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佳一愣:什么?
黎零并没有看她,而是扫了眼路栀掌心里的药,语气带着几分嫌弃:闻起来很苦,不像糖。
在沐寒佳惊讶的目光中,路栀捏碎一片药,发现白色的药片被碾碎后,里面的粉末居然是淡黄色的。
路栀微微蹙眉,又凑过去,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这一次,他终于确定:的确不是洛达芬。
洛达芬无色无味,这个瓶子里的药片则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酸涩。
尽管如此,这种药也在外观上和洛达芬极其相似,如果不是碾碎了细细辨认,根本察觉不出来。
沐寒佳:难道安东尼的母亲还患了另一种病不,不对。
她忽然发现,这两种药都用同样的白色药瓶装着,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明明是两种药,为什么要用相同的瓶子装?他们不怕弄混吗?
还是说,有人希望它们被弄混呢?
路栀转着手中的药瓶:安东尼母亲的药,应该是被人调换了。
而且,他微微一顿,说出自己在昨晚就生出的猜测,她已经去世,死于谋害。
沐寒佳听到这话迟疑一下,道:有没有可能,这位女士还活着?
路栀看着她,沐寒佳转身,从梳妆台上取出一支精致的管状口红。
你们看,这支口红的盖子蹭到了膏体,还很新鲜,并没有凝固。
沐寒佳道。
不仅如此,其他化妆品的瓶身上也有新鲜的液体或者粉末残留,可以看出直到不久前,它们都还被人使用。
路栀点点头:是的,确实是这样。
但是,使用这些化妆品的人未必是安东尼母亲。
沐寒佳:咦?
路栀道:主卧有两个衣柜,昨天我检查过,奥德森的衣柜很干净,他妻子的衣柜却已经落尘,说明很长时间没人打开。
沐寒佳捏着下巴:那可能是因为安东尼母亲病重,长久卧床
路栀:可是一个病重卧床,虚弱到根本无法起身的人,又怎么使用这些化妆品呢?
沐寒佳不说话了。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房间里我没找到安东尼妈妈的痕迹。路栀道,反而找到了另一个人的。
他抬手,掌心里静静躺着几根细长笔直的黑发,是他从梳妆台上的梳子,还有枕头底下收集来的。
黑色的长发沐寒佳忽然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难道
路栀:是的,在姐姐柯琳娜的房间里,也有一模一样的黑发。
在这之后,路栀取下床头的画像,从画像背面发现了两个名字。
奥德森,温妮莎。
奥德森是安东尼和柯琳娜的继父,而温妮莎,应该就是这对姐弟的亲生母亲。
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温妮莎死于谋杀,她生前所服用的洛达芬被人调换,致她死亡的正是调换后的药物。
而在她去世后,她的女儿柯琳娜住进主卧,用着母亲的化妆品,和自己的继父生活在了一起。
调换药物、杀死温妮莎的,可能是奥德森。
可能是柯琳娜。
当然,甚至可能是安东尼。
住在这栋屋子里的其他三人,都有嫌疑。
恶鬼,也许就在他们之中。
从主卧离开后,路栀发现黎零一直看着他。
不说话,就只是盯着,一声不吭。
路栀:?
黎零的眼眸深黑如夜,没什么波澜。
无声地对视几秒后,路栀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些特别的情绪比如,求夸奖。
说起来,刚才就是黎零认出温妮莎的药并不是洛达芬,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就要靠尝味道来判断了。
那个药可是杀死温妮莎的药,就算只是浅尝一口,风险也极大。
想到这里,路栀眼尾扬起:刚才多亏你了,你真厉害。
黎零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我也觉得。
然后牵住路栀的手,心情很好地晃了晃。旁边的沐寒佳:
她捂住了楚岚岚的眼睛。
楚岚岚:?
之后几人又检查了剩下的客房,还有一楼的客厅餐厅,可惜的是,哪怕搜遍整栋房子,他们也再没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直到布谷鸟的指针走到晚上七点,尖细的报时声响起,他们才发现,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离系统给出的七天时间,还剩下六天。
一楼客厅,沐寒佳瘫在沙发上,不想再挪动半点。
这栋房子很大,超乎她想象得大,所以才搜查一遍,就耗费了他们一天的时间。
是漏了什么地方吗?
另一边,路栀望着面前搜集来的线索,若有所思。
三个药瓶,半本残缺的日记,以及温妮莎死亡的事实这就是他们今天的收获。
但是,太少了。
一定还有更多的线索藏在这栋房子里藏在他们不曾探寻过的地方。
路栀忽然抬头,盯着一个地方。
沐寒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房子的大门。
沐寒佳:
她忽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见路栀开口:那道门,可以打开吧?
门外,还有地方吧?
沐寒佳:???
她发现路栀说着说着还要往门口走去,吓了一跳,赶紧蹦起来按住他。
等等等等!你忘了昨晚那个洋娃娃吗!沐寒佳震惊,而且今天早上你从窗户出去,也差点死在井里啊!
她根本就没想过还有走到外面去这个可能,毕竟洋娃娃就是从外面出现,路栀也是在外面遇险。
这不正说明屋子之外,是一片危险的禁地吗?
路栀听到沐寒佳这番话,冷静地思索几秒:也是。
沐寒佳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他的下半句话:
现在确实太晚了,明天再出去好了。
沐寒佳:?
所以重点是这个吗?
她还要说什么,按着路栀的手臂就被一只毫无温度的手扣住了。
这只手冷如冰块,冻得她一哆嗦,赶紧将自己的手从路栀身上缩了回来。
黎零一声不吭地挤进沐寒佳和路栀中间,对路栀微微一笑:明天我陪学长出去。
路栀正想说好,旁边就响起一声冷笑。
哼,我就知道他不对劲。
餐桌上,胡混一边往嘴里塞肉排,一边用鄙夷的眼神斜视他们。
等着吧,他迟早有原形毕露的那天
沐寒佳直接打断他的话:吃吃吃,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别一边混吃等死,一边还要指点江山!
早餐结束后,餐桌上的几人没有离开,更没有帮他们忙的意思,而是等着午餐、晚餐一天下来,他们什么也没做,光顾着吃了。
胡混听到这话一怒,当即梗着脖子嚷嚷起来:你说什么?!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口肉排呛在气管里,拼命咳嗽,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旁边的祝霏和赵川野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挪远了。
另一边,黎零看似随意的目光从胡混身上掠过,不冷不热道:他经常找学长麻烦吗?
倒也没有,路栀道,不用理他,他大概是个傻的。
晚上九点,众人各自回房睡觉。黎零寸步不离地跟在路栀身后,和他一起进了主卧。
大床有两只枕头,却只有一床被子。路栀看看被子再看看黎零,有点奇怪:昨天我们是怎么睡的?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黎零慢悠悠开口:学长躺在我怀里,我抱着学长,然后
路栀:?
黎零轻笑一声:好吧,是我把被子让给了学长。
毕竟学长身体不太好,不盖被子的话容易着凉。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认认真真地补了一句。
着凉的话,我会心疼的。
路栀对上黎零那双含笑又专注的眼眸,没说什么,心底却陡然涌起一丝暖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
路程垂眼,鸦羽般浓密的眼睫微微掩住眸底的情绪,片刻后他神色自如地抬头,道:被子还挺大的,我们可以一起盖。
黎零眼中的笑意加深:好,都听学长的。
于是两人就一起躺在床上,枕着两个枕头,盖着同一床被子。
沉默,无声的沉默。
黎零阖着眼,被子确实很大,他和路栀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尽管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心脏的跳动、还有流淌于体内的鲜血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
黎零忽然转身,不再是平躺的姿势,而是侧躺着,面向路栀。
他在黑暗中注视这个人,深邃的夜色融于那双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眸中,似乎有某种阴暗正在孕育,悄然生出枝丫
下一秒,无光的房间里忽然响起路栀平静柔和的嗓音:
对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大概是不想让黎零为难,他很快又添了一句:如果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没关系。
黎零沉默一秒,深黑眼眸中的晦暗淡去,和常人无异。
他依然注视着路栀,一只手抬起,落在路栀身侧。
因为好玩。
这个人比他温暖,盖着被子,那边的被窝也是暖烘烘的而他这边,则如冰窟般没什么温度。
黎零的回答倒是路栀没预料到的,他怔了一下:这里真的是一场游戏吗?
黎零冰凉的手掌摩挲路栀身侧的床单,好像这样就能汲取这个人的温度,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知道,他回答道,不过如果学长死在这里,我肯定会好好地给学长收尸的。
路栀: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黎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于是默默拉起被子,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我要睡了,晚安。
黎零却不打算就这么入睡:学长怕鬼吗?
鬼?
路栀想了想。
我并不害怕恶鬼。不过,有些小鬼可能比恶鬼还难缠。
黎零眉头稍抬:小鬼?
是啊,恶鬼上来就是要吃你的,不会藏着掖着。可是有些小鬼却会躲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算计着什么时候咬你一口。
路栀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说。
偏偏你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动手,还得时刻提防着,很烦。
黎零:
黎零十分自信地想,肯定不是在说我。
随即在被子底下拉住路栀的手,轻轻晃了晃,语气软乎乎的:
学长别怕,我会保护学长的。
当然,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珍藏在我的怀里,不会放开的。
他默默想着,指尖触及路栀的温暖手指,嘴角又悄然扬起几分。
十点,夜色笼罩整栋房子,钟表弹出报时的布谷鸟,眼睛猩红如流血。
稀薄的月光吝啬洒落长廊,落下一道漆黑的影子。
那影子起先一动不动,直到布谷鸟尖细的报时声停止,才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一步。
主卧,路栀呼吸清浅,似乎已经入睡。黎零侧躺在他旁边,阖着眼,一只手落在他身上。
是个护食的姿态。
房间安静无声,毫无征兆的,黎零睁开了眼。
极夜般的深黑在瞳孔中漫开,吞噬眼白,深暗无光。
这是一双属于恶鬼的阴冷眼眸。
门外的影子:
它默默移开了。
。
祝霏失眠了。
也许是晚上吃得太多,有点撑,躺下之后她总觉得肚子胀胀的,不太舒服。
旁边的赵川野发出沉沉鼾声,换做前两天祝霏还会觉得安心,现在却发现自己听着这鼾声,好像有点无法入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不行,一定要在十点前睡着。
祝霏蜷缩起身子,用枕头堵住自己一只耳朵。
她尽量催眠自己不去在意男友的鼾声,闭着眼睛,在心底默默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一只洋娃娃,两只洋娃娃,三只洋娃娃
不,不对!她为什么要数洋娃娃!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九十九只羊,一百只羊
毫无困意。
祝霏有些烦躁地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睡不着?
应该还没到十点不过,就算过了十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毕竟昨晚大家都没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十点前睡着,也会有失眠的人吧?
祝霏尽力安慰自己,思绪飘散,意识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