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着外头跪着的大姑娘,心里却还是,有些提着。
叶卓华从外头回来,便瞧着主院外头,多了一个跪着的女人。
“什么玩意?”叶卓华一边走,一边问了周生一句。
周生也不知晓,只能寻跟前的人打探。
听见身后有动静,大姑娘慢慢的回头,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叶卓华。
她在如花的年纪,伺候了比自己父亲还要年长的知府,心中也有过不平。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俊朗少年,心,自少不得动起来。
可是,想起自己的目的,很快便将那股子激动给压下去。
因为她克己守礼,即便是一众姨娘里头最年轻的,也从未让知府起过疑心。
此刻,在瞧见叶卓华的时候,却忍不住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得到这个男人的冲动。
眉眼中的星辰大海,让人,望而沉沦。
可只一瞬间,大姑娘便寻到了理智。
低头,露出她姣好的颈子,拎起地上的裙摆,跟着自己的身子往一边挪了挪,给叶卓华他们让出道来。
看见对方的动作,周生不由的笑了出来。
这是,怕被叶卓华踩到衣裙?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倒还有趣,竟对叶卓华有几分嫌弃。
听着周生笑,叶卓华冷冷的扫了一眼,而后抬脚走进了院子。
大姑娘过来的事,阖府都知道,周生下了命令没一会儿,消息便传过来了。
介绍的也简单,就说县令家的大姑娘,惹了顾夭夭在这罚跪呢。
听了下头人禀报,叶卓华微微拧眉,面上不由的露出几分嫌弃,“就是那个妾?”
而后啧啧了两声,“与这种人计较,没得落了身份,若是不喜欢,撵出去便是。”
交代了周生两句,便掀了帘子进屋。
叶卓华说话,自不会故意压低声音,是以,这话清晰的传到了大姑娘耳朵里。
便是,都没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听了身份,便直接料定了,她的罪过。
大姑娘的眼睛有些红,可还是强忍住没有落泪。
得了叶卓华的交代,周生自然要出去处置。
走到外头,大姑娘低头看见周生的靴子,而后慢慢的抬头。
周生原本要撵人的话,突然间就说不出来了,好一说会说话的眼睛。
不需要说什么,便将通身的委屈,全都表现出来。
“官爷是要将我撵出去吗?”她的声音低沉,明明是失落,却带了几分蛊惑。
周生抬起头来,轻声嗯了一句。
大姑娘收起失落,人都要被撵走了,自然不用再跪着了,抬手让婢女扶自己起来。
因为跪的时间久了,身子无力,晃了一下。
周生不由的皱起眉头,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只是,左脚退后右脚还没有落下来,便瞧着大姑娘紧紧的拽着婢女的手,因为用力,手指都已经发白,此刻已然稳稳的站着了。
所以刚才,她其实并没有,借机投怀送抱?
周生不自然的抓了抓头发,将放在后头的脚,默默的收了回去。
“我是贱命一条,便是露宿街头陪着父亲,也不过全了我的孝心,该是顶好的事,只是。”大姑娘一顿才又说道,“今日,无意惹得柳姑娘不痛快,若是官爷能在柳姑娘跟前说上话,劳烦官爷帮我同她,说一声对不住。”
柳姑娘?
周生不由拧眉,恍然间想起来,下头人便这般称呼夏柳的。
在记忆中,夏柳鲜少发怒,就算管着下头的人,可多是不动怒的,犯了错,按照规矩罚就似了。
如今被一个妾气到了,着实稀奇。
周生轻咳了一声,一手背后站直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惹到她了?”
大姑娘微微挑眉,周生这般神态,让她不由的想到了什么。
而后,唇间慢慢的勾起一丝笑意,“不过是寻常的误会罢了,只是柳姑娘是好人,我总不想,让好人误会!”
“你才认识她,如何知道她是好人?”周生跟着不由的问了句。
大姑娘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不必多接触,柳姑娘是什么身份,若是寻常的人自不会同我这般身份的计较,她能计较,便说明是性情中人,更何况。”大姑娘一顿,才说道,“她是为了给旁人出头,若非我身份低下,不然定求得这位,闺中密友!”
赏识的,情真意切。
大姑娘说的高兴,周生听的也欢喜。
好像旁人夸夏柳,便是在夸他一般。
“你这人,倒是有眼光。”周生忍不住,赞了一句。
大姑娘轻轻点头,“官爷谬赞了。”
头,自然的垂下来。
顺其自然的,始终表现的低了周生一头。
对于男人而言,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低下,仿佛更能衬托出他们的高大。
周生站的直直的,又听着大姑娘夸奖了几句,这才将人送出去。
无论何人,无论发生了何事,但凡有叶卓华的交代,周生必然完成,所以,大姑娘只能离开。
出了大门,周生忍不住问了句,“姑娘可带了什么贴己的包袱,我着人去取。”
即便,她碍了主子的眼,可也不至于扣留她的东西。
将人撵出去,东西也该还给她们。
大姑娘轻轻摇头,“我们出来的着急,没带什么东西。”
周生听的紧紧皱起眉头,“我这有几两碎银,若是姑娘。”
不等周生说完,大姑娘却抬手打断,“多谢官爷好意,我头上的簪子也可以换些银钱,若真到了身无分文的时候,少不得要叨扰官爷。”
话没有说死,没让周生下不来台,却生生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没有一点沾染的意思。
看周生还犹豫,大姑娘后头又补了一句,“再说,这是主子的意思。”
周生若是违背,岂不是对周生不好。
说完,似乎惊觉说的有点多,赶紧退了一步,对周生道别,“官爷同柳姑娘一样,都是好人,今生有幸能结识二位,若他日有缘,必有再见之日。再说了,我又不是出生贵族的千金,有那般多的讲究。”
说着,利索的转身,似乎带着江湖儿女的豪气。
可偏偏,因为之前碰着了,在抬脚的时候,又带着几分娇弱的迟疑。
一个背影,便能时时的提醒对方,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
另一边,叶卓华去了主屋,左右伺候的多会退到一边。
夏柳掀了帘子出来,便瞧见周生与大姑娘在外头谈笑风生的一幕。
原本娇弱的大姑娘,此刻似乎带着几分娇羞,也不见刚才的病态。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那背影却又自然的落在一处,仿佛,是并肩而立的一双璧人。
夏柳不自觉得冷哼了一声,而后将视线落在一旁。
周生回来的时候,瞧着夏柳在门口沉着脸站着。
“你怎么在这守着?”周生一看见夏柳,快走了几步,愿意是想问,怎不是旁人守门,毕竟顾夭夭在乎夏柳,不会让她在这站着的。
夏柳哼了一声,而后便没在说话。
周生围着夏柳转了一圈,“你在生气?”
“周大人,您管的是不是太多了?”夏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周生却突然笑了起来,“难得啊,竟还有人让人这般憋气,那大姑娘倒是有本事的。”
周生不提大姑娘还好,提起大姑娘,夏柳心里火气更大了。
只是,周生是叶卓华的人,叶卓华都没嫌周生吃里扒外,她自没有资格指责。
周生撵人,她也懒得与周生多言,“您说的对,我确实该回去歇着。”
转身,便往自己屋子里去。
她这一走,周生紧跟着便追了上去,“你同我说说,她到底是怎么惹的你?”
此刻,周生真的好奇了。
他有时候黏着夏柳,夏柳被烦的厉害,才会摆冷脸,可还未见过,还能有谁让夏柳这般不高兴。
看着周生抬手就要拉住自己,夏柳赶紧退开一步,“周大人,望您自重!”
抬脚,赶紧走回屋子,而后,用力的甩上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周生,莫名其妙的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良久,突然露了个笑容出来,随即晃动着身子,嘚瑟的往前走。
另一边,顾夭夭回到屋子,便将之前寻好的高粱杆拿出来。
小时候,她最是喜欢过年,多是由钱嬷嬷领着,亲手扎一个灯笼,等着年三十的晚上,放烟花的时候在外头跑跑。
虽说,这灯笼顾夭夭已经有好多年没扎了,可上手却比想象中的要快许多,丝毫不见生疏。
过年的时候跟前没有家人,她便想着这法子,让这年,有些期盼。
叶卓华抬手接过顾夭夭手里的杆,“小时候,曾看过岳父送来的小像,那时候你拎着一个兔子灯笼,穿着紫色的小袄,在雪地里站着,脸上肉也比现在多,我便想着,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可爱的妹妹。”
提起小时候,叶卓华的眉眼,却愈发的柔和。
顾夭夭惊讶的看着叶卓华,“你竟连这般小像都有,我却不识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