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医院的环境问题,玛佩尔在那里待了一天后,在欧恩的劝说下回了家。
柯拉瑞再次陷入到了层层漩涡的梦境中。在梦境里,她再次看见了拜尔德棕色的眼睛与金色的头发,他微笑着冲她挥手。
然而柯拉瑞只是停驻在原地,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她记忆里从未褪色的脸庞,他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脸庞。
“柯尔,我回来了。”他像从未离开那般,如往常的每一个傍晚回家后微笑着对她说出这句话。
柯拉瑞紧紧抿着嘴,克制着眼泪:“碰到你,梦就会醒来,我就见不到你了。”
那张笑颜瞬间被悲伤所取代:“柯尔,活下去——”
柯拉瑞从梦中惊醒。
正在更换输液瓶的护士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动作轻一点。”
柯拉瑞闭上眼睛,缓缓再度躺下。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无比静谧,她几乎能听到药液顺着输液管流进血管的声音。于她而言,此刻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部黑白默片,只有视网膜残留的金发是唯一的颜色。
柯拉瑞在医院呆了一天不到便接走。艾尼瓦尔一边亲吻着她的脸颊一边笑着说:“发烧的时候,你的皮肤摸起来才像个活人。”
柯拉瑞的意识无比清醒,身体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唯一的支点便是艾尼瓦尔搂着她的双臂。
艾尼瓦尔的心情大好,继续喋喋不休:“都说一孕傻叁年,这话果然不假,玛佩尔那个蠢女人现在还以为你要在医院待上几个月呢。”说这话时,他留意着柯拉瑞的表情,出乎他意料的是,柯拉瑞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完全不为所动。他忍不住问:“怎么?你不难受?你的救世主没了啊。”
柯拉瑞闭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救世主?一个帝国人会是加索人的救世主?听起来就像狼会救下羊一样可笑。
艾尼瓦尔不知道柯拉瑞平静的表情是装出来的还是对此真的毫不在乎,不过这对他也并无影响,他喜欢她闭着眼睛时颤动的睫毛,喜欢她在疼痛中发出的喘息,喜欢她眼角渗出眼泪。
柯拉瑞的生活再次回到了原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病给她的身体造成了重创,几乎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的艾尼瓦尔都会被她的体温烫醒。刚开始艾尼瓦尔还觉得很不错,会饶有兴致的再来几次,到后来柯拉瑞病的下不了床后,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叫了家庭医生。
“病人的免疫力严重下降……肺部感染……”
医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艾尼瓦尔耐着性子听了一半便听不下去了,直接让对方开药。不知道是因为柯拉瑞的求生意志太强烈还是医生的技术高明,仅仅挂了两瓶药水,她便恢复了神智。
艾尼瓦尔站在床边嘲笑她:“你们加索人真是命贱,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柯拉瑞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看着天花板。不是他们命贱,仅仅是侥幸活着。毕竟死人是不会被看见的,也不会说话。
艾尼瓦尔看到她这幅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一股无名火起,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你这副样子是给谁看的?是以为我不会杀你?”
柯拉瑞的头被打的偏到了一边,她面前又浮现出了拜尔德最后伸向她的那只手。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艾尼瓦尔听到柯拉瑞极低的声音,但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索性用手抓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板向自己:“你在说什么?”
柯拉瑞用气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说的话:“那你杀了我啊。”她用仿佛在谈论天气的语调说:“上次没成功,这次可以亲自动手了。”她第一次用坦然又冷漠的目光直视着艾尼瓦尔,声音沙哑的不像一个女人:“你不敢吗?”
艾尼瓦尔不自觉后退一步,当他的意识回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即将扣动扳机,而枪口正对着柯拉瑞的眉心。他立刻丢掉手里的枪,仿佛那是一块滚贴的生铁。
柯拉瑞用轻蔑的眼神看向他。
艾尼瓦尔深深的喘了口气:“你想挑拨我和欧恩的关系,休想!”说完这句话他落荒而逃。
柯拉瑞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在脚步声音彻底消失后才停止颤抖。在她真正想死的时候,上天却让她活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又看见了耀眼的金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