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有生道:“呦,感情咱郡主就只喜欢吃你们什么楼的千层糕啊?”
马上来却道:“世子殿下说了,以前答应过郡主,要叫郡主年年岁岁都吃上添味楼的千层糕,郡主寿辰在即,世子爷不过是想叫郡主高高兴兴过个生日罢了。”
明玉珠喉头一紧,一时间竟说不出严重的话来。
当初顾飞扬说这话还以为只是句玩笑,却不想,他记得这样清楚。
眼眶发热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从添味楼挖个厨子带回靖平,又不远万里送到禹城,也便只有靖平世子的财力了,寻常人可真办不到。
“郡主,俺觉得,还是留下吧!”有将军提议:“不就一碟千层糕吗!不妨事!”
“就是,这种甜兮兮的糕点!将士们才不吃呢!都是你们姑娘家喜欢的!”
“没错!留下吧!”
明玉珠看了看桌上的千层糕,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是京城添味楼的味道,多少个清晨,她和顾飞扬坐在添味楼的方桌前,一样一样的品着那种类繁多的糕点。
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我吃了,你先回禹城王府去吧,待我回府再做给我吃。”
“可世子说……”
明玉珠挑眉看他:“这里是禹城,你们世子的话,不管用。”
马上来对上她的眸子骤然一怵,立刻低声应道:“是!是!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去王府!”
“师父,劳烦你找几个人送他。”
“好。”
待马上来走了,明玉珠便叫众人把糕点分而食之。
虽然她很想吃,虽然她胃口大,但她更愿看到这些人吃到千层糕时惊艳的表情。
就好像,总有一天,她也要叫他们看到顾飞扬而感到惊艳!
*
禹城郡主归来,蚩然大败,关外失地得以收复,逃亡在外的百姓也都陆陆续续归来。
蚩然停战,禹城也需要休养生息。
这几天明玉珠也没闲着,一边在关外几大营地中巡防,一边和董天知商量如何再紧固关外防线。
关外三郡也是大沛的土地,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也是大沛子民,没有战事一开就将他们弃之不顾的道理。
“师父,我在想,要不要在外面再建一道城墙?”明玉珠骑在马上,北指绿洲的方向,南指横丘营:“要么,重修修筑一道城墙,墙上设烽火台,若有敌军来袭也可及时通报。”
董天知亦极目远眺,关外的天地实在太辽阔了,而这关外三郡土地面积更是远超关内七八个郡的大小,若真建这样一道城墙,那是也一个极大的工程。
“链接北邙山如何?”明玉珠又往北边看了看,透过澄澈的天际,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那是北阙的地盘,”董天知叹了口气:“自从入夏,朝廷在北阙接连吃了败仗,但若等到入冬,这北阙更是固若金汤,想攻都难。”
明玉珠何尝不知,若非禹城也自身难保,皇上肯定希望她能出兵北阙。
“驾,”她打马前行,疾风的蹄印在覆着薄沙的戈壁滩留下一串浅浅的坑印,两侧胡杨沙柳已经抽枝带绿,趁着夏日雷雨天多,赶紧生长。
董天知追上她:“郡主,昨日听闻世子在东三营,要不要去看看?”
“明泽?”
“嗯。”
明玉珠忍俊不禁:“他跑出来做什么?”
“世子近来一直在为修筑河道的事情奔波,我也将当初修筑的图纸都给了他,连带对此有经验的河工都听他的调遣,但近来听闻他的想法跟咱们以前计划的不大一样。”
看董天知面露担心,明玉珠反而无所谓:“师父,我觉得这种事咱们得相信他,他毕竟在京城长大,还读了那么多书,见识自比咱们宽广。其实就算哪里出了纰漏也不妨事,谁也不是天生就能做好一方之王,总要他自己摸索出经验才行。”
“郡主说的是。”
明玉珠又调转马头:“走,有日子没见他了,咱们去看看!”
“好!”
二人并辔,一起去了东三营,谁知才刚走到门口便远远看到了明泽的身影。
明泽正被几位年轻的将领簇拥着,饶是他回禹城后整个人黑了不少,也健壮了不少,但跟土生土长的禹城将士还是有着天差地别。
别人赤膊他大热天还系紧了腰带,别人唾沫横飞,他更多时候则是耐心倾听,当别人不知说了什么豪迈大笑的时候,他终是没忍住,在近处一位将领的背上拍了拍,与对方一同大笑。
“大将军!”
不知谁看到了明玉珠,大老远便喊了起来,明泽注意到刚入营的她,也快步迎了上来。
“阿姐!”明泽小跑上前,额上冒着一层汗珠。
明玉珠也翻身下马,随手将马上系的汗巾递给他:“关外危险,你出来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
“人不在多,都是熟知路线的老人,阿姐放心,我随身也带着兵器。”
言罢便叫她看自己藏在袖中的机关暗器,大有向她炫耀的成分。
明玉珠忍俊不禁,在他肩上拍了拍:“好样的,你做什么来了?修筑水渠?”
“倒不全是,我听说关外有座铜矿山也想去瞧瞧。”
董天知蹙眉道:“世子想开采铜矿?”
“有这个打算,董师父知道这座铜矿山?”
“早先为了铸造兵器郡主开采过两年,但因开采难度太大,也就此搁置了。”
明玉珠点点头:“不过你倒可以去试试,当初我们要打仗,还要冶炼,分身乏术,最重要的是,开采的器具都太过老旧,也无法保障矿工的安全,但今时不同往日,禹城总要有自己的生机才行。”
明泽重重点了点头,眉梢眼角都有藏不住的喜悦。
明玉珠愈发笑道:“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傻傻的。”
说起这个,明泽又连忙说道:“阿姐在关外一个多月,轻言都想阿姐了,还叮嘱我,若是见到阿姐就劝你回家歇两天,她给你做好吃的。”
明玉珠点头,拍拍小弟的背,示意他陪自己一块走走。
左右副将都知趣,没有跟上这姐弟俩,两人便在军营中慢慢溜达。
虽然蚩然危机已解,但和蚩然对战多年的禹城士兵清楚知道蚩然的疯狂绝对不会止步于几场败绩,因而每日的操练也没有丝毫松懈。
明玉珠一边看校场上操练的士兵,一边问明泽道:“轻言管家还可能上手?”
“早先确实有些人不服管教,不过都被轻言驯服了,她虽然厌弃内院里的争斗,但不代表她不能应付,阿姐倒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明玉珠又点点头:“咱们这个父亲,你瞧着他似乎懦弱无能,实则心机又深又重,我在他手上险些丢了性命,你也不得不防。”
明泽捏紧拳头,重重点了点头。
血缘上,明厚恩是他的父亲,但于感情上,他恍如没有这个父亲一般。
母亲去世,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阿姐。
不,如今还有了轻言,有了孩子。
“我如今巴不得他做点什么,也好叫我尽快抓住他的把柄!”
明玉珠失笑,看向这个弟弟,隐约觉得他好像也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没有顾飞扬高,但和京城时的他早就不一样了。
“你是我禹城的世子,无论你要做什么,唯有一条,保证自己的安危。”
“阿姐放心!”
姐弟俩又并肩走了一会,明泽忽然说道:“对了,顾飞扬还是每天都在给阿姐写信吗?”
“嗯,在京城的时候倒没发现他话这么多。”
“那就好……”明泽笑了笑:“不过才几个月也算不上什么,若他还能坚持写上几年,方可论证他待阿姐的真心无可动摇。”
明玉珠咋舌:“几年?我二人又不是牛郎织女,况且,那牛郎织女每年还要见上一次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怕他,变心……”明泽连忙解释。
明玉珠却故作嗔怒:“我看你是还想留我在禹城为你打一辈子仗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明泽手忙脚乱的解释:“昨日我还在问那几位将军,阿姐麾下可有可堪重用之材能为阿姐分担的!阿姐,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盼着阿姐能远离战场,你要相信我!”
看小弟着急,明玉珠也跟着笑了起来。
“逗你呢,不过这段时间我也在留意一些年轻的将领,有些人倒可以好好练练,不过还要一段时日。”
“嗯,阿姐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然总是提心吊胆的。”
小弟是什么心意她当然明白,只是这战场好像早就和她融为一体,是她的起居之所,亦是灵魂的归处。
又带小弟见了几位将领,说起铜矿山一事,众人支持的同时自然也愿意鼎力相助。
看来明泽这几日势必要留在关外,明玉珠担心柳轻言一人在府上会遇到棘手的事,打发了麾下的副将带了一队人马回城。
目的只有一个,听柳轻言的差遣,其他的事完全不必做。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倒不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