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我知道你会狡辩,我说不过你,但你今天没有安排全室政治学习,这是事实!你说不清楚昨天前天的学习内容,看来也是在撒谎,作为521工程总指挥和tsm研究室主任,你带头对抗我们革命 委员会的指示,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吗?”魏建学还想继续向老陈施加压力。
“我撒谎?我看你是胡说八道!此前连续两天都安排全室政治学习,你没看见可以去问问其他职工!”
“你是全室领导,我就得问你,另外,谁知道是不是你事先安排好了,让那些职工跟你一个鼻孔出气?我费那劲干什么?”魏建学简直是胡搅蛮缠。
因为没把对方当回事儿,陈耀华倒不生气,“建学,你还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吗?”
“老陈,我跟你谈正事,你这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人有自知之明,无论任何时候,他都应该知道天高地厚,我看你就不知道。”陈耀华讥讽道。
“老陈,我是不如你有文化,但你不能瞧不起工人群众,否则,你就是站在工人阶级的对立面!”
“建学,别开口闭口工人群众,好像你能代表工人阶级似的,我认为你最多能代表你自己,你代表不了其他任何人!知道谁是广大工人阶级吗?试验车间那些正在做试验的职工,还有521工程生产基地那些坚守生产岗位的工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工人阶级!我跟他们永远站在一起,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正是你自己!”
“你......,”魏建学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两分钟,他用手指着陈耀华,“你等着,我非把你的言行向革命 委员会汇报,到时候看你怎么交代!”
魏建学气呼呼地从陈耀华办公室出来,半路上正碰见同为革命 委员会成员的一组组长马学远,“建学这是上哪儿去了?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嗨,别说了!”魏建学把他在试验车间的所见所闻,还有跟陈耀华的交锋说了一遍,仍然觉得怒气未消,“老陈这家伙太猖狂了!马师傅,我得把521工程指挥部抗拒革命 委员会指示的情况向老白汇报,让他采取行动。”
马学远摆了摆手,“不要操之过急,你怎么忘了?老白是521工程指挥部的总支副书记,他是陈耀华的副手,这些年跟老陈合作的不错,如果你这个时候要求他对老陈采取行动,那不是让老白为难吗?”
“你说怎么办?难道对老陈抗拒革命 委员会的指示不闻不问,视而不见,继续让他为所欲为?”
“也不是,老陈的嚣张气焰一定要受到惩罚,但不能太着急。你对老陈不了解,他解放前夕参加过学生运动,大学毕业前就入党了,这家伙资格老,毕业于名牌大学,又有科研成果,现在是行业内的著名专家,这样的人性格孤傲,脾气大,要想搬倒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另外,你这样的人,他可能也没把你放在眼里。”
“马师傅,说了半天,你也没拿出个办法来,我想知道你准备怎样惩罚陈耀华?”
老马想了想,“这样吧,星期六我去521工程指挥部看看,然后再做进一步决定。”
过了两天,上午十点多,马学远晃晃悠悠来到试验车间转了一圈,在车间二楼,果然看见有些人在忙碌,他走过去一打听,正是陈耀华兼职的课题组在做工业化试验,“看来,魏建学所言不虚。”老马自语道。
从试验车间出来,马学远骑着自行车,又来到521工程生产基地,他看见每个车间所有岗位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转,再次证实了魏建学的说法。
马学远来到指挥部,他径直走进总指挥办公室,见陈耀华正在打电话,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老陈才放下电话。
“电话不断,很忙呀?”老马跟陈耀华打招呼。
“咱们产品的一个用户来电话,因为他们那边的生产情况发生变化,问是否可以追加百分之三十的供货量?学远,你现在是院革命 委员会的成员,也是身兼二职,今天怎么如此悠闲?”
“我代表委员会下基层督促检查政治学习情况。”
“哦,你没四处转转吗?情况怎么样?”
“我看整个521工程指挥部还跟从前一样,做试验的,搞生产的,一如既往,也没看见谁在学习呀!”
“嗨,我还以为你在全院检查,现在恰好转到我们这里呢,原来你也是专门到我们这里检查?”
“是的,我们委员会成员轮流到基层督查,今天正好轮到我检查521工程指挥部。陈主任,咱们这里为什么不开展政治学习呢?这可是全院所有基层单位都要完成的任务呀!”老马毕竟也是知识分子,同样的意思,表达出来就比魏建学有礼貌多了。
“真是不巧得很!魏建学星期三来检查,也碰到这种情况。学远,我们的安排是这样的,星期一二政治学习,星期三工作,星期四五政治学习,星期六工作,你看,今天星期六,正好你又碰见我们没有学习。”陈耀华解释道。
“这么说来,你们昨天和前天都安排学习了?”老马也是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去调查。”
马学远摆了摆手,委婉地说:“调查就免了,我能知道你们学习的内容吗?”
“当然可以,我们学的是《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老三篇。怎么,有问题吗?是否需要我给你背诵几段?”看见马学远跟魏建学属于同一套路,陈耀华揶揄道。
“哦,不。”老马急忙摆手道,“政治学习的时候,是全体职工都参加了?还是部分职工参加?”
“还用说吗?当然是全体职工参加。学远,你不会怀疑我们的政治热情吧?”
“当然不怀疑,不过,每个星期四天学习,两天工作,时间安排上是不是有点不合理呀?”
“你是说用于政治学习的时间太多,工作时间太少了吧?我也觉得是这样。那些内容反复学习,很多职工都打不起精神,昏昏欲睡,实在是浪费时间!”陈耀华实话实说。
“不,我认为恰恰相反,有几个研究室,每个星期五天学习,一天工作,还有三个研究室,几乎天天都在开展政治学习,基本没有安排工作任务。你们四天学习,两天工作,是不是对政治学习不太重视呀!”
老陈并不否认,“你说的情况我也听说过,但那些研究室的科研任务都不重,特别你提到的三个每天都在政治学习的研究室,他们现在基本没有科研任务。521工程指挥部的情况,跟人家没法比,如果也把时间都用在政治学习上,科研和生产任务怎么完成?”
“问题是现在所有工作都要为政治学习让路,我觉得还是应该把科研和生产暂时放在一边。”
如果魏建学那种不学无术的人说出这样的话,陈耀华不会有丝毫的惊讶,但这番话出自马学远之口,老陈觉得不可思议,“学远,521工程所属的科研和生产任务,不是行业急需,就是关乎国计民生,或者国防建设,其重要性你是知道的,如果这都可以停下来,我想知道造成的危害或损失,谁来负责任?”
“行业急需、国计民生和国防建设很重要,但通过政治学习,提高职工思想觉悟更重要!所以,希望你重视起来!”
因为自视甚高,性格孤傲,马学远平时喜欢特立独行,在很多场合故意跟陈耀华找别扭,不仅如此,老马不善于跟同事相处,没人愿意跟他共事,陈耀华多次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他对陈耀华也是怀恨在心,因为有共同的仇人,他跟魏建学早就臭味相投。天赐良机,这回终于凑到一起了,他们两个都想利用革命 委员会成员的身份,公报私仇,共同对付陈耀华。
虽然老马说话比较委婉,语言比较文明,但其目的跟魏建学毫无二致,也想故意刁难陈耀华,让他生气发怒,甚至犯错误,一旦被抓住把柄,就对他予以狠狠地报复,也好出出憋在心中多年的恶气。
听了马学远的这番话,陈耀华觉得难以置信,“学远,咱们都是搞科研的,你的观点让我不敢苟同。我不否认职工的思想觉悟很重要,但我们把三分之二的时间用于政治学习,仅把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搞科研,这难道还不够重视吗?”
“现在的问题是重视程度不够!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政治学习是大局,难道行业急需、国计民生和国防建设就不是大局?为什么我们在工作安排方面不能各方兼顾,而非要顾此失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