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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隐晦的恶意就像是藏在衣服里的针,你见它温暖绵软,可等穿在身上,能扎得你头破血流。
    再后来,也许是发现他难以笼络,也许是再也等待不住,刘贵妃对他下手了,那时候他攥着从母亲小佛堂里拿出的平安符,幻想那是母亲的手,帮他抵御黑暗中的魑魅魍魉……
    “陛下,这是夫人送来的粥。”
    内侍的声音忽然响起,李瑜骤然从回忆中脱身。他微微蹙眉,盯着面前一堆奏折,心道难道是他太累了,否则怎么会忽然想起往事?也许是窗外又下起了雪吧!
    美美地吃着花宜姝让人送来的腊八粥,李瑜心里想,他已经长大了,他早就不再怨母亲,也早就什么也不怕了,他坚不可摧!
    将满满一碗粥吃完,李瑜道:“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入夜会过去。”
    、
    虽然已经入了宫,但李瑜并不是每一晚都会去找花宜姝,有时候他会克制两日再过去。但自从初五那日,花宜姝在城东兴安巷说过那句话后,李瑜就丢了那些矜持和克制,他不想再让花宜姝念着他离去的背影了!
    谁料内侍这一次却没有如往常般退下,而是笑道:“陛下,何须等到入夜,夫人如今正在紫宸殿,陛下案牍劳累,不妨去紫宸殿歇一会儿。”
    紫宸殿是天子在前朝的寝殿,有时也会在那里接见朝臣,因此并不是寻常后妃可以踏足的地方,但花夫人是什么人?她第一晚入宫就住进了紫宸殿,天子对她的宠爱非比寻常,花夫人偶尔在紫宸殿中歇歇,这些内侍自然不会拦着。
    李瑜的面色却是微微变了,他想起了床顶的暗格,想起了藏在暗格里的东西。
    春宫图——无妨,他已经给它们都穿上了衣裳,想必她看不懂的。李瑜十分自信。
    药瓶——大部分都是寻常伤药,练武总有损伤,他备着伤药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其中有一瓶那方面助兴的药,是当年太后为了让他宠幸女子,才命人送到他这里来的,他从来没用过,只是最近忍不住拿了出来。那上面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标志,哪怕花宜姝看见了,也是无妨的。
    最最棘手的,是安墨出的那本书,他支持安墨的事业,花宜姝也是高兴的,所以,收一本安墨的书在房中,也是理所当然……不,不对,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将那本书藏入暗格中,这解释不清啊!
    李瑜心头沉沉,但又不免安慰自己,无妨,也许花宜姝没有找到那处暗格呢?他不必杞人忧天。
    心中这样想,李瑜脚下却是忍不住动了,他起身直往紫宸殿而去,紫宸殿和御书房也就间隔十来步。李瑜推门而入,一摆手,身后侍从识趣地将门关上,他脚步匆匆绕到内间,见床上多了一些药瓶和两本书,心头就是一凛。
    还是被她发现了!
    再仔细一看,见安墨的那本书已经被翻开,好巧不巧停在书中男主一夜七次女主的那一页上,李瑜忽觉头皮发麻。
    他心里有鬼,他不会觉得这是花宜姝随便翻开的,他只觉得花宜姝是故意翻开来提醒他。
    可他都已经开始偷偷吃药了,他不是不想尽力,他已经尽力在调理身子了,但此事得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再调理两个月,他相信一定可以。李瑜认定他不比别人差,一定是因为过去遭遇过刺杀伤了底子,只要他补回来就可以了。
    只是花宜姝去了哪里,难道已经走了?李瑜既松了口气,又暗暗有些失落。
    却在这时,一双手从身后揽住了他,李瑜微微一僵,待那股熟悉的体香飘散过来,他才放松下来。然而身后人却不许他回身,她身上似乎极热,在他耳边吐出的气息几乎要将他烫伤。
    “陛下……”她声音微微沙哑,透着往日里少有的倦怠和媚意。
    李瑜觉出异样,“你怎么了?病了?”
    他回身去看她,落入眼前的一幕却叫他怔在原地一瞬失语。
    花宜姝不知何时脱去了外袍,她光着脚,只着两件红色纱衣,那纱衣极薄,衬得她肌肤更白更艳,她双颊潮红、眸光潋滟,眼中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妩媚风情。一瞬间他头脑空白,蓦然想起了雪中开到极艳的红梅,想到山尖上那一捧雪,想到行舟江上,两岸春回,满眼芳菲……
    这无边姝色,或许不该属于人间……
    李瑜满脑子风花雪月,花宜姝却已经被药效折磨得满心满眼都是黄色。
    不容李瑜抗拒,她抬手就将李瑜推倒在地。
    砰的一声,李瑜脑袋磕在地面绒毯上。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如盐如絮,没完没了。
    有的落在红梅上,一瞬沾湿了花瓣,风雪中呜呜簌簌,也许是花落时的泣音……
    天上明月隐没,几点星子仿佛也受不住这风急雪骤,闪闪烁烁,挣扎不休……
    待到风雪停歇,已经是次日清晨。
    花宜姝睡得正香,哪怕是睡颜也没有半分疲惫,反倒容光焕发,像是吸饱了水的芙蓉。
    李瑜:……
    李瑜站起来时,腿都是发颤的,他身上红红紫紫一片,眼下有些青黑,面色十分憔悴,拒绝了宫人的服侍,他自己将衣裳穿好,看见镜中的倒影时,他面庞又开始发热,红着耳根移开了视线。
    好在,七次、七次他达到了!花宜姝这回总该满意了。
    他……果然做到了一个称职的丈夫应该做的。
    就是有点虚。
    其实不止有点。
    李瑜面色不变,脚步不乱,没有人看出衣袍掩盖下,他双腿微微打着颤。
    ***
    宫内风停雪收,宫外却掀起了另一场风雪。
    一本名为《爱情宝典》的书在各大书局上架了。
    这书名是抓耳挠腮想不出文名的安墨借用古人书籍的,勉强算是符合内容。为了下沉市场,安墨尽可能地泼洒狗血,这本书堪称霸总强取豪夺、倔强女主带球跑、真假千金归来复仇等等狗血桥段的古代版,这个世界的人哪里见过这个?一波又一波狗血看着就带劲,压根停不下来,哪怕看不懂,也能听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地讲解啊!于是安墨的书刚刚上架就被抢空了。
    第146章 蒋家,抢先怀上龙嗣……
    腊月初九。
    蒋携芳昨日在宫门口摔伤了腿, 如今只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闲极无聊之下,便使人买了新上的话本来看, 下人听说《爱情宝典》卖得正火, 就给整了一本。
    蒋携芳翻开来看到第一页,就红着脸骂了一句,“这写的什么东西, 淫.秽不堪,这种书也能摆在面上卖?”
    旁边侍女吓了一跳, 忙道:“小姐,那买书的小童不识字,我去说他一顿。”说着正要将这淫.秽不堪的书拿下去,却见蒋携芳坐在榻上,眼睛仍盯着那本书,看似没有丢掉的意思。
    侍女只得在旁边继续守着。
    众所周知, 看这种话本可比看正经书快多了,蒋携芳一页页翻过, 却是一边看一边骂, “这女子, 失了贞洁竟然就跑,她一个女子能跑哪里去?就该留下来让那男子负责!”
    “她竟然还跑,明知怀孕还跑?那男子身份尊贵还生不出孩子, 她回去就是母凭子贵……呵,这蠢货!”
    “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不带着孩子去找父亲,偏要孩子跟着她一块在乡野地间吃苦,乡野丫头就是目光短浅, 她一辈子也就做个农妇了!”
    “明知前方地动她还要去,呵,我看她是嫌命长了……”
    蒋携芳看得都要气坏了,但因为还有父子相认的戏码吊着她,她仍是骂骂咧咧地看了下去。好不容易看见女主那长得和王爷一模一样的孩子被认了回去,眼看女主就要苦尽甘来,忽然冒出老太妃这样一个反派,以女主身份卑贱不堪王妃为由,要男主迎娶侯府的女儿为妻。
    “本该如此,这女子有什么可埋怨的,她不过一个农户出身的贱民,如若不是生了儿子,有什么资格做王府的贵妾?将儿子记到王妃名下,好好伺候王妃和世子才是要紧,她有什么可争的?委实矫情!”
    几名侍女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忽然,蒋携芳惊叫一声,叫她们吓了一跳。
    “什么!她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那个王妃才是农户出身,是那黑心的奶娘将两个孩子偷偷换了!岂有此理!”
    在得知书中女主的真实身份后,蒋携芳一下换了立场,她开始骂原本的出身“高贵”的王妃以及黑心奶娘,至于书中那带球跑的可怜女主,在她口中,则从贱民变作了苦命的真千金。
    侍女们对她这反复无常倒也见怪不怪,毕竟蒋家大小姐蒋携芳就是这么一个人,她自恃出身高贵,也最看重门第出身,连四品官的女儿都不配与她交朋友,又怎么会看得起农户呢?
    在侍女们的腹诽中,蒋携芳将最后一页翻完,看见女主终于狠下心肠狠狠报复了顶替她身份的假千金,蒋携芳终于心满意足,“不错,这故事算是有头有尾。”
    不过半日功夫,蒋携芳就将这话本翻完了,旁边侍女连忙捧上市面上其他新鲜话本子,然而在看过那样一个新奇的故事后,再看那些才子佳人、书生女妖的故事,蒋携芳便觉得老套无趣了。
    她复又拿起了那本《爱情宝典》,竟想要再翻一遍。
    门外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我的女儿,今日可有好些。”
    蒋携芳立刻放下话本,规矩地给父亲请安,蒋尚书忙快步过去将她扶起,“你如今腿伤了,好好歇着,还行这些虚礼作甚?”
    蒋携芳觉得父亲疼爱关怀她,面上便露了感激的笑。
    同蒋尚书一并过来的还有蒋家独子,蒋携芳的弟弟蒋携宝,跟相貌美丽的嫡姐不同,跟脸长清瘦的蒋尚书也不同,蒋携宝身材敦实满脸横肉,胖得多走几步路都要喘,他看起来有二十岁,可其实他今年才十四岁。
    一家三口说了会子话,蒋尚书忽然重重叹了口气,蒋携芳忙问,“父亲,何事烦恼?”
    不同于在其他贵女跟前的飞扬跋扈,蒋携芳在父亲面前温柔乖巧得很。
    蒋尚书忙摇头,“无事无事,你别多想。”
    蒋携芳面露疑窦,就听蒋携宝道:“爹啊,您还要瞒着阿姐到何时?今日朝堂上,陛下可是当着百官的面训了您一顿。”
    蒋尚书面色难堪,让儿子不要再说,却拦不住蒋携宝嘴快。
    原来昨日崔太后将召进宫的一众贵女又送了回去,独独只留下她的侄女崔思玉,叫一帮大臣很是不满,崔家人没有吱声,蒋尚书便联合其他臣子上奏请天子选秀充盈后宫。
    天子当即爽快地答应了,然后蒋尚书便提议将选秀的日期定在元宵,还请天子在除夕前册立皇后。天子也都一一答应下来。
    众人微微感到奇怪,但也是松了一口气,正暗自欣喜时,忽然听上头天子道:“朕今年元宵没有兴致,改年吧!”
    众人懵了,从前一提起选秀立后,天子就面露不悦沉默不语,好不容易以为天子转了心思,谁知竟换成拖延术了!
    女儿还在宫中的崔尚书老神在在站着不动,蒋尚书只得站出来带头反对。
    然后他就被天子训斥了一顿,说他身为户部尚书不想着如何充盈国库,整日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操心别人的家事。当然,天子没有将话说得这样粗俗直白,但那意思也是大差不差了。
    蒋携宝道:“爹您也是两朝老臣了,您只是关心陛下,陛下却当着百官的面叫您下不来台,儿子为您叫屈啊!”
    蒋尚书叹息到:“快别这么说,陛下毕竟年少,等过两年,陛下长大了,也许就能懂我的一片苦心了,更何况咱们身为臣子,怎么能非议君主呢?”
    蒋携宝道:“可我听说陛下想要让花家女为后,正是为了她才不肯选秀!”
    蒋尚书惊道:“你如何知道?”
    蒋携宝:“阿娘自小在宫中长大,后宫中留了几个旧人,这些消息,自然是阿娘告诉我的。”
    蒋尚书叹道:“陛下糊涂啊,那花夫人出身平凡,如何堪当国母呢?”
    父子俩一唱一和,生生将旁边的蒋携芳说急了,她忍不住一拍身旁案几,“定是那女子蛊惑了陛下。”
    她道:“我这腿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走动了,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陛下青睐我的。”
    蒋尚书眼里顿时见了泪,“女儿啊,你入宫一趟吃了不少苦,连腿都伤了,为父实在不忍心……”
    蒋携芳心中动容,忙道:“父亲放心,女儿没有吃苦,为家族争光本就该是我的职责。”
    蒋尚书又是叹气,“若是咱家有崔家那样的权势,何须叫你去争?”
    蒋携芳道:“父亲不必羡慕崔家,等女儿入了宫,一样能为咱们蒋家争光,到时候叫那些谄媚崔家的人统统后悔!”
    蒋尚书欣慰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蒋家能出你这样一个女儿,是蒋家的福气啊!”
    蒋携芳这才露出笑容。
    蒋尚书父子并未在蒋携芳屋子里久留,不多时,蒋尚书与蒋携宝就离开了蒋携芳的院子,等回到前院,蒋携宝就不满道:“爹,作甚这样日日哄着,横竖她也是蒋家的女儿,她敢不为蒋家尽心?我是她唯一的弟弟,她敢不为我着想”
    蒋尚书摇摇头,“你还是年轻,这被逼着去,和心甘情愿去,可大不相同。就像是崔家那女儿,从里到外的清高相,就那副样子还想当皇后,天子见着她都没胃口。你也别整日顽皮,多去和你姐姐说说话,将来她要真能入宫,哪怕做个贵妃,你将来也一辈子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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