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俊美的面容仿佛淡漠的神祗,波澜不惊:拿出去,我不吃。
路娅娅急急走到床边,语调夸张地上扬:君先生!我找到你想吃的蕈菇鲜笋汤泡饭了哦!还有看起来超级好吃的豆腐炖肉,你就吃一点嘛!
君明月不耐烦地翻身背对她:不吃。
又不是阿元做的,味道再像也不好吃。
君先生,你吃一口,就吃一口嘛!路娅娅腾出一只手拽拽他的衣角,你吃一口,要是觉得不好吃,我就端下去,再也不过来烦你!
君明月被吵得没办法,冷着脸坐起身,用汤匙舀起一勺饭和一勺肉塞进嘴里,也不仔细品尝味道就囫囵吞了下去,面无表情地说道:难吃。
然后又躺了回去。
路娅娅挫败地垂下头,好像被主人斥责的大金毛,边慢慢往外走边咕哝道:好吧,君先生不吃我吃,可不能浪费了元先生的心意。
君明月耳尖一动,刚刚闭上的双眼猛地睁开,身手敏捷地弹坐而起并叫住路娅娅:等等,你说这饭是谁做的?
路娅娅疑惑地转过身:元先生啊,哦,就是君先生你提过的那位做饭很好吃的元白扶先生。
君氏沉默。
见君明月表情有异,路娅娅挠了挠头:怎么了吗?
君明月憋出一句:没事。
他只是在思考如何不着痕迹地将之前那句难吃收回。
那这饭路娅娅犹豫着抬眼瞄他。
留下。君明月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的胃部在这熟悉而亲切的香味的刺激下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和效率分泌胃酸,烧灼的痛感让他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哦哦!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看到他终于愿意吃饭了,路娅娅高兴得顾不上别的,赶紧搬来小书桌把饭和炖肉放上去,还亲自将筷子和汤匙递到他手里。
君明月左一勺汤泡饭右一筷子的豆腐炖肉,腮帮子鼓鼓囊囊,一双金瞳瞪得圆圆的,奇特的萌感削弱了他与生俱来的冷漠。
好吃。君明月依然像之前批评难吃一样面无表情,却换了种语气吹起了彩虹屁:这份汤泡饭汤汁清淡鲜美,与米饭的味道完美融合,甜软可口。豆腐炖肉火候把握极佳,烹调技术高超,豆腐入口即化,猪肉软绵Q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腐炖肉。
说完,他盯着满头黑人问号的路娅娅看。
路娅娅被盯得头皮发麻:怎、怎么了?
我说的你记住了吗?君明月的眼睛一眨不眨。
记住了路娅娅小心翼翼地点头。
君明月微微松了口气,继而斩钉截铁道:那就把我刚才说的那句难吃忘掉!
路娅娅:
站在门外听完全程的元白扶扑哧笑出声,伸手敲了敲门。
路娅娅一脸懵逼地溜过去开门,元白扶举起胃药在她面前晃了晃,满眼笑意: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方
路娅娅还没说完,瞬间改盘坐为正襟危坐的君明月口中已扔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方便!
路娅娅回过神来,连忙侧身让元白扶进门,但脑袋还是有些懵懵的。
今天的君先生仿佛吃错药.jpg
元白扶从小姑娘身边绕过,走近床前,就见君明月微仰着头看他,位置是矮的,气场却是居高临下,让他有种被一只气势凌厉的大猫蹲在柜子上俯视的感觉。
如果他嘴边没有那粒米饭的话。
元白扶眉眼含笑,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君明月下意识抚上他提示的位置,把米粒抹了下来。
看着手上洁白的米饭粒,君明月的表情差点裂开。
不行!绝不能在他面前丢脸!转移话题,立刻,马上!
君明月抿紧嘴唇,下颚微抬:有事吗?
声音淡漠,语气冰冷,神色高傲,很好,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
我来送药,顺便谢谢你的举荐。不知为何,虽然君明月的态度冷冰冰的,但元白扶对他就是生不出惧意,还嫌不够近似的又往床边走了几步,这是我常吃的胃药,起效很快,胃疼胃胀吃一颗,很快就能缓解不适。
说完,他放下药盒,又温柔地笑道: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见他真的转身要走,君明月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
元白扶疑惑地回身:怎么?
抓着筷子的手用力得指尖泛白,君明月定定看着他,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在飞快筛选适合这个时候说的话题,三秒钟后:你不是来谢我的?
话一出口,路娅娅就一脸不忍直视地别开头,君明月也想给自己尾巴打个充满反思的蝴蝶结这TM是什么鬼才话题!
元白扶一愣,倒是没想太多,也没有发现冷若冰霜的影帝先生眼中的懊恼,认真思索后问道:是啊,那君影帝需要我做什么吗?
人应该知恩图报,何况君明月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如果君明月需要他帮忙,他绝无二话。
看他没有生气,君明月心里狠狠舒了口气,当然脸上依旧是一丝也不曾表露,一口气把临时打的腹稿说了出来:我喜欢你做的饭,如果你想回报我,就在拍戏期间每天给我做一顿饭吧,食材和场地我出,你可以多做你自己那份。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可以付你钱。
又能吃到阿元做的饭,又能经常见到阿元,还能给阿元送生活补贴,一举三得,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元白扶不是君明月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但可以看出他眼中的认真,认真到背后仿佛升起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人觉得多问一句都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饭我可以做,钱就不必了。元白扶想了想,还是决定答应这个听上去有点奇怪的要求,我在家也经常自己做饭,有场地和食材的话并不麻烦。
生活补贴给不出去了。
君明月眼眸一黯,但很快又重新亮起:好。礼尚往来,你给我做饭,我无限制为你讲戏。
真的?那就多谢你了!元白扶欣然应下,原本礼貌多于真心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
不客气。君明月不敢直视他的笑颜,低头吃饭,却又忍不住抬眼瞧他。
元白扶并不是十分惊艳的相貌,但眉目温柔,是那种毫无攻击性,即便不喜欢也绝不会讨厌的风格。此时,他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专注的神情令君明月不由得有些讨厌起那个铁疙瘩来。
君影帝,你有什么忌口吗?元白扶点开备忘录,随口问道。
君明月正在走神,条件反射就说出一大堆,什么不吃芹菜不吃香菜不吃生食不吃辣不吃太咸的,要求之多让路娅娅再一次别过头并露出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抱歉,是不是太多了?反应过来后,君明月用力咬住有自己的想法的舌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其实我并不挑食,你做什么我都吃得下。
元白扶笑了笑,假装备忘录里记的内容不存在:我会每天过来给你做午饭,你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只要我会就给你做。
嗯。君明月点头,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我可以叫你阿元吗?
元白扶存好备忘录,不假思索地道:当然可以。
君明月趁热打铁:那你也不要君影帝君影帝地叫我,直接叫我的名字。
元白扶挠挠鬓角,把手机挪到眼睛下方,凝视着他的双眼轻声唤道:明月?
嗯。
君明月觉得,如果人的大脑是精密仪器的话,他的脑子现在应该已经因为高温而烧短路了。
第6章 六、第一次拍摄
元白扶离开后,君明月大口大口吃着已经凉透的饭,眼眸亮晶晶的不知在想什么。
路娅娅严肃而又认真地观察他许久,忽然语出惊人:你想泡他。
君明月的筷子啪嗒落地,像被踩中尾巴似的怒视路娅娅并斥道:别胡说,我不是,我没有!
通常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君先生你恼羞成怒了,你一定觊觎人家元先生。铁头娃小姑娘耿直地说出了大实话,丝毫不顾她家君先生已经把勺子捏弯了,叭叭说道:根据我刚才全程围观得到的信息来看,君先生心中认定元先生是特别的
闭嘴!
君明月没等她说完便揪起枕头砸得她满屋子抱头鼠窜。
另一边,元白扶回到化妆间的时候,陆华正在大快朵颐,而夏瑾依然在场上磨他的那场戏,不知拍了几条,反正元白扶远远瞧着林导的表情不是很好。
阿元,你怎么去那么久?饭都凉了。陆华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坐下,把他的那份盒饭打开放到他面前。
元白扶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陆华越听越惊讶,筷子上夹的红烧肉都被他抖的掉进了垃圾桶。
听完全过程,他呆呆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和君影帝好上了哎哟!
元白扶踹了他一脚:该瞎说的时候不会瞎说,不该瞎说跟瞎了似的胡说,你的用词习惯什么时候能升级一下?
陆华龇牙咧嘴,揉着被踹的地方说道:哎呀,我就是太激动了有点口不择言。那你以后真的每天都要过去给君影帝做午饭?
是啊。掰开一次性筷子,元白扶吃起了温凉的饭菜,不说这个了,外面是怎么回事?夏瑾还没拍完吗?
从他去君明月的休息室到回来怎么也过了一个小时,夏瑾那场戏居然还没拍完,他到底翻了几次车?林导和鹿编亲自讲戏也带不起来吗?
陆华面露讥诮:他拍了有十二条了吧,一条比一条差,我看林导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第一场戏就拍成这样,以鹿编的脾气,他的戏份怕是要被削了。
鹿渺有临时削减演员戏份的习惯,这个习惯是早期被投资方们硬塞的演员逼出来的。那些演员大多演技不行还难伺候,碍于金主爸爸不能赶走,留下又会拉低剧的水准,鹿渺只能减少他们的戏份,让他们当背景板,混个资历拉倒。
夏瑾的演技如何整个娱乐圈的人有目共睹,只有粉丝闭眼吹得起劲。他怎么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马上就要变成人形背景了,剧播出的时候大家都会明白他是怎么个情况,他镀金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元白扶笑了笑,也没有因为之前与他的冲突就落井下石,而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林导和鹿编不会为了一个人浪费全剧组的时间,最多再有三条,夏瑾如果还不过,林导就会将他的戏份挪后,先拍其他人的。正好,下一场就是他的戏。
不出所料,元白扶吃完饭画好妆,导演助理便在门外喊他的名字,化妆师正托着他的下巴欣赏自己的成果,听到助理的声音后用小指抹匀他唇角的口红,笑道:出去吧。
元白扶礼貌地道了声谢,顺手给在沙发上打盹的陆华盖上大衣,推门走了出去。
拍摄场地边沿,夏瑾黑着脸坐在遮阳伞下灌冰水,林导面无表情地监督摄影师调试机器,鹿编则拿着扇子用力扇风,看上去气的不轻。
看这情况,三人应该是刚刚掰头了一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元白扶很难相信有人能蠢成这样,在剧组里同时得罪导演和编剧,是生怕自己的戏份太多,生怕摄影师把自己拍得不够丑吗?
或许也不是蠢,而是自视甚高,被捧惯了受不了挫折和打击,毕竟夏瑾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即使被骂演技差也有粉丝和经纪公司护着。
以前拍戏的时候,组里就他咖位最大,导演和编剧不会轻易得罪,自然也不会以高标准要求他,可林导和鹿编不同,论资历论实力论人脉,十个夏瑾也不够他们打的,他们又是出了名的要求严格,会起冲突也是正常。
周围一片寂静,人人各司其职,除了夏瑾吨吨吨的喝水声再没什么太大的声响。
元白扶放轻脚步走到林导身前,还未说话就听到鹿编啪地一声合上折扇,绷着脸说:十分钟后拍千沉月的出场戏,有没有提前做过功课?
做了,写了人物小传,也把剧本通读过两遍。元白扶拿出自己的剧本,精准地翻到千沉月出场位置,本子上用三种颜色的笔做满批注,用心程度一目了然。
鹿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好,那我给你讲讲需要注意的细节。对了,你有没有给千沉月设计小动作?
设计了,借扇子一用。元白扶从她手里拿过折扇,神色一变,竖起扇子戳了戳额头,语气毫无平仄地说出千沉月刚出场的台词:我看你的确伤得不轻,脑子都漏水了。大夫应该医不了你,我去找个木匠给你补补头上的窟窿如何?
笔挺的站姿与手握折扇可看出一丝不苟的文人姿态,戳额头的动作又表露出他性格里的散漫随性,虽然面无表情,语气平淡,但眼神明亮而灵动,配上一本正经的毒舌台词,准确表现出了这个角色的特点。
元白扶的表演没有太过鲜明的个性和锋芒,却让人觉得分外贴脸真实,就好像千沉月从剧本里走了出来,活生生站到鹿编面前一样。
鹿编满意地点头,将原先给他定的标准再提高一层,就出场的戏与他讨论了几分钟,期间林导也过来提点一两句,十分钟后准时开始拍摄。
装潢雅致的厢房中,男二号刘才华手脚都打着绷带直挺挺躺在床上,脖子也梗得笔直,扯着嗓子哀哀地高声喊痛。
元白扶不紧不慢行至床前,举扇敲头,淡声道:我看你的确伤得不轻,脑子都漏水了。大夫应该医不了你,我去找个木匠给你补补头上的窟窿如何?
刘才华气冲冲地斜眼瞪他:千沉月你是不是人?你有没有心?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不安慰反倒损我,我们还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