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庄院,内里又是另一番景气,画阁、朱楼、庭院、台榭,座座相对相望,桃红柳绿垂向屋檐,随风摆动渐渐飘扬,引人瞧来,顿生神游之心,不愧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连这小小一座庄院,都风格独特,别有一番寻味。
那刘进领兄妹二人,进了客厅,即有婢女奉茶,茶毕。但见梁萧嘻嘻一笑道:“阁下庄院的布局的确不错,大有‘不识苏杭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庄中’之感哪!”那刘进脸色犹红,只是一双眸子痴痴盯着梁雪,闻梁萧夸赞自家庄院,徒然感奋,微笑道:“兄长谬赞了,此庄乃先父在世时所设,他老人好文雅,思幽静;院内多则栽些花草,少则种些桃柳,以此装点亭院而己;至于房间,偶有历代名家字画传神,这通懂嘛,小生实着愚笨之极,不值一晒!呵呵!”说道又傻笑起来,惟那眼神始终不曾离开梁雪身上半丝。
梁雪偶尔抬头,与刘进眼光相触,实感别扭,心道:“这刘公子斯斯文文的,怎地眼神好生古怪,老爱往我身上瞧,我脸上有脏东西么?”既不敢开口问,又不敢向哥哥提及,一颗心兀自凌乱。
这时又听哥哥说道:“哦,原来是个儒雅世家,难怪难怪!”连说两个“难怪”,意指刘进诸多行为,又道:“幸会幸会,在下姓梁名萧,这是妹子梁雪!”说着指了指另一座椅上的妹妹,那梁雪含蓄点点头。
刘进喜道:“哦,是梁公子和梁小姐,久仰久仰!”梁雪讶道:“刘公子,你说‘久仰久仰’,是曾听说过我兄妹二人么?可是我们第一次出门,你倒是说说看?”那刘进脸上一热,糗态百出,踌躇一会,又结巴道:“我......我......”他本不善言辞,今又在美人面前,心魂萦绕所致,更见紧张无措。
那边梁萧看了心烦,大声叫嚷:“姓刘的,你请我们做客,却也不好生招待,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叽叽歪歪,想饿死小爷啊?”刘进一听,大拍额头,心想自己当真糊涂了,连忙陪罪,又命厨子、侍婢大开筵席。
不久,一桌山珍海味已是盛满桌上,在旁侍候的婢女倒有六七人,兄妹二人一生中虽是锦衣玉食,但像今天这般丰盛却是头一次,二人匀想:“才三个人,这样也太浪费了吧?这刘家庄财大气粗,果真名下无虚!”
梁萧也赖得他顾,饭来便吃,肉来便啃,你说他吃相吧,要多难瞧有多难瞧,决然不似一个从小饱读诗书的人儿,若你跟别人说,他是梁尚书的儿子,打死那人都不信。
那妹妹则是一副大家闺女风范,始终保持着祍持,小鸡啄米般细嚼慢咽。刘进将筷子转在碗中稍动,眼神依稀停留那梁妹妹脸上,瞧她吃得开心,自己便欢喜;她若是蹙眉,心里也跟着紧张揪心。
酒足饭饱之后,那梁萧漱过一口香茶,道:“多谢刘兄的盛情款待,梁萧真心谢过!”他此时已不再气恨刘进,说起话来,自然多了几分客气。俗语有言:“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实是这个理。梁萧那性格原就多重化,遇恶则恶,遇善则善;又见刘进是属于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良善人群;实不好再行找他茬儿,现又看在美食份上,只好结交他这个朋友啦,因而这一声“刘兄”实属珍贵。
那刘进神态诧异,思今天识得这个“梁公子”以来,还是第二次听他对自己如此客气;第一次时,他只是赞美这所庄院的构造;第二次,也是这次,他居然会说“谢谢”了;真是难得,纯粹意料外之事;一直道他是个脾气古怪之极,而又被宠坏了的顽石小子,不料,他原来也是一个性情之人。念道这里,浑身轻松了许多,喜道:“二位喜欢便好,小生今年十七,不知兄长年庚几何?”
梁萧道:“在下虚长一岁!”刘进道:“巧了,小生上无兄弟,下无姐妹,今有缘相遇二位,实乃天意,不如我与兄长结个异性兄弟,怎样?”那梁萧已存此念,自欣然从之,笑道:“甚好,甚好!”
刘进命人摆过香案,二人同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进弟”,一个连叫“萧哥”,匀是喜之不禁。那妹妹梁雪也替二人高兴,笑道:“哥哥,从今天起,我又多了一个......一个......咦,刘公子,你是几月份生辰?”刘进见是美人发问,魂儿又荡了荡,腼腆道:“小生是六月十二日卯时生人!”
梁雪不由啧啧称奇,嘀咕道:“六月十二日卯时,我也是六月十二日,但我是亥时,你比我大几个时辰,那我以后便唤你‘进哥哥’,好不好?”最后那句“进哥哥”,声音提高了些。那刘进巴不得如此,满心欢喜应承道:“极好极好!”
今晚的夜好美,皓月温柔悄悬高空,光洁如雪色,明照庄内房舍、窗棂、清静一片。都说古时候的空气最清新,果真不假,梁萧深深吸了一大口,环窗而坐。许久不曾像这般欣赏月色了,竟有种缅怀以前的心思,但见群星闪烁密集,偶有三两颗流星,瞬息而逝。梁萧暗叹生命短暂,流星虽不能永恒,至少曾给人留下一刻的璀璨,做人又何曾不是一样呢?梁萧莫名感叹人生,连自己都有些痴笑起来。
探手伸入怀中,又掏出那个包裹。便照上面的曲普又吹奏起来,兴许是与自己此刻的心境有关,好好一首欢快的曲子,被自己断断续续,吹得忧忧伤伤......哀音袅袅不绝如缕,更觉深夜漫长,似乎周边的景像也跟着肃穆凄凉,忽然笛声一转,又变轻快活脱,漫妙飘扬,柳树旁,小溪边,拱桥上,一对青年男女,爱欲甚浓,并肩把笑言......笛音一变,那幻象又跟着变,这次看见的是满天星斗。但觉那星星不再是星星,而是一颗颗活着的蝌蚪儿,随着自己的音节一起舞蹈。梁萧慢,它慢;梁萧快,它快;俨然似一个听命行事的军队,在练着。梁萧越奏越心惊,奏到后来连自己都忘了曲调,猛然心头一震,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吹笛的时候,不是望着满天星么?又略略瞧了一眼,但觉上空繁星依旧,不见有何变动,心中莫名万分,疑惑的,惊诧的,恐惧的,惊喜的……纷纷自心中踏尘而来。
原来梁萧在吹奏这些曲儿时,神游天外,又不知不觉用上逍遥内功为辅助,李沧海曾说过,练此普需要配合纯正的逍遥内力,方可发挥它的威力。那梁萧心神恍惚,各种情感运杂,又在此时吹奏,无疑迎合了其中的神髓,他此时对《沧海经》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话说回来,《沧海经》乃李沧海所创,她年少时,曾与同门师兄无崖子,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可惜师兄后来还是离她而去,她在深谷中,等了几十年,恨了几十年,怨了几十年,也念了几十年,她把这些可等,可恨,可怨,可念,全部化为了悲愤和珍惜,融入在了《沧海经》里,所以她作的曲谱,在梁萧看来,不是悲伤幽怨,就是欢快缠绵。
但他可不知,其中每一首都含有,那李沧海一生的酸甜苦辣;表面上看起来是忧伤的吧,其实不然,那兴许是快乐的;看起来是欢快的吧,它也许是悲伤的;总之功力不到家,又没经历过,那种人世沧桑,是无法体会到,其中的韵味的。梁萧的功力,还算深厚,只是感情,无多大体会,尽管他是,从后世穿越来的,也没有像李沧海的那般,刻苦铭心。
天窗拂晓,昨晚彻夜思考,那匪夷所思的惊雷震撼,依然理不通,透不彻,直至五更天方歇。才眯一会,进弟又跑进来唠叨。那梁萧奇怪,怎么和刘进拜了把子,他话倒多了。无奈何,披衣而起,出客厅,用过早餐,梁萧伸个懒腰道:“进弟,今天又怎么不见刘夫人?”
那刘进正在品茶,闻言笑道:“母亲这几天不在家中,半月前,她外出办事去了,曾说多则十天,少则七日便回,而今都半月有余,也不曾见有音信捎来?”梁萧道:“你不担心她么?”刘进道:“一点也不,以前这种事也常常有,最后还不是安然回来啦?”
梁萧想想也是,依照外面传言,谁敢惹那只母老虎,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他只是担心,如今和刘进结了兄弟,但那刘夫人,最心爱的色狼是给自己打死的,心中难免感到一丝抱歉,想要说声对不起而已。
那刘进还建议要做导游,引兄妹二人,一同游苏州城,那梁萧实在太困了,没有应承。将妹妹推过去,让他二人去玩吧。那梁雪开始见哥哥不去,自己也不想,又扭不过进哥哥的盛情,勉勉强强去了。兄妹二人在刘家庄,待了三天,除了吃喝,就是玩耍,几乎将整个苏州城都玩了个遍。此时,梁萧又想起自己游走江湖的目的,辞别之心顿起。
翌日,梁萧闹肚子,去了厕所,折经一房子时,隐隐听到内里有人语,他内力精深,自是听得分明,但听一个男音道:“宝贝,这几年来,我……我想得你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