了几个人,都也披着斗篷。
    却是来负责教授皇帝的翰林院侍读等,其中好几个都是当初在惠王府教导李绝的,以前就很赞赏这位三王子,如今李绝继位,他们自然意气风发。
    几个人低低说这话,走了片刻,发现星河众人。
    其中一个驻足看了看:“是宁国公服庾凤臣的夫人。”
    旁边的若有所思道:“怪不得皇上提前叫我们退了。”
    “这应该,是来给国公府说情的吧?听说这位二夫人,之前跟皇上是旧时相识了。”
    顿时之间,旁边的人纷纷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那人才知道失言,支吾了会儿道:“是先前孝安太子殿下在的时候,隐约不知听谁说的。不过,皇上对于国公府以及庾凤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为何态度有些暧昧的。”
    这才转移了话题,大家不再追问先前那句。
    翰林学士们只顾议论纷纷,竟没有留意,就在他们身后的御书房门口,多了一道人影。
    星河拾级而上,心里还想着敬妃的事。
    从燕王事败后,宫内传出许多真真假假的消息,最严重的的莫过于,说敬妃也协助了燕王行事,如今生死不知。
    又因那宫女欲言又止,星河心里惴惴不安,生怕真的有碍。
    才要上最后一级台阶,原先扶着她手的那宫女突然撤了手回去,在星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只听身旁这些人齐声道:“皇上。”
    星河一愣,忙乱地抬眸,却见就在眼前,御书房的门口负手站着一道人影。
    李绝的头发已经梳理的很整齐了,不再是当初在小罗浮山上初见时候那么毛毛躁躁的,似是而非如真如幻的一张脸。
    他身上是一件竹青色胸前盘绣的龙袍,劲瘦的腰上扣着吉祥云纹镂空的双龙勾玉带。
    星河乍然失了扶持,又突然跟李绝打了个照面,心慌意乱,一脚在台阶上踩空。
    就在身形不稳之时,李绝一步上前,张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腕子,发力上托。
    他的手那么有力,仿佛无坚可摧似的,山岳般稳固。
    星河惊魂未定,抬眸,对上李绝的眼神,有几分关切地,他注视着自己。
    她突然想起在府内被叮嘱过的,急忙要把手抽回来,嘴里稀里糊涂地说:“多谢、多谢皇上……”
    后面两个字,却也像是石头一样沉重,说出口来,甚是别扭。
    李绝的眉峰微微扬起:“上来。”
    星河一愣,跟着上了台阶。见她站稳了,李绝才将手松开。
    有几个小太监从殿内徐徐退出,陪着星河的那些宫女以及进宫的国公府内的人也都在殿外,未曾跟随。
    星河低着头,惶惑地进了御书房,迎面一团暖洋洋地。
    她几乎忘了自己身上还穿着披风,而只在心里想着该怎么行礼,该怎么开口。
    正在胡思乱想,一只手在眼底出现。
    星河吓了一跳,猛要躲避,却见是李绝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跟前。
    那双凤眼没什么意味似的瞥了瞥她,然后伸手在她下颌处,轻轻地去拉她披风的系带。
    星河这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我、我自己来!”
    她着急后退避开,伸手去解系带,却差点弄成一个死结。
    李绝微微蹙眉看着她慌张的模样,从雪中来,本是很冷,但如今进了暖阁子,围着斗篷,心又急,她的脸儿竟开始发红。
    看着她有点笨拙的解那系带,李绝握住她的手,沉声:“我替姐姐来。”
    他的掌心滚烫,而星河听见这声熟悉依旧的“姐姐”,骤然止住呼吸。
    李绝挪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将披风的系带解开,将她的帽兜落下。
    他极其耐心的,就像是在拆什么天底下最珍贵的礼物。
    将那有些沉的缎子披风拿在手中,往旁边的椅子上随意一搁,李绝的眼睛却没离开过星河的脸。
    星河给他灼灼的目光看的心慌,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行礼。
    她急忙屈膝:“臣妾、臣妾……”后面的几个字像是被炉火烘烤的雪,瞬间化成水,在炉火上颤巍巍地滚动:“参见皇上。”
    李绝的眼神里掠过一丝讶异,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意也敛了几分。
    思忖了会儿,他深看星河一眼,转身回到椅子上落座:“二夫人想见朕,不知所为何事?”
    星河屏住呼吸,想抬头看他,却又不敢。
    “臣妾,”星河把心一横,事关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顾不上理会别的,星河道:“臣妾是为了国公府、以及我们二爷的事。”
    李绝淡淡道:“庾凤臣身为朝廷重臣,掌握京畿兵马,却无上意而自行调动,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这件事自有御史台跟大理寺在查证,二夫人又有何话说。”
    星河听他的语气淡漠的很,心头一沉,竟抬头看过去:“皇上……”
    她看见李绝坐在龙椅上,脸色也几近冷漠,没有什么表情。
    星河不敢保证庾约就真的没参与过这件事,所以在面对李绝的时候,是有一点心虚的。
    又看到李绝这般脸色,她最受不了他这样的口吻神情,一时脸色惨然。
    她暗中咬了咬唇,让自己镇定些:“皇上明察,不管怎么样,国公府内的众人是无辜的,而且老太君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要是,要是皇上实在不肯开恩、那臣妾恳求,至少容我见一见二爷。”
    李绝微微蹙眉:“你见他做什么?”
    星河道:“至少,我可以问问二爷是怎么回事,是否、真的……”
    李绝淡淡道:“你以为他会跟你说实话?或者你以为你比御史台跟大理寺的人都能耐?”
    星河感觉这话像是往她脸上打了两巴掌。
    她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定神。
    然后,星河往前走了两步,慢慢地跪倒在地:“皇上,臣妾恳求……”
    话音未落,只听李绝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寒意:“你为了他,肯做到这种地步?”
    星河低着头:“求皇上开恩。”
    李绝没有再出声。
    就在星河想要壮胆看看他的时候,只听李绝道:“这样吧,朕可以开恩,至少会放国公府众人一马,不过,二夫人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星河忙抬头:“什么事?”
    “很简单,”李绝站起身来,他走到星河身旁,缓缓俯身:“香叶寺内没了结的事,把它做完。”
    第168章 .二更君不负相思意
    香叶寺那一夜,因为某些缘故,两个人确实没有成事。
    当时星河为了让庾约答应放了自己,不惜假意承认,她觉着以庾约的心高气傲,自是不会容忍这种。
    只是没料到,庾约真的会那么痛快答应了,可更没料到,紧接着竟又另生波折。
    此刻,听着李绝清清楚楚地说了这句,星河的脸上先是涨热,而后,血色却又极快退却。
    她不知不觉中咬住唇,竟忘了对于皇帝的恐惧,而只是含怒瞪着李绝。
    “怎么了?”李绝挑了挑眉:“姐姐不肯答应吗?”
    有那么一瞬间,星河想要放弃。
    罢了,何必这样送上来给他羞辱的。
    随便他要怎么样吧,哪怕连她一起杀了呢。
    她眼中的泪在打转,却又是失望,又是愤恨地看着李绝。
    终于星河哑声道:“我要答应的话,皇上能不能再开恩,把二爷一并放了。”她吸了吸鼻子:“还有,甘管事……”
    李绝眼神一沉,哼道:“好啊,只要能让朕满意……不过,朕觉着二夫人恐怕没那个本事吧。”
    他的手在星河鬓边一拂,随之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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