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夜凌晨偷袭蚩然总兵营,这场交战已经持续十个时辰,两厢兵马都已疲惫不堪,但一鼓作气的士气决定着这场战役的成败。
期间,禹城兵马经过一场补给,蚩然内部不知出了什么矛盾,补给迟迟未到因而也是一路节节败退。
此刻明玉珠身处交战的中心,偌大一个战场早已横尸遍野,她劈手将砍掉一颗飞扑而来的头颅,放眼望去,蚩然后方已经开始有撤退的迹象。
“戚有生!”她高声喝道:“带一队先锋随我捉拿图索!”
戚将军发号施令,明玉珠翻身上马,一把将飞鸿刀别入后腰,策马的同时抄起一杆不知插在谁身上的长枪便直奔蚩然后方而去!
在她身后,禹城的先锋队如利刃一柄,刺开了交战的阵列,一路护送明玉珠追击后方撤退的人马!
明玉珠眸光晶亮,恍如燃着一簇烈火,待疾风越过一道战壕,她的长枪便已将迎战而来的蚩然士兵扫的无敢近身!
“女战神!是女战神!”
“地狱修罗!她回来了!”
“明玉珠来了!”
在蚩然士兵此起彼伏的呼喊中,禹城先锋队已冲入蚩然后方。
蚩然数名将领逃窜不及,但明玉珠的目标却不是他们!
她远远便看到蚩然的大军首领图索,他正由一队轻骑护卫,一边奔逃一边回头向她看去。
这是他第一次见明玉珠,传闻中的她三头六臂面目狰狞,以至于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姿矫健,铠甲加身,只凭一杆长枪就敢闯入敌军后方的人,竟是明玉珠!
然而,没等他看清明玉珠的容貌,那敢长枪的枪头已在他眼前瞬间放大!
紧接着,他闷哼一声,从马上跌落在地。
明玉珠这一枪稳准狠,直入图索的肩胛,迅疾利落,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
“大首领!”
“保护大首领!”
周围的蚩然士兵也反应迅速,一边掩护图索继续撤退,一边冲向明玉珠的人马。
明玉珠抽出腰间的飞鸿刀,直接从疾风的背上一跃而起,脚尖刚在地上踮了一下便避开数把弯刀。
没待蚩然士兵反应过来,她的飞鸿刀已架在了图索的脖子上。
“血影飞鸿!”
“是血影飞鸿!”
只在这一瞬的功夫,保护图索的近卫已被戚有生的先锋队团团包围,而图索更是脸色惨白,双腿颤抖不止。
飞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他甚至连唾沫都不敢咽一下。
他用蚩然语一遍遍确认:“你真是女战神?你不会杀我吧?你不能杀我,我对头领很重要!你留下我,我有用!有用!”
明玉珠却冷笑出声,亦用蚩然语回道:“不,你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若是格鲁尔还在,尚可一战!”
话音落,飞鸿刀利落的割断他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些许溅在她的身上,脸上,但她却不以为意。
因为,这场战役,终将以她的胜利收尾。
金乌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四合,长庚耀耀,见证着这场胜利。
“战神威武!”
“将军威武!”
“郡主万岁!”
禹城的将士们宣泄着胜利的喜悦,亦在庆祝被蚩然掣肘两年,每每行动总是被打的抱头鼠窜的窝囊!
这场战役,不仅收复了被蚩然侵占的土地,亦将蚩然打的溃不成军,短时间内他们将再没有能力打禹城的主意,甚至连周边小国都不必再看他们脸色。
明玉珠回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篝火被夜风吹动,闪烁着飞溅的火星,火舌肆意飞舞,与众将士们庆贺这场胜仗!
明玉珠心里也是高兴的,收回三郡的时间比她预料中的还要短,甚至连伤亡都没她料想中的那么多。
高兴之余也被将士们灌了几杯酒,董天知怕她喝醉了又要闹笑话,连忙将人塞进营帐之内。
找了两个女将过来伺候她更衣,自己刚要走,就听明玉珠急急唤住他:“师父,师父……”
酒意上头,她面颊泛红,踉跄着推开那两人奔到董天知面前。
“师父……”
董天知连忙扶住她,看她长睫颤抖着,甚至还挂着战场上没洗净的血痂。
“郡主?”
“师父,你今天,还没给我信。”
她笑了起来,全然不似那浴血的修罗,却像是个左家娇女,怀揣着期冀在等着什么。
以为他没听清,明玉珠伸手,再一次讨好道:“师父,信……”
董天知顿了顿,将怀里的信交给她。
她便将那信贴在心口处,脚步虚浮的往回走,被那两个女将军赶紧捞住,不忘打趣她几句。
“这还是咱们威武的大将军吗!”
“就是!这哪来的怀春少女!”
“你说,那小白脸就那么好?打了胜仗也顾不上高兴,只顾着要信!”
“哈哈哈!我倒愈发想见见这小白脸了!”
明玉珠也跟着笑了起来:“叫,叫他小白脸,好!我,我以后也这么叫他!”
“哈哈哈!”
董天知叹了口气:“郡主喝醉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们受累。”
“大人,您就放心吧!”
他不放心也没办法,他还要召集文臣武将连夜布防,防止蚩然偷袭三郡。
但出了明玉珠的营帐才看到外头众人已经喝的东倒西歪,数堆篝火前围绕着战甲未解的兵将,有笑的,有哭的,也有闹的。
不知何人吹响了羌笛,幽怨空灵,众人竟接二连三的停止了喧闹,隐约还能听到几声啜泣。
没人愿意打仗,哪怕是打了一场胜仗。
董天知站了一会刚要走,那两位女将已经从明玉珠的营帐内出来。
他不由担心道:“可是郡主又在闹?赶你们出来的?”
“没有,大人多虑了,郡主睡着了。”
“可不是,抱着那信贴在心口上,睡着啦!”
董天知喉头微紧,无措的点点头:“睡,睡着了好,睡着了好……”
顾飞扬起码可以叫她睡个好觉,这就足够了。
“嘿,董大人,”其中一位女将忍不住乐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喝郡主的喜酒啊?”
董天知微微蹙眉:“禹城如今离不开郡主,郡主一时半会也无法抽身,这亲事恐怕要拖一阵子。”
另一位道:“都说靖平山川秀美,养出的姑娘也一个赛一个水灵,您说,那世子回去见多了美人,会不会一转头把咱们郡主忘了啊?”
“他敢!”另一位女将已经一把抽出连自己的佩刀:“若是敢,老娘第一个支持郡主带兵踏平靖平!”
“应该,不会……”这一点董天知似乎还是能为顾飞扬打包票的,虽然他们相识并无多长时间。
那二人这才满意,收起佩刀,告辞。
董天知又看了一眼明玉珠的营帐,不知从何时起,他突然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归宿。
以前,他一度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要困锁在禹城,困锁在明玉珠的身边。
哪怕她将来婚嫁生子,他也会站在她叫一声就能立刻出现的位置。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过于亲密的陪伴也会成为明玉珠的负担。
羌笛之音,靡靡幽怨,万千将士,解甲同悲。
今夜,有人酩酊入睡,亦有人对月无眠。
*
明玉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侧耳听了听,营帐外也不是全无动静。
有将士们奔走的踢踏声,还有人收拾兵器的碰撞声,甚至还伴随着几个百户长的争吵。
她暗叫一声糟糕,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以前但凡有点动静就能醒过来的警惕是回不来了。
她不知该怪自己,还是怪顾飞扬!
想到顾飞扬,又满床榻的找那封信,好在除了揉皱了之外也并未丢失。
她便津津有味的看了一遍,看到他说自己包子吃的急了噎着了,明玉珠忍不住撇撇嘴。
她也有点想吃包子,奈何身处军中,吃住与将士们一样,就算火头军包的出来这么多包子也没地儿蒸去,眼下也只能想想!
起身,更衣,她唤了外头等候的将士们入帐议事。
依旧是一边吃饼一边喝着烤奶茶,一边听将士们商讨昨日之战。
她正盯着沙盘看的专注,一碟糕点放到眼前。
顺着那糕点抬头看去,是个生面孔。
来人个头不高,五短身材,满面笑容,生的也十分憨厚,一看就不是禹城人氏。
明玉珠又奇怪的看看董天知:“师父?”
“他是靖平世子的信使。”董天知道:“昨日送信过来就没回去。”
明玉珠蹙眉:“信使会做添味楼的千层糕?”
没错,眼前这碟糕点正是添味楼的千层糕。
那矮胖的信使立马说道:“小人名唤马上来!原是添味楼的厨子,后被世子殿下带回了靖平,又差遣了小人到禹城来伺候郡主!”
“马上来?”戚有生听到这个名字险些笑出眼泪:“这名儿好啊!跟咱们禹城有缘!有缘!哈哈哈!”
众人也都跟着乐了起来,再三确认他是不是真叫马上来。
明玉珠却笑不出来:“这糕点是只我一份,还是将士们都有?”
马上来马上回到:“小人带的面粉有限,因而只做了郡主这一份。”
明玉珠脸色微沉,将糕点推到一旁:“撤下去吧,军中伙食没有特例一说,你也回靖平去吧,我这里不必要你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