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为什么哭?”蒙居高临下,低头看她落魄无措如破碎的布娃娃,无情地反问着,“你其实,不想看见他吧?”
那种仿佛穿透了人心的力量,仿佛洞悉了世界一切的力量,将叶阑静打击得体无完肤。
她呆呆地抬头,呆呆地看那彩衣飘飘。
呆呆地想,这个人,应该去死。
蒙忽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蹲下身,将视线降低到和她齐平的水位。
他说:“知道吗?你和她们都不一样。和绯衣,醉心,一一她们,都不一样。”
“你其实,谁也不爱,对吧?”他笑得开朗,仿佛几百年来,未曾发现如此让人愉悦的事情了,“真奇怪,这一点,倒和我很像。”
叶阑静恍然发觉,彩衣的蒙,很清楚她是谁。
他清楚地知道,她是叶阑静,不是醉心。
他甚至用不同地口气对她们两个说话。
好可怕。
叶阑静第一次和心底的醉心一样,感到了畏惧。
那双异色的璀璨眼睛,仿佛洞悉了你内心的一切,让人无处可逃。
“拓……呢?”叶阑静颤抖着双唇,几乎无法直视那一双逼仄人心的眸子。
蒙微笑,露出一种美好的错觉。
“他一直在你身边。”
只是,接着吐出来的字句,却让叶阑静觉得,有无数银针扎进心间。
“小姑娘,我以为你不应该这么笨的。”他甚至用手指点了一下叶阑静的脑袋,笑道:“人之心,鬼之眼。你那么讨厌看那个人的眼睛,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那双眼睛属于谁吗?”
讨厌……眼睛吗?
离墨吗?
叶阑静朦朦胧胧地想。
是啊,他讨厌看离墨的眼睛,讨厌极。
因为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拓,却会因为看着他的眼睛,而产生他是拓的错觉……
就好像,她讨厌照镜子。
因为每当看到镜子里那双眼睛,就会看到属于醉心的悲伤和哀痛……
人之心,鬼之眼……
“你说好笑不好笑?”蒙似乎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笑得有些揶揄,“绯衣为了他选择了毁灭。他重生,却将绯衣忘得一干二净,而爱上了一个异时空的女人。”
他顿了一顿,表情更加刻薄:“不过,就像报应一样,那个异时空的女人,根本不爱他。哪怕,他也为了她死去过!”
“她甚至再也不愿意见到他,是不是?”
他狠狠地盯着叶阑静,希望从她脸上寻到一丝懦弱的情绪。
他用低如喃语的声音凑到她耳边说:“怎么办呢?他就快来了……”
叶阑静一脸木讷,双眼呆呆地望着他,却失去了焦距。
蒙失去了兴趣,无精打采地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平日里凌冽的冷漠。
冷哼一声,警告道:“醉心,不用做无谓的挣扎了。今日,你和离非的命,我要定了!”
那口气,顷刻便揪住了同一个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为什么……”
木讷的叶阑静忽然幽幽地问。
不,这不是叶阑静。
蒙的瞳孔一阵紧缩。
这个该死的醉心,居然夺走了身体的掌控权么!
小姑娘,这么轻易,就垮了么?
“为什么呢?”醉心似笑非笑,似嗔似怒,“明明全是绯衣的错不是吗?为什么要我们去死呢?”
蒙的脸色瞬间又冷硬了几分,狠厉地瞪着眼前的女人,一股淡淡的杀气弥漫开来。
然而醉心似乎毫无所觉,幽怨的声音不断在颜王府院里回荡。
“是绯衣惹了琉璃宫在先,才害死离非的,不是吗?”
“琉璃宫本来无意和朝廷起干戈的,都是因为绯衣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不是吗?”
“她要我反叛,许我诺言,最终却害得我和离墨反目成仇,害的我们天人永隔,不是吗?”
“那个祸胎,生来就是要祸害死身边人,天下人的,不是吗?”
“她甚至害死三座城池的百姓和将士……”
“啪”地一声,醉心话音未落,人狠狠地被一道金光打翻在地,殷红的鲜血沿着唇角流淌下来。
蒙保持着扬手的姿势,一股冷凝的气势几乎要将周身的一切冻穿。
他冷眼看着狼狈倒地的醉心,不屑道:“枉绯衣怜你惜你一场,授予你蛊术,成全你痴情,你竟然说出如此不知好歹的话来!”
“那又怎么样?”
醉心痴怨地抬头看那琥珀和金色的眼眸,恍惚间好像抛却了所有恐惧。
绝望。
所以无所畏惧。
“那又怎么样?”她凄厉的声音不断在空中盘桓,“她最终搞砸了一切,不是吗?”
“离墨失去了最爱的哥哥!她自己失去了挚爱之人!我呢?”她不顾一切冲神祗一般的男人嚎叫,“我死了!已经死了!”
蒙被她撕心裂肺地恨声弄得一怔,继而失笑。
“绯衣,听见了没?”
他望天而笑,语气里全是嘲弄,“这就是你选择的人。”
斑斓的霞光一丝一丝褪尽,月上树梢,照得颜王府格外的阴森诡异。
冷风刮过,带起几片枯碎的树叶,发出沙哑而悲怆的低鸣。
彩衣的蒙依然伫立在原地未动,红发烈烈飞舞,在黑暗中居然也闪烁着妖异的微光。
他抿唇,浅笑。
今晚要等的人,终于到齐了。
“离非,终于不躲在弟弟的身体里,假装沉睡了吗?”蒙脚步一动,人影瞬间出现在了刚刚出现的黑袍男子身前。
同一时刻,对于醉心的禁锢也终于解除了。
她踉跄起身,茫然地望着黑衣的来人。
是墨的容颜,墨的身姿。
却不是墨。
她凄凉地看着那一抹不属于墨的灵魂,主导着那具身体的支配权。
终究,是再也见不到了么?
不管用什么样的形式出现,终究,永远错过了么?
就好像叶阑静认得出离墨不是颜拓一样,她同样能从那双眼中看出那并不是离墨的眼神。
那眼神的主人,曾经无比凶煞地警告过自己,离开离墨!敢动他分毫,要她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他大海般深邃的眸光,折射出来的更多的却是悲伤和同病相怜的哀悯。
两厢对望,却都看不到自己心之所系。
何其伤,何其苦。
“蒙,放过墨儿和静儿吧,他们是无辜的。”离非平静地说。
却是彩衣的蒙,听见那一声称呼,不由眯起了璀璨的双眼。
绯衣啊,你果真好的很哪!连记忆,也一并给了这个家伙么?
他邪恶地笑,却让人有怜悯的错觉。
他说:“我原本就只要你和醉心的命,至于他们,就看他们自己有没有本事活下去了。”
他右手微举过头顶,一团金红色的光芒瞬间凝聚在掌心之间。
“剥离。”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金红光芒瞬间包围住离墨和醉心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