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记得在臧州城外,将他带出添香阁,竹筑小屋前的警告
前后不一的违和感,令舒清晏抓取到某种真相。
对方很了解他,了解那个曾经的他。
舒清晏显得困惑,了解他就该清楚他不会带来好运,也带不来奇遇,对他好除了多个拖油瓶外,还有什么用处?
陶岁、林展元回来了,让他们守店,咱们回家吃晚饭。
谢亦朝仿佛无事发生般,亲昵地揽过舒清晏。
再未放手。
18.为只鸡伤心
天朗气清,和着远处的微风吹拂,撩动枝叶繁茂的老树唰唰作响。
左侧院角搭好的木架子攀爬上细嫩的葡萄枝,不知名的鲜花栽种在葡萄架边,密密麻麻紧挨在一起。
前面便是新修的四角亭,百年老树挡住刺眼的阳光,布下稀疏的光斑,亭内设有石桌石椅,圆润屯实。
另一边院角的小菜地修整得利落,临靠着厨房,若是突发奇想要点什么菜也方便采摘,在前面一点便是圈养的母山鸡,它正悠然自得地巡视自己的领地,干燥的稻草窝里有五六枚小巧的鸡蛋。
谢亦朝满意地打量着自己侍弄出来的家,顺手从异空间里取出灵泉水,浇到院子里的作物上,使得那绿叶更绿,枝干更坚韧。
咯咯。母山鸡探出脑袋,小豆眼巴巴地盯着他。
谢亦朝面皮一紧,都怪清晏溺爱这只畜.牲,把练手的丹药和灵泉,异空间种出来的灵米、灵果喂给它吃,都隐隐喂出丝妖气来了。
整天就知道吃。谢亦朝瞪母山鸡,中指一弹,蕴含精纯灵气的水元素塞进母山鸡尖嘴里。
母山鸡幸福地绕起圈子,只觉自己混沌的脑袋瓜清明许多,两爪变得更锋利坚硬,尖嘴颜色划过金属般的色泽。
师兄,你又给它喂吃的了?沐浴完出屋的舒清晏正巧撞见这幕,诧异道,我才给它喂过。
谢亦朝变幻出一条毛巾,走至对方身边,细细给他擦发,缓缓问道,你喂的什么?
话方落,那绕圈子的母山鸡突然浑身抽搐,虚虚地咯一声软倒了身子。
舒清晏着急得凤眼里泛起云雾:师兄,它死了吗?
眼瞧着人似要掉泪,谢亦朝一字一蹦:死得好。
舒清晏眸中酝酿的情绪有瞬间僵住,随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喂了那么多好东西,正好可以宰来吃,大补。谢亦朝陈述的语气。
舒清晏坐立不安,想要阻止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师兄?
咯咯咯!垂死病中惊坐起,那只母山鸡激动地证明自己还活着。
舒清晏挡住谢亦朝即将探过去的视线,严肃道:师兄,它没死,你不能宰来吃。
谢亦朝半边眉峰微挑:算它运气好。
舒清晏搞不明白他哪来的这么大敌意,母山鸡每天为他们下蛋,也不乱叫乱跑,还热爱干净,从来没有闻到过臭味,如此好养活,蛋也下得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纳闷时,他的鼻尖被捏住。
想什么呢?谢亦朝脸凑近,那双桃花眼显得格外深邃,吸人灵魂般一圈圈锁住眸中的身影。
舒清晏推自己脸上的手:放开我。
不。谢亦朝红线拴住他捣乱的双手,指尖游移点在舒清晏眼尾,惹得睫毛颤动刮过谢亦朝的手指,为只畜牲伤心,真是它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舒清晏扭头想躲开骚扰自己眼睛的手:师兄,你饶过我吧
师兄,我没伤心。
师兄~
跟他撒娇呢。谢亦朝心情明艳几分,表面依旧淡然:哦,没伤心?
舒清晏:我就是可惜不能试我炼的丹药了。
真的?
舒清晏瞄他一眼,嘟嘟囔囔半天:真、真的吧。
谢亦朝敲他脑门。
痛。舒清晏缩头,眼里真滚起层层泪花。
谢亦朝心头先是一慌,窥见人转瞬即逝的狡黠,暗叹,差点被这小狐狸骗过去了。
虽然发现真相,但他还是抬手按住舒清晏额头,轻轻揉了揉。
舒清晏微微眯眼,像是被揉得舒服,跟只被伺候到位的大猫一样,慵懒的放松敏捷又暗藏爪牙的身体,探出的猫垫子怎么捏都是软绵绵的。
师兄。
此刻两人同靠在一张藤椅中,舒清晏借晒太阳的功夫,将犹残留湿意的乌黑长发晒干了。
他转过身,我有点困,你待会儿做饭叫醒我,行吗?
谢亦朝单手撑着头,一直侧身贴着骨肉酥柔的舒清晏,两个大男人非要挤在一张椅中应是不太舒服的,但另一人实在被养得如水般娇软,身形又格外单薄,倒也还好。
他正要答应,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
舒清晏也听到,立时爬起来。
前辈,你在么!是陶岁的声音,掩藏不住的焦急。
在的。舒清晏马上过去开门。
谢亦朝:
事发突然,陶岁只得在路上简单告诉他们情况。
经过几日交涉,他的前未婚妻家来找他们麻烦了,家中向他传来消息,让他赶紧回去。
现在他们处在一处飞行法器里,陶岁驱使得很艰难,极品灵石一块又一块的糟蹋。
谢亦朝看得眼皮直跳,极品灵石相当于1万五千颗普通灵石,这已经是第三颗了。
来得及吗?舒清晏询问。
陶岁闷哼一声,整个人萎靡不少:到了。
谢亦朝早已放出神识,比他们两人更快地注意到目的地到达,具有穿透性的目光射向下方巍峨繁华的古宅建筑。
他们降落至应该算陶家子弟操练自身的校场,地方开阔,却是聚集了许多人,气氛压抑地排成阵列,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
三人的到来引起低低的喧哗。
幸好有人认出飞行器上属于陶家的标志,否则他们就动手了。
少爷。整齐划一的沉沉男音响起,校场的陶家子弟认出陶岁,恭敬地喊道。
陶岁指向身侧的谢亦朝和舒清晏:这是我们陶家的客卿,谢长老,另一位是谢长老的同门师弟。
他介绍完,就让众人带他去客厅。
此时的客厅安静得掉针可闻,两方人泾渭分明的对峙,只有一人仿若无事般悠悠品茶,正是施家现任掌权者施烈锋,真正的金丹修者。
爹。陶岁的出现打破了现场的平衡。
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也就是陶岁的父亲陶隋严喝道:逆子,跪下。
陶岁脚步顿住,看了眼施家的人,注意到候在坐与主位施烈锋边的施皖沅,朝他露出抹得意不屑的笑。
他掀开下摆,挺直背脊跪在冰冷的地面。
爹,我不知你为何罚我?陶岁压根不在乎旁人地说道,使得另一方的人脸色漆黑。
陶隋严猛拍桌子,震得上面的茶水四溅,他宛如刀割的眼风刮向门外吵闹的声源:陶家教你们的规矩全都忘记了是吗?
吵闹声源便是跟着陶岁一起来到客厅的陶家子弟,家主的突然发难,令他们措手不及。
身为老牌世家的骄傲,让他们无法忍受施家站到他们头上拉屎,不过少爷想退婚而已,怎么就退不得了,强扭的瓜不甜,何况连脾性仁和的陶少爷都无法忍受,舍弃君子风仪顶撞长辈的姑娘,得是多么的娇纵任性,娶妻当娶贤,而不是娶个把生活过得鸡飞狗跳的泼妇。
这是来自他们直男式的思维,也是当下环境大多普通人的想法。
所以他们不理解,甚至生起几分怨怼,搞不明白家主为何那么偏帮外人。
然而,他们是有世家风傲,却没有相当的实力,那样的坚持不过是笑话罢了。
施家自然看出他们隐隐的不屑和不服,坐于高位的施烈锋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磕在桌面的刹那发出叮铃的脆响。
原来陶家如此不欢迎我们。施烈锋话声淡淡,当初谈联姻的可不是施家,婚事是你们陶家巴巴地讨来的,现今竟出言退婚就想我同意,你们把我施家、把我的女儿放在了何处?
他讲得震声,站在制高处,以为另一方就会无言以对。
施前辈,你这话就讲得太可笑了。
没人想到第一个出声,还是嘲讽内容的会是跪着的陶岁。
陶家不正是你们施家精挑细选出来,以此爬到更高地位的工具么?说得那么无辜受伤,当初为何非要遮掩你女儿与别的男子私相授受过呢?
陶岁神色平静,半点关于自己未婚妻可能不贞的恼怒都没有,完全的不以为意。
施家主可曾听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吗?他说的婚自然不是自己与施皖沅的。
陶家人仿佛初认识他般,惊讶地望着他,自家少爷被夺舍了吗?才多久没见,就变得、变得这么刺人啦,惊讶过后便是对施家欺人太甚的愤慨。
放肆,这儿有你说话的地么!陶隋严怒道,怒归怒却没什么表示,除了听听骂,陶岁其实啥事没有。
施家自然看出他们搁这跟自己唱戏呢,施烈锋脸色微沉:看来你们陶家是不想真诚解决此事了,既然你们毁约在先,那我们施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他直接把陶岁爆出的内容当作放屁,陶公子,你污蔑我女儿的事老夫记下了。
可他身后的施皖沅神态就没有她父亲那么不动声色、理所当然,只是在场所有人暂时关注不到她个小辈。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施家主,你要待如何?陶隋严狠瞪一眼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亲生儿子,确实是我们反悔,我们会给予赔偿,对外我们也会宣称是你家姑娘瞧不上我家不争气的儿子退婚的。话声微顿,若施家主犹觉不满,仍想继续婚事,那陶家也是要确定你女儿未曾对不起我儿子才行。
两位金丹的气势释放而出,一时谁也压不住谁。
用丹药堆上去的伪金丹亦是金丹,气势方面并不会比真正的金丹相差太多,底蕴深厚的陶家也不是没有强大外物的协助。
陶隋严此刻携带的武器便是当初家中流传下来,清缘仙子渡劫飞升后留下的乾坤鞭,沾染着一丝天雷气息,堪比四大仙门的仙器,顶尖天阶法器。
法器等级分为天地玄黄,黄阶最差,天阶最好。
乾坤鞭一出,施烈锋流露出一丝忌惮,可也仅仅是一丝,能发挥天阶法器的实力也必须得足够强大,伪金丹又能发挥多少?
我若是不接受呢?施烈锋冷冷道。
陶隋严:没有任何可商榷的余地?
有。施烈锋盯向陶岁,除非你儿子向我女儿跪着磕三个响头,诚恳道歉取得我女儿原谅。
这主意陶岁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搞鬼。
做梦。陶岁薄唇轻启。
裹挟极寒的凉意忽地在厅中回旋,掠起陶岁披散在背后的发丝。
清越的短音穿破空间。
一剑,一出。
谢亦朝入场,他的手中执着赤暗的长剑,嘹亮的火焰透出刺骨的寒气。
漫天的血雾,那猛然对陶家小辈出手,众人都反应不及的施家家主,重伤倒地。
世间少有能令我出剑的人,而能让我出剑的人都死了。谢亦朝抑制着剑中因再次出现世间兴奋嗜血的汹涌杀意,你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你很幸运不是我的敌人。
那身战意冲天而起,压制得场内众人不敢妄动。
19.海王的结局
从第一次见面,舒清晏只看到过对方用那种特殊的丝线伤人,就以为谢亦朝的武器是它了,却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用剑,且如此骇人恐怖。
他记得对方剑现的凌然傲气,拔.出时的风云变幻,那一刻天地黯淡。
施家主再不施救就真死了。谢亦朝收回长剑,剑身上蜿蜒曲折的凹陷勾勒出峥嵘二字,他伸手扶起跪太久腿软的陶岁,尽管出手阻止及时,但筑基中期的陶岁面对金丹期的威压仍旧受到些伤害。
陶岁凉凉地望过瑟缩的施皖沅,一触即离,落到对施家主紧张的年轻男子身上,不是施林昀。
施林昀是施家最出息的子弟,筑基巅峰,金丹有望。
多谢前辈的搭救。陶岁低声朝谢亦朝道谢。
既然答应你做陶家客卿,自然不会反悔。谢亦朝见他能够撑起自身后,放开搀扶。
陶岁欲言又止,从方才的一剑,他便知晓自己之前认为谢前辈是金丹期的想法大错特错,但又不确定到底是因为剑招惊绝天下,还是他依然不敢确信世上竟有这么年轻的金丹之上的人。
二十三岁的元婴他现今弱冠之年,不过是筑基中期。
还是前者比较可信。
陶岁走到自己父亲面前,介绍谢亦朝和舒清晏的存在。
舒清晏站定在谢亦朝身旁,他想到对方送给自己的镜月。
谢亦朝把他的表现收入眼底,悄然勾勾唇,今日出剑除了震慑,便是引起舒清晏对用剑的请教之心,镜月一直不被主人使用就太可惜了。
施家灰溜溜地离开,陶家倒是高兴地办起酒席,欢迎谢亦朝成为陶家客卿。
人情世故的交际,谢亦朝觉得麻烦,中途就拉着舒清晏,顺带拐了陶岁跑了,他还得在陶家住个几日,为陶家撑撑门面,免得再有人过来找事。
主要是对施家的警告。
谢亦朝打发舒清晏回屋休息,连续赶路、应付旁人对于身体娇弱的人来说也是一件劳累的事。
舒清晏立时明白他有话跟陶岁说,且不愿自己知晓,顺从地应声回到陶家给他们准备的客房,候在屋外的侍女向他福身。
奴婢元衣,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唤奴婢去做便好。相比其他侍女,衣着要复杂漂亮些的女子站前。
舒清晏没有任何不习惯的样子,自然道:我想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