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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檀玉有些震撼,前世到今生,从来没见过如此狂妄的草书,旋风骤雨一般,千变万化,波诡云谲。
    褚厉观了片刻后问:“那这位延机师父作这书时饮不饮酒?”
    “秦施主说笑了,出家人守清规戒律,远离酒肉色,延机怎会饮酒?”
    褚厉但笑不语,目光落在那字书角落一点微不察觉的印记上。
    “这字作堪绝,我从未见过如此狂草,世间秀才远远不及。我在长安认识擅写草书的友人,他们都是在半醉半癫之态写出最让自己满意的字来。”褚厉又说。
    “延机从不与外界世俗打交道,他常常独自前往山林之间,静身凝心,在自然之中创作,故从他的字里,能看见几分天地灵气,”
    住持毫不掩饰自己对延机的欣赏。
    褚厉最后跟着点头。
    “二位请自便,我该去坐禅了。”住持离开,替他们把门掩上。
    等外面住持的脚步声歇去,
    褚厉冷哼了句“酒肉和尚”。
    魏檀玉忍不住询问他:“你是怎么看出延机饮酒的?”
    褚厉指着那幅狂草几个字的纵横走势,给她讲了一通,意思大概就是他认识的友人在醉酒时写出来的狂草有相似的特征,魏檀玉听懂了,但是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纤长白皙的手指点在那字书下方的某处,对他道:“我只看见这里一点水迹,水比酒重,落在这种作书的纸上,晕开的痕迹深浅是不一样的,这寺里的和尚们不饮酒不知道,我爹饮酒,所以我知道。”
    褚厉偏头笑着看向她,目光深陷在她身上:“夫人向来聪明。”
    旁边的红蓼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区别在哪里。
    魏檀玉白了他一眼,走到案边坐下,吩咐红蓼过来帮忙研磨。
    今日膝盖不便,她打算先抄佛经,到了晚上再跪下向佛祖祝祷,为太后祈一个时辰的福。
    褚厉在她对面的案前坐下,竟是什么也不做,托腮看着她。
    魏檀玉专心抄写着,没心思去注意他,抄得累了一抬头,见他痴呆地看着自己,哼了一声:“你父……父亲让你来抄佛经,你就打算两手空空回去交差?”
    褚厉换了个手托腮。“不急,夫人秀色可餐,让我无法静下心思抄写佛经。”
    “无其他人时,你就不要再与我假扮……夫妻。”
    “红蓼不是人吗?”
    红蓼听不下去了,脱口而出:“红蓼不是人,是下人。”
    “下人也是人。红蓼出去,我就不与你假扮夫妻。”
    “那随你便吧。”
    褚厉接着看着她,目光长在她脸上,思绪却早已游走,想不到才来了一日,有些人便不安分地要在背后搞动作了。他站起身,绕着这殿里走了几遭,打量了殿门,观察了窗子,又看向屋顶,便是这一抬头,看见一片瓦片正缓缓被人从上面揭开一条缝。
    褚厉急忙低下头,走回案边坐下,展开笔墨纸砚,自己快速研了墨,翻开佛经,装模作样地抄起来,未再看她一眼。
    魏檀玉一本佛经快抄完了,见他竟也专心在抄,一时还觉得奇怪,但她才不会主动去搭理他。抄完一本,又换下一本去抄。
    褚厉耐着性子抄完了一本,丢了笔,咳着清清嗓子,扬长了声音说道:“红蓼,你可知道这寺里的茅房在哪?”
    红蓼被他问得一愣,回答:“红蓼只知道寺外有一个是供游客用的,寺内在西殿附近有一个。”
    褚厉站起身,还专门大声道了句谢,朝殿外走去。
    魏檀玉有些疑心他这反常的举动,不过见他出去也就没再疑心,出去正好,眼不见为净。
    走到门外,褚厉双手背在后面,径直向西殿走去,耳朵同时竖了起来。
    那“屋上君子”小心移动着,见他去了西殿附近的茅房,小心潜在上面,眼睛紧紧盯着他去的方向,等着他再次回来。
    褚厉悄悄绕到东侧,沿着参差的栏杆和殿脊轻松上了屋顶,屋顶上如履平地,很快去了后殿的屋顶。
    那贼人一身黑衣,正蹲在上面,望着西殿的方向。
    褚厉脚下无声,都走到了他背后他也没发现。褚厉感慨这贼人笨拙的同时,伸出乌靴,踹了下他的屁股,问:“看到秦王了吗?”
    那人三魂去两魂,差点从房顶上滚下去,还是被他及时拎着胳膊捉回来的。
    这贼人倒是无谋有勇,另一只手手腕一转,翻出一把匕首前来行刺褚厉,褚厉反手捉住手腕,横手一劈,匕首从贼人手中滑脱,飞去了后殿的山丘。
    “说,是谁派你来监视本王和太子妃的?”褚厉用一只手拧住他的脖子,拧得他透不过气,两手不停去掰褚厉的手。
    褚厉松了些力道,给他说话的机会。
    “是……是陛下派……派的。”得到说话机会,贼人咬破舌下的□□,吞入口中,很快一命呜呼。
    真把他当三岁孩童了,父皇暗中养的死士乃是万里挑一,不至于如此笨拙,更不会出手刺杀自己。
    褚厉拎起尸身,去后山处理了,又回到后殿。
    红蓼见他回来,后怕地说:“殿下,方才屋顶有一阵很大的动静,像是有人在上面。”
    褚厉马上去看魏檀玉的脸色,并不比红蓼好到哪里去,看来方才闹出的动静有些把她吓着了。若无其事道:“是本王,本王方才看见屋顶有一只硕大的耗子,上去捉了。”
    真是无聊。魏檀玉瞥了他一眼,方才她和红蓼都吓得不敢出去,平复了下心情,继续去抄佛经。
    褚厉看了看屋顶,又看向四面的窗子。
    接下来的日子,恐将不得安宁。
    第32章 “我最忍不了你激我”
    褚厉无心思抄写佛经, 殿里徘徊了一会又走出去,绕着玄山寺观察,观察了寺里每一个角落, 连屋顶的飞檐斗兽都没放过,观察完,已是晌午了。
    褚厉回到后殿,本想问她午时想吃什么,却见屋里案上放着几份清淡的膳食。
    “谁送来的?”
    红蓼答:“是一位僧人送进来的。”
    褚厉拿银针探了下,无毒,对红蓼道:“午后,你去跟厨房说一下,不需客气地再送膳食过来, 今晚起,每顿膳食,我会安排人从山下送来。”
    “那可不妥。”魏檀玉搁下笔,两眼冷静地看着褚厉,“既是来为长辈祈福,就应入寺随俗, 若不吃这寺内的膳食, 便算不上诚心,叫住持知道了, 还会觉得我们嫌弃这里的膳食不好。”
    她竟说“我们”, 褚厉合不拢嘴, “夫人说的没错,但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总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我就怕连累了夫人。”
    魏檀玉环顾四周,走到他面前,压低的声音里不失几分硬气,只有他能听见:“是你父亲让你来的,他最看重你,怎会让你遭遇不测?膳食要让厨房里的僧人接着送,否则,你和我的一举一动,他又怎会知道。你说是不是?”
    褚厉惊讶地看着她,她比自己所熟知的那个玉儿还要聪明,但她这美丽聪慧的皮囊下,散发着一阵怨气,皆是冲着自己。
    魏檀玉亲手拿了案上的膳食,唤红蓼一起回客房去吃。
    褚厉端起来,筷子挑捡了下盖在上面的几片青菜,实在没有胃口,也不知这寺里的僧人戒了酒肉,是如何守得住这清修苦日子的。褚厉扒了两口就吃不下,走去厨房,巡视那小厮熬药捣药的进度。
    小厮坐在灶前,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火,见到褚厉到来,急忙站起了身。
    “捣好了吗?”
    “捣好了,药也在熬着,公子看,要熬多久?”小厮将石臼里捣碎的药递给褚厉,褚厉接过看了,亲手盛到碗里。又揭开罐子,看了看罐里的草药,回答,“熬到变色,色汤浓郁,约摸要到天黑了,酉时盛起来,送去给红蓼,让她伺候夫人喝了。”
    “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奴才阿七。”
    褚厉端着捣碎的药,来到魏檀玉的客房外面,这回门都不敲,直接撬开门栓,悄无声息地走入屋内。
    魏檀玉和红蓼正在午休,前一日登石阶的疲惫缠着身体,两人都睡得沉,没发现有人堂而皇之地闯进来。
    褚厉径直走到魏檀玉的床前,分开纱帐。
    她还在熟睡,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腹部,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耸起的胸脯平稳地起伏,领口和脖子处的肌肤雪白细腻,一张小脸更是莹白如月辉,漆黑纤长的睫毛在脸上盖了一层扇形的阴影。
    褚厉的视线在她身上描过,落在那交叠的双手上面,小心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抬起一个高度,再剥开衣袖。一截皓腕呈现在眼皮底下,昨夜红蓼处理得不错,腕下的擦伤已经开始愈合了,褚厉看完轻轻放回,接着,动作熟稔地掀起裙子。
    迷糊之中,魏檀玉感觉腿脚发凉,惊醒了过来,一眼看见褚厉,脱口就要大骂。
    褚厉抢先替她说出骂人的脏话:“下流。”他一手捉着她雪白的小腿肚,另一手将捣碎的药均匀覆在膝盖的伤口附近,嘴里同时回应她的愤怒:“我知道。”没有心肺地笑了一下,用新的纱布将敷了药的膝盖包裹起来。在她用力撑坐起身子那刻倾身过来。
    “我不过是在给夫人换药。下流的事我一直忍着,还没有做。”
    “你敢。”魏檀玉伸手想推开他欺过来的身子,丝毫推不动。
    褚厉嘴角一扯:“你激我?”
    一双眸子马上变了色。
    前世夫妻,亲密的事情也没少做,魏檀玉见他此时动了欲念,心里慌张地砰砰乱跳起来。不妨大腿跟处一痛,两条腿突然被分开,身体以敞开的姿势面对着他,顿时满脸滞红。
    褚厉松开她腿,扶着细腰,另一手则顺着腰线移动到她脸上:“玉儿,我最忍不了你激我,你再激我,我就当你是故意勾引我,想要我对你做下流的事。”说罢放开人,走出帐外。
    红蓼这时翻了个身,醒了过来,看见褚厉,惊讶地滚下了床:“殿下怎么进来了?”
    “把剩下的药给她敷上,伤口包扎起来。”褚厉走去外面。
    新年伊始,玄山寺这两日前来求神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后殿香客止步,算是清净不少,魏檀玉这两日在惶惶不安的防备中度过,每日抄写佛经,总是偷着去观察对面的人,那人竟出奇地沉静。清早一坐到殿中,他就全神贯注地抄写佛经,自顾自地出去,进来。但只会抄一个时辰,其余时辰不见踪影。
    没再撬她的房门,也没言语上调戏她,但魏檀玉仍不敢放下戒备的心。同坐殿中时,他倒是镇定自如,她却无法安心,直到这男人离开,才有所放松。
    这两日里有喝红蓼送来的药汤,知道是他采的草药熬的,起初不肯喝,很快想通了,讨厌归讨厌,干嘛要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喝完心里对他也没什么感激之情。心中告诉自己,对他没心没肺才是对的。
    第一日采回的草药晾干后够熬服两日,两日后她身上需要再换一回新鲜捣碎的祛疤的草药,这样就不会留下疤痕。但这两日里,褚厉在山上没有找到那种祛疤的草药,睡前脑子里忽然想到那位叫做“延机”的酒肉和尚,住持不是说其出自杏林世家么?
    一觉醒来,拂晓天色,月亮还挂在树梢间,褚厉将山里又翻了一遍,仍是没见到自己所知的那种祛疤的草药,就连玄山寺山顶那面陡峭的断崖,他也下去探过了,没见到有生长。
    褚厉只能回到玄山寺,去拜访那位来历不明的延机和尚。
    “施主来找贫僧,是有何事?”延机站在屋内,淡淡瞥着他,目光清冷,没有住持一丝一毫的热情。
    “听闻法师精通医术,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法师,法师知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草药可以祛除疤痕?”褚厉绕过他,不请自入,站在他屋内打量四周,四面墙壁上都挂着他作的狂草,看上去张牙舞爪,似疯似魔。
    延机回到屋内,从床上拿出一本医术,翻到某页递给他:“施主按这图绘的草药去断崖上找。”
    褚厉接过,这草药方才在断崖上见过,原来也可以祛除疤痕,还了医书。“多谢法师,告辞。”
    一出寺庙,褚厉察觉有可疑的人影,警觉的眼神看向寺外的密林,略一思索,退回寺内,去后殿找她。
    魏檀玉跪在佛祖面前念经。
    褚厉到她跟前:“快起来,跟我回房。”
    魏檀玉眼睛睁开,瞟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这里不安全,有人要杀我,或许连你也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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