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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公公惊愕之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于是趁着今儿早上有场演武,安排了几名将士上场,招招取她衣领腰带。这萧青不愧是能以女子之身混入军营的,武功高强,好几个人上场都没能在她手里讨到便宜,莫说撕了她的衣裳,连她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曹公公眼见她有意护着衣裳,心下更加笃定,于是费了些人情请忠武将军乔装成小兵上场。
    没有证据就要萧青脱衣验身,无异于当众羞辱,萧青职位虽低,却也是正经军户不是低贱奴婢,若是强行为之,所有将士都会心生不满。但比武场上“不慎”撕了衣裳,那就大大不同了,若他的确是个男儿,那一切好说,比武嘛,有所损伤乃是寻常,若她果真是个女子……哼哼,一切正如曹公公所料,忠武将军撕开了萧青的衣裳,那裹住她胸脯的布条便露了出来,全军哗然。
    回忆完毕,曹公公脚步轻快地往外走,一连多日不顺,可算是办成了件好事,这回总不至于叫天子失望了,曹公公舒了口气,回到宅邸时瞧见他昨日亲自着人挂上的灯笼,忽然嘿嘿一笑,找来昨夜安排的人询问。
    “花……”不对,该改口了,曹公公问:“夫人如今可好?”
    那人忙道:“夫人刚起,正用午膳呢!”
    刚起!曹公公了然一笑,暗道天子果然威猛,这般下去,想必再过不久就能迎来一位小主子了!
    曹公公心情大好,乐颠颠去寻天子。
    ***
    天子正在花园里,手里抓着一枝花。
    周遭无人,值守的侍卫远远退在园子外,只因人人都知天子闲时喜欢独处。
    天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啊,人都走远了,可算是能干点私事了!
    他目光紧紧盯着这支花,忽然抬手摘起了花叶。
    一片叶子落地。
    耶!今晚和花宜姝一起!
    两片叶子落地。
    不!今夜不能和花宜姝一起。
    三片叶子落地。
    好!今晚和花宜姝一起!
    四片叶子落地。
    唉,今夜不能和她一起。
    手指从花枝往上直撸到下边,天子目露失望,竟然只有四片叶子。
    他目光开始转向花枝顶端开得正盛的花朵。
    一朵花,开到最盛,就是它衰败的开始了。
    既然早晚零落成泥,不如朕来助你早日解脱!
    花:???
    片刻后,娇嫩的花瓣落了一地,天子神情肃然,手指虚虚动了动,似乎回忆起了抚摸那捧如云发丝的触感。
    朕大意了,竟然是单数。
    天子压住想要往上翘的嘴角,开始装模作样。
    其实朕不想去找花宜姝的,朕昨夜才跟她待在一起,今日再去,恐怕会有人笑话朕贪恋美色,朕是正经人,无奈天意如此,朕是诸天神佛的虔诚信徒,朕只能顺应天意,朕实在没有办法,朕不能违抗天命啊!
    天子悠悠叹出口气,眼见到了午膳时分,他想,花宜姝该醒了吧?花宜姝该回泽芳苑了吧?正好朕可以回去上两炷香,再睡一觉,夜里才好顺应天命。
    “陛下……”
    天子正要回转,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立刻抬脚,不动声色将地上的落叶残花扫进草丛里。擅长自作主张的曹公公又来了。
    是了,昨夜那样难堪的境地,若不是朕顺势而为又心怀悲悯,不忍一个苦恋朕的孤女伤心出丑,还不知会如何收场。思及此,天子看向曹公公的目光分外不满。
    奈何如非必要,曹公公是不会直视天颜的,因而他并未注意到天子那有些可怕的神色,低着头匆匆道:“陛下,军营出事了!”
    军营出事!天子神情严肃,“兵士哗变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原因,然而该给兵士的粮饷没少、该记的战功没扣,死伤将士的抚恤也没落下……既然如此,应当不是朕的过错。
    天子微微松口气。
    倒是曹公公听见这话狠狠吓了一跳,忙道:“哪儿能哪儿能,要有这样的大事,奴才哪里还敢在这儿站着。”他赶忙把萧青的事说了。这样立功的事儿,曹公公分外积极。
    “这事儿一出,全军哗然,忠武将军正带着人排查,只盼着别出其他岔子才好。”
    萧青?天子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军中招募新兵向来是寻清白出身的男子,更何况萧青还坐到了校尉的位置,这里头牵涉的人远远不止一个两个,介绍萧青入伍的、跟萧青同在一队的、提拔萧青当上校尉的……更严重些甚至连领兵的忠武将军也要牵扯其中。天子自觉有必要亲自走一趟。
    “备车,去军营。”至于曹得闲,就不必带了,他近来太能折腾,约莫是与朕气机相冲了,还是少带着他为妙。天子迷信地想。
    一无所知的曹公公乐呵呵应了一声,颠颠跟在天子后边,片刻后又蔫蔫回来了。他一路走一路琢磨天子的用意,不应该啊!陛下为何不让他跟着?按理说他昨晚帮着陛下成就好事,今儿又抓出个女扮男装搅乱军营的。接连做成两件事,陛下应当正是看中他的时候。
    难道……是陛下觉着他劳苦功高,不忍他这把老骨头再来去奔波,想让他回去歇着?
    一想到陛下这样心疼人,曹公公顿时浑身充满了劲儿,只觉得能立刻去爬几座山。
    曹公公半点不累,因此决定去看看夫人。
    按照宫里的规矩,新人承宠后是该提一提位份给一些赏赐的。宫里没有皇后,太后精力不济,天子又不会管这些事,自然是由他们內侍监来操持,可眼下不是在宫里,就算提了位份,也没法登记在册,不过赏赐可不能少。于是曹公公一琢磨,从随军带来的东西里理了一份差不多的给送了过去。
    花宜姝已经回到了泽芳苑。
    她手里还攥着几根从李瑜床上捡到的头发,不过神情依旧是恹恹的,听说曹公公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安墨看她这样颓废,只好努力学着待人接物,起身去跟曹公公说话,然而曹公公的眼神实在太热情了,这让有些轻微社恐的安墨很不适应。干巴巴寒暄了两句,安墨让小丫鬟接收了赏赐,就提起了花宜姝的事,说她精神头不是很好。
    他们两人在说话,隔着一道帘子,花宜姝蔫蔫地戳着面前几尺丝绸,一起床就遭受巨大打击,她觉着得再缓个几天,她的头顶才能重新放晴。可恶!她明明已经抢占先机,却还是叫女主和皇帝有了联系,难道这就是安墨所说的女主光环?这个玩意能不能抢过来安到她头上?
    这时,帘子外想起曹公公的声音:“主子刚刚才去军营,今夜约莫是不会回了,夫人好好休息,过几日上路才有精神。”
    花宜姝手指忽然一顿,嗯?刚刚?
    曹公公正要离开,内室的帘子忽然被人挑开,面色憔悴、眼底微微发青的花宜姝就走了出来。
    曹公公有些吃惊,心道陛下也忒不怜香惜玉了。
    就听花宜姝道:“曹公公,那位萧校尉出事的时候,陛下不在?”
    曹公公暗道新夫人消息可真灵通,一定又是曹顺子多嘴!不过这事儿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当下笑吟吟道:“那是自然。大好的日子,怎么敢劳烦陛下一早去抓个细作。”
    他说完,就见花宜姝眼中大放光彩,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般耀眼起来,跟方才病恹恹苍白憔悴的模样大为不同。
    曹公公还没搞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听花宜姝道:“既如此,那烦请公公带路,我也想去一趟军营。”
    曹公公:???
    不久之后,曹公公头大地出去准备车马了。
    而安墨,则眼睁睁看着花宜姝从一颗软趴趴快融化的糖变成了一颗仿佛能炸裂口腔的跳跳糖,看着她一连甩出几个理由,又是挂念天子一刻不能分离,又是将门出生仰慕军营风采,甚至连万两欠银的利息也不要了……直到说得曹公公再没有拒绝的理由,然后才转入内室开始换衣梳头。
    看她突然从颓废变得光彩照人,安墨一头雾水,还没询问就被花宜姝塞了一顶幂篱。
    “快,戴上,跟我一块去军营!”
    花宜姝快乐得连走出院子都踮起脚尖随性跳了一段。
    啊啊啊啊她心爱的处子还是干干净净的,花宜姝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李瑜今夜不回来?这怎么可以!女主光环那样厉害,她一定要严防死守!李瑜的第一次必须得是她花宜姝的!
    花宜姝带着安墨上了马车匆匆往军营赶,生怕晚了一步李瑜就要对女主生出感情了。
    曹公公坐在前面那辆马车上,虽然不明所以,但眼见花宜姝催得厉害,也就让底下人加快速度,晌午天气有些炎热,他抹着汗心想:这花熊养大的女儿就是跟一般女子不同,跟花熊一样是个急性子啊!
    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军营,曹公公领着花宜姝往里走。
    他走在前边,个子也更高大,看得自然更远。穿过几排拒马,又穿过几座将士的营帐,快要到演武场时,曹公公忽然眼皮一跳,他脚步顿住,转身便拦下花宜姝,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道:“夫人,这会子不太好进去,且在这儿等等。”
    曹公公说的不是不能进去,而是等等才能进去。这里头的差别花宜姝自然听得明白。
    她心底疑窦丛生,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去那种涉及军情机要的地方,曹公公也不会带着她往那种地方走,所以什么地方她现在不能去,要等一会儿才能去?
    花宜姝心里立刻闪过她在接客的时候,大老板在外边对其他嫖客说现在不能进去,要等一会儿才能进去。
    难道说,李瑜和女主已经开始勾勾搭搭了?所以曹公公不让她现在去,要叫她在外边等,等他们勾搭完了她才能过去?
    花宜姝瞬间火冒三丈,但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客气,“公公,我忽然有些心悸,我等不了了,你让我现在看陛下一眼,只消看一眼,让我安心便可。”她一边说着一边绕过曹公公试图往里走。
    岂料无论她怎么绕,曹公公庞大的身影始终挡在她前面,脑袋也左摇右摆的,生怕她看见什么。
    事出反常即为妖!一定是李瑜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曹公公为了维护他的主子才这样拦着她!
    花宜姝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朝安墨使了下眼色,又摆了个假动作,曹公公没有防备,果然被她骗过,下意识往左边拦,结果花宜姝冲向的是右边,曹公公立刻闪身要往右边拦,却被安墨死死抱住,等他摆脱安墨时,花宜姝已经冲到了演武场附近。
    蠢太监也想阻拦我花宜姝这样聪明绝顶的女子?
    花宜姝得意洋洋地抬眼望去,与此同时窸窣一阵响,她看见前方演武场中,上千名裸着上身的男子笼裤落地,赤.裸.裸的下半身,一览无余。
    花宜姝:……
    “啊”的一声尖叫,是晚一步赶来的安墨。
    “啊”的一群尖叫,是发现有女人后慌忙提裤子的将士们。
    【啊啊啊啊啊……】一连串连绵不绝极其熟悉的尖叫,花宜姝呆滞地侧过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李瑜。
    她手指哆嗦了一下,把一直攥着的发丝给扔了。
    此时此刻,至少此时此刻,她不想听见李瑜的任何心里话,任何!
    全军验明正身的事结束了,好在并未查出第二个女扮男装的萧青。
    副统领在一众校尉面前走了几圈,交代他们不得将方才有女子闯入的事情泄露出去,更不得打听那女子的身份,如有违者,剔除军户,扣半年粮饷。
    众校尉们齐声应下,然后才鱼贯而出,待离开副统领的视线,几个相熟的校尉不满地嘀咕了一阵。
    “那两名女子戴着幂篱,谁看得清是谁啊!”
    “能被曹公公带进军营的女子,想必是贵人,哪个不要命了敢出去宣扬?”
    “大伙儿连媳妇都没有一个就先被别人看光了,兄弟们自个儿还又羞又气呢!”
    这时,有个伙头兵朝这边喊:“陛下说大伙儿今日受苦,明日多加两顿肉!”
    多加两顿!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可只有一餐能沾点肉味,明日竟然三顿都能吃肉!
    众人心头怨气尽散,恨不得这样的苦多来几次。
    ***
    屁的多来几次,安墨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曹公公也觉得她们两人的眼睛要瞎了。连忙使人送来些去晦气的艾草给她们泡水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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