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檀玉低头看了眼身下, 只见妆台上点点湿润的痕迹,逐渐连成片儿,一时头脑发热, 视觉发昏,想到了外面下的雨,雨滴一滴滴打在叶子上,由点成线,再汇聚成一团儿。
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窗外滴滴霖霖雨打叶子的声音还没有停歇。
行宫石柱上安置的宫灯映照下,雨中的一株石榴叶子被水洗得干净油亮,碧绿中爆出一抹红艳,水洗过后, 含露凝香。
“呦,石榴花开了一朵,昨个见还是花苞儿。”
“已经五月了啊,你瞧,那树上今日又新添了不少花苞。”
红蓼托腮坐在屋檐下,隔着雨幕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火的含英殿, 听着身边两个宫女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话闲聊。
这废弃的行宫里遍地是石榴树, 都是前朝种的,寓意多子多福。几百年过去已经生的是粗壮无比, 红蓼的视线也顺着宫女们指点的方向看去, 宫灯映照下, 在一片碧绿中搜寻了片刻,点点暗霞色入目,心里默默数了数,怎么也数不清。今年秋必是累累硕果, 挂满枝头。
含英殿门声响动,秦王从里面走了出来,但他很快停在门前的石阶上,回头又朝背后看。
手摸在腰间似乎在整理腰封。
红蓼站起身。
秦王被她发出的动静吸引目光,朝这边看了一眼,穿过夜色里的雨幕,快步走了。
红蓼急忙跑进含英殿。
殿里很安静,只听见床里传来魏檀玉急促的喘息,床帐是放下的。
红蓼一眼看见她的寝衣散落在妆台前面的地上。
“小姐。”奔到床前的红蓼小心掀开了帐子。但马上拿手握住了惊骇大张的嘴巴。
红痕遍布不说,怎还有血迹?
“他已经走了么?”魏檀玉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走了。”
“混蛋。”魏檀玉紧紧咬住下嘴唇,想到方才被破身的痛苦,泪水都疼出来了。
“他就这么走了?”
“走了。”红蓼又小心往被子角没盖住的地方扫了扫,看见血迹被擦拭过的痕迹。
“这个混蛋。”
红蓼心疼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汗水:“小姐把被子掀开,让奴婢给您看看身子,有没有伤到?”
“不用了,你去跟宫女说,给我准备药。”
“什么药?”
“她们两个知道。再弄些热水来,我要起来沐浴。”
宫女们知道?红蓼仔细一想,什么都明白过来。秦王方才走的时候,虽然方向不是去藏珠苑的正门,可他能随意出入含英殿,足以说明不是第一日了,宫女们应都知道秦王和小姐的事情。
只是红蓼直到下去打热水的时候,还没弄明白怎么竟弄出了血来。或许是秦王力气大,又心急,只顾着自己狠狠胡来,没怜香惜玉,叫小姐吃了苦。
魏檀玉披衣衣裳坐起身,把药喝了,随后下床去沐浴。
红蓼没让宫女近身伺候,屋子也没让她们收拾,见柜子里有多的干净褥子,想着自己去收拾。先去伺候魏檀玉沐浴。
魏檀玉有些拒绝她伺候,说要自己来。
红蓼便去收拾床榻。掀开被子,又被其上暗红的几朵石榴花给吸引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很快又被自己否决。小姐和太子成婚快一年,怎么可能没有圆房呢?仔细回忆,新婚次日,明明收了带血的帕子。
魏檀玉靠在浴桶边缘,越想越气愤。她没料到他会贸然闯进,那么几下比前世连着承受三次还要疼。
想着想着他人还真的又贸然闯了进来。
红蓼被吓了一跳,正整理床铺的她跑出来一看,是去而复返的秦王。
魏檀玉见他朝自己这边走,抓起浴桶外放的盛香料的木匣,对着他砸过去。
褚厉拿手轻挡了下,仍是任由那飞来的一物砸中自己的胸膛。啊叫一声。
“谁让你不躲的,活该。”
褚厉没皮没脸地笑了笑,丢下怀里的东西,对红蓼道:“你下去,本王今夜留宿。”
没听到浴桶里的主子吭声,红蓼快速结束手里收拾的活,退出殿外。
“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什么?”魏檀玉双手抱胸说道。
褚厉脱去身上衣物,进了浴桶抱美人在怀,拿开她的手道:“去给玉儿拿药了。搜韩王府时,从五弟的卧房里搜出来不少,都是对女子愈合效果极佳的药。”
魏檀玉拿胳膊肘狠狠撞了他一下。
褚厉吃痛,笑道:“要是能让玉儿解气的话,玉儿可以多打我记下。”
“你混蛋。”
褚厉把她拥紧:“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好给你上药。”
“不要。”
“不要——”
“混蛋!”
直到水快凉了,两人沐浴结束,褚厉把她抱回床上小心上药。
一想到不久前她被疼哭,指甲狠狠掐进自己皮肉的样子,肠子都快悔青了。
前世的夫妻许久没欢好,他当然是渴望得厉害。
自己重生至今,虽然在她之前,没有碰过其他女子,但有前世跟她之间那些丰富的经历,也算是久经人事了,心中自然而然把她看作是和自己成婚多年、破镜重圆的妻子,重生的她嫁了太子,以为亦是久经人事。索性干脆心急了些,一气呵成,直接了当。
像一头雄狮一样,释放最原始的天性,不施任何技巧,只用浑身的蛮力碰撞冲锋,不料这战术大错特错。
发现异样的那刻,他惊慌失措,瞬间软了气势,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褚厉一边涂着药,一边于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被她发现,一脚踢了面门。
他不恼,爬到她身边小心哄道:“是我不好,玉儿,你还想打哪里,尽管来打吧。”
魏檀玉冷哼了一声,闭着眼睛躺下睡觉。
褚厉卧在她身侧,静静看着,往她身边挪了挪,慢慢把她抱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知道她没睡着,问:“这会还疼吗?”
“你别想再碰我。”
“是。玉儿说什么我都依。你爹今日已经回了府了。”
“我都知道了,太子殿下今日和我说了。”
枕边人半晌没说话。
今日要不是太子过来一事刺激了他,他说不定会温柔些。
褚厉憋了半天,忍不住说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嫁给他近一年,他没动你的身子,是他不行?”
他真不信枕边躺着她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太子会忍得住,除了身体不行,褚厉想不到有其他原因。
话落不久,腿上又迎来重重一脚。
褚厉咧开嘴,乐不可支地把她往怀里抱得更紧,另一手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嘴边亲吻。“不提他了。玉儿还是我一个人的,从始至终都是,我也是玉儿一个人的,生生世世只要玉儿一个。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玉儿在一起,不离不弃。”
红蓼记得和太子成婚次日,她早早就起来了,当晚沐浴身上也无异样。今晨云收雨住,都日上三竿了,也没见秦王从含英殿里出来。
红蓼走到含英殿外,侧耳贴着殿门倾听,里面有穿衣的动静,伴着两人说话的声音。
“永宁答应去国子监读书了?没哭没闹?”
“是。昨日去府上,我看永宁在国公府蒙难那一夕之间,长大了,知道要顶天立地了。”
“那确实是变了心性。”
“今日起,我要把他带到秦王府亲自教习射箭,国子监祭酒那边,我已知会好了。你这个幼弟聪明伶俐,才智远在一般人之上,好好教导,必成气候,将来的建树不会低于你兄长。”
“阿兄……”魏檀玉的话被红蓼的敲门声打断。
“小姐,洗漱的热水准备好了,可需要奴婢进去伺候?”
“送进来吧。”
红蓼走进屋,却见她张开双臂,由秦王给整理衣裳。
洗漱罢,秦王和小姐分别,红蓼听见他依依不舍道:“我明晚再来看你。这药要记得一天涂抹三次,午后那次,你让红蓼为你涂。”
“知道了。”
紧接着,亲吻的声音入耳。秦王磨蹭了好一阵才出去。
两人的关系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红蓼心中惊骇,昨日太子送自己来之前还叮嘱自己照顾好小姐,将来某日,会亲自迎小姐回去。
“小姐,你昨日那么生气,秦王是欺负你了?”
魏檀玉坐下,面前的妆台昨日到今晨还没来得及收拾,上面还有昨日遗留的痕迹。捧着发热的脸道:“昨日,我把身子给了他,是初……初。”
“什么?”
平地一声惊雷。
红蓼从带来的包袱中一阵翻找,找出一个首饰匣子交给魏檀玉:“小姐无论做什么决定,奴婢都站在小姐一边。”
魏檀玉打开来,见里面躺着褚厉当初送的那根牡丹花簪。
“秦王出征前那晚,小姐拿着这根簪子带奴婢和阿七去秦王府外,后来又与秦王一起经历了玄山寺的事情,再之后是秦王冒着大雨陪小姐同跪于御前。他对小姐的真心自不必多说。奴婢来藏珠苑之前,给小姐收拾东西,收拾到这根簪子的时候,曾犹豫要不要带来,想了方才说的这桩桩件件,奴婢还是给小姐带了过来。”
“红蓼……那你心里此时是如何想我的?是不是在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红蓼摇头:“小姐当初在收到这簪子的时候,没有狠心烧掉,终究是因为内心深处舍不得吧。可能小姐那时只是还没弄明白。”
伸手去魏檀玉鬓边,准备替她簪上。
魏檀玉摇头:“收起来吧,太早了,还不是时候簪给他看。”
红蓼没明白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把簪子收进匣子。
***
魏永宁这几日都被秦王接进王府里学习射箭,郑国公刚从牢狱中出来,认为自己不便再来往于皇子府中,听从幼子的建议,通过儿子的口透露自己的态度于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