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嬷嬷一瞧,好好的公主如今变成了这般样子,一路哭哭啼啼的便去寻了太后。
太后到底还是亲自过来了,看着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临安公主,脸色变的难看,“叶卓华他怎么敢?”
这可是皇家公主啊,太后断然不会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那毒虫就偏偏咬临安公主。
瞧瞧,这些日子临安公主瘦了一大圈了,明明只剩下巴掌大点的小脸,可因为被毒虫咬的,此刻高高的肿起。
心,疼的厉害。
太后在这怒斥叶卓华,此刻下头的人给皇帝送上了一份名单,刑部又抓了几个人。
这一次,不仅是韩家,基本能说上话的官员家里都出事了,便是连太后母家,也在这里头。
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卫嬷嬷递给了太后。
太后看的眉头紧锁,“叶家,这是要造反吗?”
“母后慎言。”皇帝到底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造反二字,终究太重。
诚如顾明辰所言,叶卓华哪一件事做的,违背律法了?明明,规规矩矩办事,自不能得一句训斥。
而且,大佑平顺,皇帝心中清楚,这是叶卓华九死一生换来的,这头一份功劳,至少该给个相位。
可是,皇帝因为考虑天下稳定,考虑到叶卓华还年轻,所以这相位放在了韩相身上。
对叶卓华并未多加褒奖,可叶卓华也没多说什么,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做的勤勤恳恳。
这些,皇帝也知道。
他也知道,叶卓华生气,也仅仅是因为保护自己的妻子。
于男人而言,这也无可厚非。
唯一的冲突,便是害他妻子的人,是皇家的公主。
扪心自问,临安公主落的这般下场,皇帝极为生气的,作为兄长,他恨不得将叶卓华咬死,可作为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犯了罪的庶出公主,而杀了对社稷有功的大臣,此刻还能自己憋着气。
看皇帝久久不语,太后哼了一声,只交代太医尽心医治,一定要将临安公主治过来。
这几日上朝,自然少不得有人弹劾叶卓华,可诚如叶卓华所言,刑部抓罪人有什么错?
难不成,刑部抓人还要挑个黄道吉日?
若是刑部抓错了人,值得弹劾,可是抓犯人还要弹劾,那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吧?
至于临安公主,你们不都说,公主身份高贵?他也将人放了,至于公主被毒虫咬了,只能是她命不好。
左右又不是被叶卓华咬的,你也不能说是叶卓华的错。
几次交锋下来,旁人也只能是一句无可奈何。
刑部抓人的事,叶卓华刚上任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那时候大家都只当叶卓华新官上任三把火,让家里头的人都注意点,莫要惹着刑部的人。
那段时间,总会过去。
刑部是办大案的,那些个小案子他们也就不管了,都是由京兆府尹负责。
可现在,刑部的人什么事都管,什么案子都查,好像就没个盼头了。
莫要说最近的案子了,就是前些年的日子,也都翻出来。
开始他们还参叶卓华,到后来他们也只能认命,都想着跟叶卓华处好关系,莫要再这么没完没了的下去了。
至于皇帝,朝堂之上就好像看不见叶卓华一般,不同叶卓华说一个字,也不评判他。
可见,皇帝也生气,可却也拿叶卓华没法子。
直到,韩相亲自登门。
这些日子,韩家是被查的最严的一家,先是韩墨,然后是刘氏,再然后就是韩家各院了,查不到你主家,总能查到你亲戚。总之,怎么也能绕在韩家头上了。
因为要调查的太多了,刑部的人都直接住在韩家了。
这一日日吵的韩想,险些有些崩溃。
思来想去,也只能来寻叶卓华。
当然,刑部这么个抓人法,叶卓华也忙,除了睡觉的时候,便是连顾夭夭都见不着他。
其实叶卓华也在吊着气,长此下去,其实刑部的人也吃不消,现在就是比谁更沉不住气。
韩相被请进来的才知道,叶卓华竟不在府中,面上有些难看,便觉得被人戏耍了,叶卓华不在家,让他过来做什么?
如今,便是连一个内宅妇人,也敢戏弄自己了?
心中越想越气,便猛地起身,也不想着交代一句,便准备要走。
正准备出门,正好迎面就碰到了顾夭夭。
“相爷着急出门,可是想起了什么急事?”顾夭夭挡在前头,却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韩相抬头,冷冷的看着顾夭夭,虽说从前也曾听韩夫人说过顾夭夭当有巾帼之范,可此刻却只有厌恶。
若不是因为顾夭夭,叶卓华何至将朝堂搅得不安宁。
“让开!”开口,便带着几分训斥。
顾夭夭不恼,“相爷是我兄长的先生,我自该敬重。”
当然,韩相肯定要说后悔有这般的学生。只是,顾夭夭并不给韩相这个机会,便紧着说了句,“只是,今日我请相爷过来,话没说完,相爷自是无法离开。”
说着,不远处,侍卫们一个个,手中扬着那冰冷的剑,在阳光下,晃的人眼睁不开。
韩相眯着眼睛,“怎么,叶夫人现在也到了戕害朝廷官员的地步了?”
顾夭夭笑着摇头,“我怎么敢?”
而后抬了抬手,示意韩相回去,可看韩相久久不动,顾夭夭也只是说了句,“若是相爷愿意,我在这说话,倒也无妨!”
而后,抬手,真的让人将椅子搬了出来。
韩相嘴动了动,可到底也没说什么,等椅子搬出来后,他倒也坐了下来,便听听,这一介妇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两个人,就在门口坐着。
旁边围了一圈的人。
顾夭夭确没有半分顾忌,“韩伯伯,凭您同我父亲的关系,唤您一声伯伯也是应当。只是,我知道,伯伯生兄长的气,是因为心中坚持废太子是正统,可您仔细想一想,废太子真的比圣上更合适做这个位置吗?”
老一辈的人,总是坚持,太子是储君,储君登基便是应当,旁人再有能力,耍手段上来的,都让人不耻。
“若非你们顾家从中作梗,废太子如何作出那般糊涂事?”
提起这事,即便是现在韩相亦是不忿,仿佛这是他永远忘不掉的梦魇。
是刻在骨子里的认知,无论如何,太子才是正统。
“即便没有顾家,相爷觉得,废太子可有一点,能比得上当今圣上的?”顾夭夭抬头一字一顿问道。
不说旁的,就现在叶卓华与皇帝赌气闹朝堂,皇帝若是废太子一流,会为了江山社稷忍让不发作吗?
自然,若皇帝是废太子一流的人物,叶卓华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要个结果,直接动手便是,总有千万种法子,让临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纵然韩相承不承认,这亦是事实。
看韩相不说话,顾夭夭唇间的笑意愈发浓了,“所以,我替夫君再次说一句,这相位,他志在必得。”
韩相定定的看着顾夭夭,他同顾父要好,那是因为顾父身上有着坦荡之气,哪怕是护短也护的坦坦荡荡的,这样的人,当称之为君子。
此刻,竟从顾夭夭的身上也看到了那种感觉。
随即,韩相也笑了,“你一介妇人,倒也会说出这不知深浅的话来!”
夫君想要相位?叶卓华想要的太多了!
韩相也没有说,真的想要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等着他日有合适的人,他自会退位,可叶卓华不行,一国之相,怎能戾气这般的重?
该是与孟相那般,是心怀慈悲的善人。
顾夭夭早就料到,孟相会说这般的话,她微微的抬头,便让人将准备好的契据单子拿了出来。
那一张张的全都是她名下的产业。
不能说,富可敌国,但是也能有资格,动一动江山根基。
“你想说什么?”韩相从未想过,有一个女子,竟有这般的本事。
一直以为,妇人顶多只在内宅里活的风生水起,就如同顾家老太太那般,便就是个人物。
可却没想到,顾夭夭悄无声息的竟有这么多钱财。
顾夭夭抬头,望着惊的站起来的韩相,她手里的银钱其实并不多,全都散出去,置办了产业。所以,手底下的东西,才会越来越多。
“韩相爷,我一直觉得,一国之相不能只是一国的相爷,还要看,他是谁的夫,是谁的婿,是谁的学生,又是谁的兄弟!”
顾夭夭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缓慢,却狠狠的敲在了韩相的心上。
这是一个,及其残忍的真相。
叶卓华敢与帝王争一争,不仅仅因为他手里的刑部,更因为他身后的这些关系。
若没有这些人,一个刑部尚书而已,如何反了天去?
手底下有这些东西,便是反了被招安,也该成为异姓王。
这相位,你给叶卓华,那便是相安无事,不给,只能说是大佑的罪人。
趁着叶卓华还忠心,大家都,见好就收便可。
说白了,人家这些人都是什么关系,一群人神仙打架,韩相这一国之相倒成了被祸及的鱼池罢了。
看韩相听了进去,顾夭夭抬手,这才让人将他放走。
同样是翰林院出生,孟相却知道顾夭夭所明白的道理,孟家男人没有出息。
可是孟家门生千万,所以至今,孟相的真面目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
而现在,顾夭夭同叶卓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并不是只让自己好,而是身边都全都扶摇直上,有这些人,便就有底气。
一人之力,不可撼天动地,可百人千人万人呢,总会让大地颤一颤的。
太后这些日子,一直让人注意着外头的动静,此刻太后正亲自为临安公主擦着手,毒虫的毒已经清了,临安公主脸上消肿了,可诚如太医说的那样,身子到底也坏了。
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命,不能言不能语,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