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真一眼神飘往别处,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还是难过的。
主动撇开两人的关系,她也不好受,总觉得遗憾。
这种感觉酸酸涩涩的,带着无尽的怅惘,就像你精心培育了一株昙花,心心念念守着盼着,在即将开花之际却突然失去它,心被挖空了一样。
她侧着脸,垂着头,月光下,只能瞧见她小巧的下巴。
明明是她放话不要他了,话里话外将那段短暂的感情掩过不提,却又难过得让盛景玚没法苛责她。
他无声叹息。
算了,谁比谁伤心呢?
七年都等了,难道就是为了等她回来跟她吵架吗?
“听你这样说,我竟也有些向往当鬼的生活了。”
他不按牌理出牌,真一一脸懵。
怕他当真,正要开口叫他别这样想,就听盛景玚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跟你说说你走后祈家发生的事吧。”
“嗯。”真一注意力立马被转移。
盛景玚将这几年的事娓娓道来。
当初他和真一谈对象的时间不长,祈家没有人知道真一跟他的关系。
而那冒牌货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也没将这件事说出去。
……看完电影那天,他和祈真一约好了下次赶集日到武家庄摘梅子。他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因为,一到没人的地方她便偷偷碰他胳膊,手有意无意碰到他的,碰一下她就抬眸觑他。
以为他没发现,偷着笑了好几次。
每当他顺势牵她时她又会羞红了脸,怂巴巴的,怎么也不敢瞧他。
盛景玚存了逗她的心,明知小姑娘喜欢他的亲近,还故意一板一眼。
说来有些遗憾。
遗憾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祈真一是带着失落回家的。
因为他的故作冷淡,祈真一凶狠地在他嘴角啃了一口,怂怂地放狠话,说她已经盖好章了,他以后就是她的人,不许他跟别的小姑娘看电影。
没等到他的回应,她耷拉着嘴角回家了。
那时他想的是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咬回来。
没想到,到了约好的那天,祈真一失约了。
他以为祈真一出了什么事,便到红顶寨寻她。
谁料,祈真一见了他就浑身发抖,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见到了屠夫刽子手,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宝物,碍于周边的荆棘,想拿又不敢拿。
眼神中掺杂了太多的衡量和算计,这样的眼神绝对不该出现在祈真一脸上。
而后更夸张,她一口一个不合适要分手。
尤其是那句“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不合适就不要将就,反正才恋爱一星期,谁也没耽误谁。”
恋爱、星期……
这不是村里人惯用的口头语。
盛景玚当即察觉到了不对劲:“我特地观察了她的食指,你被镰刀割到的伤口还在,我开始怀疑她。”
真一听到这儿已经开始星星眼了,崇拜地看着盛景玚:“你好厉害!”
盛景玚:“……”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景玚:……虽然被夸奖了,但是一点没觉得开心。
我媳妇儿情绪像风一样,算了,傻兮兮的。
第14章
在打消她上山的念头后,盛景玚将祈家这几年的变化说给她听。
祁珍改名,祁珍迅速嫁给凌天奇……
真一点头,示意盛景玚接着说。
就听他说祈家靠着这门亲事从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了红顶寨日子过得最好的几家人之一,这是真一猜到但也不愿意相信的。
有种,她成了家人发达的垫脚石的感觉。
而令她讶异的是,祁珍的日子确实好得出乎她的想象。
不得不说,是她世面见得太少了。
以为的好日子和系统承诺的好日子根本不在一个层面,简直云泥之别。
祁珍嫁到凌家后便住进了县委大院。
七一年、七二年时城里乱得厉害,凌家遇到危机,凌敦义差点被人弄下台,他便借机将儿子推回老家当会计。
后来祁珍无意间结交了市里一位领导的家属,不知她给了对方什么好处,总之那人出了力,凌敦义否极泰来,反倒从副县长变成县长。
至于凌天奇,回乡的两年也没闲着,他有文化,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加之祁珍长袖善舞,手里又总能拿出稀罕玩意儿哄得女知青和村里的小媳妇们视她为知己,面子功夫做得十分到位,两口子把名声经营得非常好。
余家坝的人说起他们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更何况,凌天奇还说服了两个村出劳动力修路。
不仅凌天奇和祁珍的名字在这一片响当当。
凌家的威望也在一步步提高。
大部分村民提起凌家人就觉得面上有光,走路带风,都以凌县长出自余家坝感到自豪。
……
真一听到一半已经气成河豚了,这叫啥?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她气冲冲地往县里飘,打算回木偶身体,趁夜偷偷跑县委大院套祁珍麻袋,狠狠把她打一顿先收点利息。
老柳树说她不能沾血害人,否则魂魄会变脏,那她只打祁珍一顿总没坏规矩吧。
“你去哪儿?”
真一咬牙切齿:“我打她去。”
盛景玚又无奈又好笑,小跑跟上真一:“她在红顶寨,你上哪打她?”
这话犹如踩了急刹车,真一倏地扭头,用力瞪他:“那你还不让我上山?”
盛景玚扬起手,又缓缓放下,插进裤兜里。
“我盯了她几年也没弄明白她使了什么手段变成你,那些效果奇特的东西从哪里来,你确定自己摸透了她的底牌吗?祈真一,咱们得从长计议。”
这话不是他了解到的全部。
事实上,盛景玚动过绑架囚禁的念头。
当初两人分手,他察觉到祁珍有古怪,本想按兵不动偷偷查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谁知家里出了事,舅舅特地发了电报,说阿妈情况不太好,让他赶紧到西北林场一趟。
盛家情况复杂,一言半语很难说清,盛景玚便略过没提。
总之,到林场看望父母回来,他就得知祁珍跟凌天奇结婚的事。
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这让盛景玚非常愤怒,甚至有片刻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真一玩弄了。
但他毕竟不是毛躁的人,沉下心细想一番,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祈真一在他眼里,就是个开朗的小姑娘,能有这心机的话,又怎么会偷看他大半年才敢开口搭讪?
如果她真的嫌贫爱富,不会有胆子来撩拨他。
所以,祁珍绝不可能是祈真一。
而后就是漫长的监视。
在监视的过程中,他查过祁珍给女知青的各种面霜化妆品,跟市场上流通的非常不一样。
却也不到“神化”的地步。
他敏锐地意识到祁珍有帮手,对方从不露面,盛景玚找不到证据,他只能往神神鬼鬼上猜,他找的第一个人就是秦瞎子。
无奈秦瞎子本事不够大,只能看出祁珍魂魄不对劲,他只得四处寻找别的算命先生。
在这个到处破四旧的时期,寻高人的过程自然不太顺利,盛景玚再次将目光投射到祁珍身上。
出于忌惮,出于未知,也因为害怕祈真一回来没有容身之处,他没有对祁珍做什么,而是让火娃他们继续盯着她。
这次收到秦瞎子的消息,盛景玚直觉祁珍出问题了,才火急火燎赶回余家坝。
看真一撇嘴,盛景玚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的身体……还能拿回来吗?”
真一点头:“难。”
这便是能拿回来了。
一个问题回答完,另一个疑惑便出来了。
“如果身体拿回来,你会跟凌天奇离婚吗?”
“当然。”
真一想都不想,立马翻了个大白眼:“我又不认识他,当然得离。”
祁珍的丈夫、孩子,她都不感兴趣。
他们或许会受伤,觉得自己无辜,但她也是受害者,凭什么让她去体谅他们,考虑他们没了“祁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