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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淮北奸佞难除,或者慕裎和你分道扬镳了也是?
    蔺衡遭廉溪琢问的一阵缄默。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纪怀尘尊他敬他,甚至甘愿拿先辈积攒下的忠兵将士去稳固他的皇位。
    这份情谊,说出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细究起来,身为国君要顾全的,又何止仅有一份情谊。
    我赌怀尘懂我,三年的兄弟,他明白我有多看重南憧子民。
    那万一要是赌输了呢?廉溪琢一急,大病尚未痊愈的身子紧跟着轻颤。怀尘是个死脑筋,你认定的人,他未必肯认定。
    他会的。蔺衡颔首。我信终有一日,慕裎会成为手握两国命脉的好国君。
    陛下说,终有一日,您会成为手握两国命脉的好国君。
    长明殿内。
    宋乾屈膝跪地,恭谨的向自家主子报告这一刚听来的热乎墙角。
    慕裎一场囫囵觉将醒,闻言唇角微翘,而后从怀里摸出样物什。
    正是初来时蔺衡送他可自由出入的玉令牌。
    五十万大军,他是真信得过本太子。
    陛下自然是信您的,您不在的时候,属下曾不止一次看见过陛下给您写信。偶尔想念得狠了还会独自喝闷酒,就连酒醉梦话也是在向您诉说心事。
    酒醉梦话?
    慕裎似是想起上回蔺衡喝多的傻气模样,便随口道:他都说什么了?
    本来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偏偏宋乾做了那么多年的暗卫,私房韵事听过不少。此刻真要复述出来,嘴一张倒没来由的先红了面庞。
    照实说。
    慕裎意外被他的支吾勾起了兴趣,故意冷下脸道:胆敢隐瞒一句,本太子就送阿礼去做小太监。
    宋乾旁的不怕,唯独远在淮北的小师弟宋礼是放心坎儿上的软肋。听主子如此威胁,只得硬着头皮出卖不在场的国君大人。
    陛、陛下说腿抬高、叫夫君、别忍着,叫出来,其他的.........没了。
    噢。慕裎若有所思的点头。你管这叫,心事?
    不不不!宋乾面色顿时愁苦。殿下,陛下武功高强,属下也只敢在他不设防的时候才敢偷听。宫里除了我还有其他暗卫,属下每次打探消息,都不敢贸然久待。
    解释的很合理。
    可惜对方是慕裎。
    那行罢,本太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把了解到的悉数交代。要么,你就留在南憧老老实实的当暗卫司总督,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阿礼一面。
    本太子反正是无所谓,热闹嘛,不凑也罢。不过来南憧前阿礼可是眼巴巴的求了好久,让我给他捎封你亲手书的信笺回去呢。
    论拿捏命门,慕裎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果不其然,宋乾纠结的唇角几差咬破皮,最终还是心一狠,果断选择了见色忘义。
    陛下照您的身量做了件长裙。
    慕裎顿住摩挲令牌的手指。
    其实那些秘戏图陛下早就偷偷看过部分了,而且有次喝醉,用奏折本绘制了几十副和您巫山云雨的画作。
    慕裎顿住的手指逐渐捏紧。
    户部赵侍郎和巡营周督尉都给陛下送过美人,其中一个是未着寸缕被抬进宫的。
    慕裎眸光开始变得深沉。
    宋乾猛然察觉到头顶的寒意,话头顿了顿,片刻有些忐忑道:殿、殿下,您还听吗?
    嗯。做太子的那个眼眸微闭。送进宫的美人呢?
    陛下压根没在意,又命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了。
    那奏折本?
    藏在承乾殿的暗阁里。
    长裙?
    属下不知。
    像是怕人不信,宋乾当即将另一条腿也跪地,凄怆道:属下真的不知,就裁剪内衬时属下碰巧撞见过一次。至于放在了哪儿,属下并没有看着。
    那你怎确定是本太子的身量?
    陛下在内衬里缝了个小兜,一边缝还一边喃喃自语。
    喃喃自语?
    是。
    宋乾抿唇,少年气的面庞上有零星赦然。
    陛下说,我的阿裎穿这件婚服一定很好看。
    若哪日能得君垂慕,我想将万里山河及满天星辰,一同赠予他。
    第69章
    婚服?
    原来是婚服啊。
    可...........狗皇帝!大婚时穿长裙的怎么就不能是他呢!
    最可恶的是居然真信了蔺衡那副清纯无欲的做派,殊不知梦里早被人压在身下翻云覆雨数回了。
    向来被宠上天的小祖宗哪受得住这个,是以满腔愤懑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连宋乾说完正事都告退离开,慕裎的薄怒仍旧未散。
    他原本是想等着那狗皇帝回来寻衅找茬儿的,却不想晚间在风口里站得太久,勾起先前积攒的寒疾,天未亮便又吐了次血。
    而蔺衡那边的境况也不甚理想,廉溪琢那厮看着病怏怏跟快不行了似的,两口香酥鸡下肚竟一阵离奇的回光返照。
    关于刺客的消息没嘱托全,自个儿的小秘密倒被套得一干二净。
    为防吵着慕裎休息,他只胡乱在长合宫眯了个盹。
    一听宫人来报太子殿下有恙,当即也顾不上旁的。寥寥草草交代完查探后续,就起身赶往长明殿。
    蔺衡踏进寝殿大门的时候,御医已经开好了药方。
    慕裎一贯对药汤静养这些词都极其敏锐,因此不仅没给啰嗦医嘱建议的张臻好脸色瞧,连带两个无辜的小侍从也一人挨了几记软枕。
    出去出去!本太子没病!
    好嘛。
    气都喘不匀了还有力气瞎嚷嚷。
    蔺衡无奈:这里有孤即可,你们退下罢。
    唤月和风旸就等这句话呢,闻言忙拱身行礼,躲到屋外找药罐子去了。
    张臻更别提,次次犯在慕裎手里。才将提出闭门休养月余时,做太子的那个几乎凶得要扑起来咬人。
    怎么了?
    待人都出去,蔺衡方走近揉了揉棉被包。捂这么严实,不怕难受么?
    慕裎本是气恼的,蓦然听见心上人如此温柔的哄,满腔愤懑转瞬没骨气的蔫去大半。
    我不想喝药。
    就知道是为这个。
    蔺衡不由浅浅皱眉,幸而接连两次吐血的症结都在旧疾未愈。慕裎尚且年轻,一两次是不伤及根本,但长此以往反复折腾,难免日后不成大患。
    乖,加桂花蜜糖就不会苦了。
    乖乖乖!你就知道让我乖!
    小祖宗一气未消一气又起,腿脚蹬的利索劲儿,压根不像体虚受损的人。我乖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要喝那苦得作呕的药汤汁子!
    嗯?
    一句听上去似是而非的埋怨话,却无端让国君大人察觉出了不对劲。
    按以往的做法,后面该接什么来着?
    好好好,不想喝那就别喝了。
    蔺衡忍不住莞尔,头一遭没顺毛摸,反倒手脚并用把人从棉被里给挖出来。
    你干嘛!慕裎气咻咻瞪他。
    所谓知己知彼的含义大概就体现在此刻了。
    也就是这一笑,让小祖宗完美捕捉到套话失败的信息。
    眼见着硬的不成,慕裎立马服软下来,稳稳一头砸进对方怀里。你说过会对我好的。
    听听!
    这含娇带嗔的小尾音,加上蕴出水汽的明亮眸子,白皙皓腕还在颈旁轻轻磨蹭。
    哪个正常男人顶得住?
    蔺衡就不正常。
    遭到彻底无视的慕裎是这样认为的。
    别挣扎,殿下,我会陪你。
    就事论事,狗皇帝人性没多少,笑起来却好看的紧。五官俊朗出尘,上扬的唇角莫名带着点儿蛊惑。
    不过好看归好看,慕裎当然不会天真到相信他的鬼话。
    说的好听是陪,实则就是变相的看管!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啦?
    小祖宗嘴一撇,委屈巴巴的模样瞧得直叫人心疼。我会听话的,你不要欺负我好不好?
    啧!恶人怎么还先告状呢?
    蔺衡不禁抚额。让你喝药就叫欺负?身子是我的吗?生病难受的也是我?
    俗话说的好,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才有道理可讲。
    显然对喝药和喝毒药是同一个概念的太子殿下并不属于这一类。
    那药方我都看过啦,全是温热滋补的,少喝两顿也无妨嘛。
    孩子话。蔺衡捏捏他的鼻尖,其宠溺之态不消言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糟蹋自己身子不行。
    不爱了。
    是真的。
    慕裎一瞬间心如死灰。
    狗皇帝,除夕当晚还说是他那么深爱的人呢,大年初一天刚亮就换了副嘴脸?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嗯...........嗯?
    蔺衡一哂,尤其在看清自家小祖宗不怀好意的促狭眼神后。
    合理而可能,殿下。
    你就是不喜欢我了!慕裎恶狠狠揪过软枕当某人脑袋捶。你以前对我都言听计从的!
    蔺衡被他惹的哭笑不得,懒怠废话,手腕一用力,将闹腾的小家伙给稳稳圈在胸口。
    你也说是以前,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呸!
    说话就说话,作甚贴得那么近!还用那么低沉的嗓音!
    太子殿下遭热气一熏,登时脸颊红的发烫。我、我管你什么关系,反正我就是不喝,你自己看着办。
    使起性子的小祖宗是哄不好的,这点蔺衡再清楚不过。
    他便点点头,充分发挥所长,脚起鞋落用风劲刮灭灯盏,继而卷铺盖、搂人、翻身一气呵成。
    好困呀,咱们先补个回笼觉罢。
    说完蔺衡当真合了眼,并且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剩下被话题突然结束震惊到的慕裎,在晨曦将至的曙光里,缓缓露出三个表情。
    ???
    ???
    香甜酣梦的回笼觉睡到午时方醒,而盘腿坐在床榻前啃梨醒神的太子殿下依然没想明白。
    怎么好好的贴身近侍,一夜不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殿下,您还是少吃些罢,若让陛下发现,奴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风旸愁眉苦脸的端着托几,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悄么唧往门外瞟。
    没办法。
    世风日下。
    当侍从难呐。
    当个命长的侍从更是难上加难。
    不光要伺候主子,还得给主子望风偷吃零嘴儿。
    若换别人也罢,偏这位太子殿下又不是个肯收敛的,吭哧啃果子不说,那梨核扔的满地都是。
    风旸只觉着慕裎啃的不是梨,而是自个儿的脑袋一颗迟早保不住的脑瓜子。
    殿下..........真的别吃了,香梨性寒,陛下特意吩咐过,不许给您用这类吃食。或者您忍忍,陛下手艺精妙,做的午膳一定合您胃口。
    眼瞅着一满盏美人扣所剩无几,风旸着实不敢再纵。他心急如焚,奈何当主子的那个心如止水。
    两个梨而已,本太子怕他管?
    多少.............是有点的。
    否则就不会趁蔺衡去做午膳的空挡偷吃了。
    其实慕裎也知晓,寒凉之物吃多不利于恢复。但美人扣皮薄汁浓,入喉即化,属实是难得的佳品。
    况且摆在哪不好,非摆在寝殿正中的茶水桌上,那怎能怪他在饥肠辘辘的午后食指大动?
    再吃最后一个,趁蔺衡没回来,你等下将核用绸绢包住埋到院子外边去,神不知鬼不觉,怎样?
    孤觉得不怎么样。
    一声含怒的回答陡然惊得主仆二人双双一凛。
    风旸是真害怕,吓到盯着应声进门的人呆愣不动。
    慕裎则是不满,好不容易挑到个最甜的,没等啃完就被活捉了。
    要单是活捉也罢,蔺衡手里还提了个人,正是他派出去给糖浇山楂搞搬运工作的唤月。
    这真是一损损三个。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给我解释解释?
    国君大人挑眉发问,全然没有往日任杀任剐宛如大橘猫般的温驯。
    慕裎没来由有些气短。我就想吃两个梨............两个?
    满地核细数起来怕是十多个都不止。
    不用数了,一共十二个。蔺衡沉眸:一个梨换一碗药汤,公平罢?
    不对。
    肯定不对。
    小祖宗低头看看啃剩一半的果子,又抬头看看朝夕相处的心上人,再又低头看果子。
    缄默半晌,他吸吸鼻尖,切切实实感觉到有点委屈了。
    就在一夜前,他的蔺衡还细致体贴到不像话。哪有半分强压的架势,完完全全就是块糖芯小饼干。
    可眼下人眉眼虽未变,脾性却相差甚远。
    阿裎?
    蔺衡柔声轻唤,在他看见慕裎泛红的眼眶后。
    我做好饭了,要吃吗?
    太子殿下正沉浸在孤影独怜的悲伤氛围中,哪腾得出空闲品味佳肴。
    不吃,你也不许吃。
    闻听此话,蔺衡粲然失笑。他折身坐定在榻前,变戏法一样从袖内摸出块油纸包裹的点心。尝尝山药枣泥糕?对脾胃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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