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恩和曹严华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爆笑了起来。
抢救室里,护士们正在紧张进行着转移前的准备工作。为了在转移过程中尽量降低污染物接触到赵卫红的几率,值班护士们拿出了一大堆平时用来换药的凡士林纱布块,小心翼翼的铺在了她的后背上。然后再用绷带将纱布块固定好,最后又用无菌床单再盖一层。负责做转运保护的护士上下看了看,觉得满意后才点了点头道,“可以了,下呼吸器吧。”
孙立恩看着实习的男护士小心翼翼捧着气球,这边刚一拆掉呼吸器,气球就马上凑了过来,接在呼吸管上开始按压。
“按的时候不要太用力,进压太大有可能会损伤肺泡的。”换药的护士一看就知道,实习男护士有些紧张,连忙指导起来,“不要使劲猛的按一下,要用长劲……”一边说着,她一边拿过一个充满了氧气的气包,气包鼓鼓囊囊,看起来像个过度填充了羽绒的大枕头。“还有,下次再压气囊之前,先把后端的氧气囊接上。这种患者吸的都是纯氧,和cpr的时候做人工呼吸还不一样。没有氧气囊,患者的血氧浓度可能是有波动的。”
赵卫红被推出了抢救室,而正在外面坐地嚎哭的中年妇女却硬是没看到自己的母亲已经被推了出来——警察和保安正围在她的身旁,生怕她一时激动做出点什么过激行为来。而原本只是路过的臧福生主任就更倒霉了,整个医院里就他和欧阳华区长有些联系,看着欧阳华愤然而走,臧主任傻了眼。他倒是有心就装作没看见,可人家走的时候明显已经看见了自己。要是直接回家,只怕人家会觉得自己不够义气,可如果留下来帮忙……臧主任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包,又想起了妻子预告亲热的电话,臧主任纠结了起来。
“扯逑!妈的,哈怂玩意!”想来想去,毕竟还是工作重要。一想到只怕今晚又要听到河东狮吼,堂堂的西北汉子臧主任憋屈的差点从眼角流出几滴眼泪,用兰州话痛骂了两声区长夫人后,臧主任抛下手里的塑料袋,朝着门外匆匆走去。
欧阳华走出了抢救大厅,却并没有走太远。他只是到了停车场,靠在自己的车旁点了根烟。现在公车改革下,为了方便上班,欧阳华从存款里提了几万块钱,再加上贷款,这才买了一辆黑色的红旗小轿车。平时开车的时候,年逾四旬的欧阳华格外小心谨慎。平时要是有了空,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打上一桶清水,用海绵和洗洁剂仔仔细细的把车洗上一遍。
可现在,欧阳华只是靠在自己的爱车上,点燃了一根红双喜抽着。烟灰零零散散的落在了车的前机盖上,灰白的烟灰在黑色的车漆上留下了一道道白痕,看上去特别显眼。
“欧阳区长……”臧主任终于找到了欧阳华,他连忙走了过来,“您消消气,毕竟还是救人要紧……”
“你是福生吧?”欧阳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从口袋里摸出了有些皱巴的烟盒递了过去,“我记得上个月在区里的卫生工作会议上见过你。”
臧福生点了点头,“您还记得我?”
“当然了,你是咱们第四中心医院里唯一一个少数干部对吧?”欧阳华点了点头,“你是西北出身,兰州医科大学毕业的。”
第60章 搓背
事实证明,能够主政一方的官员,没有一个是吃素的。宁远市宁静区区长虽然只是个县处级的职位,但欧阳华过人的记忆力却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不凡。
“没错。”臧福生点了点头,却没有去纠正欧阳华关于自己出身的记忆错误。他其实毕业于兰州大学医学院——只不过比起仅仅见了一面就能记住这么多细节来说,叫错学校名称这种错误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我走的时候,同意书上已经签过字了。”欧阳华叹了口气,将已经燃到滤嘴上的香烟扔在地上,用脚仔细的碾了碾,确认过一粒火星都没有了之后,他弯下腰来,用两根手指捏着烟蒂,从上衣的夹克衫内袋中取出了一个自封袋,将烟头扔了进去。“那个接诊老太太的年轻医生应该看见了。”
臧福生虽然不认识孙立恩,但却也看到了刘堂春冲着那个年轻医生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的动作,他当然知道孙立恩已经拿到了同意书,但现在的问题却不只是一个签字而已。臧主任叹了口气,低声道,“主要是……您爱人她……”
一提到“爱人”两个字,欧阳华顿时就仿佛脊背后面被人用针刺了一下似的,从车旁边差点跳了起来,“她又干什么了?”
臧主任犹豫再三,这才道,“她情绪有些崩溃,在急诊大厅里哭呢。”身为院办的主任,臧福生好歹也是经常和人打交道的,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可欧阳华却已经明白,自己那个老婆只怕正在医院的急诊大厅里撒泼呢。
“我真是……上辈子不知道欠了她什么!”按说一个区长不应该和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说这些,可也许是一口怨气憋了太久,又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一起分享过同一包香烟的男人天然就是对方最好的倾听者,欧阳华摇头叹气,朝着臧福生抱怨了起来。
虽然还惦记着家中妻子的召唤,可臧主任此时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听。他只是在心里祈祷着,但愿面前这位看起来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说的区长能赶紧结束话题,回到急诊大厅里去劝劝自己的夫人——毕竟真要闹起来,医院也能直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派出所去。可这样做就难免得罪自家地头上的这位“县官”。为了以后工作中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臧主任只能稍微的牺牲一下小我,在冷风中听起了这位区长的牢骚话。
“当年刚在一起的时候,她什么都好。”区长摇头叹气道,“她年轻的时候长得漂亮,工作认真努力,最重要的是,她对所有人都很和善。可自从我当上了镇长以后,她就忽然变了。”
天底下的故事其实大部分都有些类似。曾经善良温柔的少女嫁为人妇,柴米油盐的熏陶下,她渐渐褪去了身上那些可爱而美丽的特质。而艰苦的生活,则让她变得愈发多疑易怒。等到自己的丈夫开始受到人们尊敬后,她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丈夫的成功中,自己的帮助占到了很大一部分。因此自己有权利分享相等的一部分荣耀。
她被冲昏了头脑。
她开始疏于照顾家庭,虽然公平的说,这并不是她注定的使命,但她的确开始不如以前那样操持家庭了。
宁远市下面的乡镇里缺乏其他的娱乐活动,将自己从照料家庭的责任中解放出来后,她开始沉迷于麻将。镇长夫人在村镇里打麻将,则更容易受到一些特别的照顾。她开始赢钱,一两块一局的麻将,每天赢个几百块钱都是极其常见的情况。
对于她的这些变化,就算欧阳华是个蠢货也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等他注意到自己的妻子每天都能赢回几百上千现金之后,欧阳华终于慌了神。
几次三番的促膝长谈没有获得任何成效,她依然我行我素。就连刚上大学的孩子也被她抛在了脑后。原本每个月给孩子打生活费的工作始终由她一手操办。可等到有一天,欧阳华接到儿子的电话后才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两个月没给远在北京的孩子寄过一分钱了。
欧阳华沉默了下去,他把装着烟头的自封袋重新装进了口袋里,叹了口气道,“走吧,回去看看。”
烧伤科所使用的手术室是非常特殊的“烧伤手术室”。它和普通手术室最大的区别,在于保证了无菌程度的同时,还拥有能够提供大量氧化电位水洗刷的制水系统以及医用洗浴间级别的下水系统。
烧伤手术室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被看做一个“无菌浴室”。由医用电离制水机中大量制造出的酸性氧化电位水,经过喷洒器被直接浇在了赵卫红焦黑的后背上。焦痂和已经成为灰粉的皮肤顺着水流从她身上流下,透过不锈钢的“浴床”直接洒在手术室的地面上。
“我还以为搓背只是一个形容词。”孙立恩和徐有容站在弹簧板门后方,透过玻璃看着手术室里的烧伤科医生举起了手中的海绵刷,有些惊讶的感叹道,“没想到居然是个动词!”
海绵刷在烧伤科医生们的手中上下翻飞着,黑色和灰色的死亡组织被水流冲走,渐渐露出了隐藏在焦痂下面的鲜红组织。
“露出来的那块是大菱形肌?”徐有容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但毕竟做的都是神经外科手术。对于肌肉组织的了解也就仅限于解剖书上的内容。头一次直接看到肌肉组织,居然还有一些兴奋,“我第一次看到鲜活的大菱形肌诶!”
“恩……红彤彤的。看上去像是特别新鲜的鲜切牛肉。”孙立恩却想到了之前自己吃过的潮汕牛肉火锅。宁远市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流行起了潮汕牛肉火锅,各式各样的火锅店就像是雨后的蘑菇一样迅速布满了宁远市的大街小巷。而店面里挂着的新鲜牛肉确实也看起来和这个有些相似。一想到这里,孙立恩突然觉得有些反胃。
后面的工作就交给烧伤科好了。看着烧伤科的医生熟门熟路的进行着工作,孙立恩决定先去温暖的休息室里睡一觉——这可是他晚上来医院的最主要原因。
第61章 讲究
和第四中心医院先进的配套设施相比,供医生们待机休息的值班室里简直寒酸到了极点。除了有中央空调和新风系统之外,休息室里就只有一张沙发,一张和护士站同款的桌子,以及四张上下铺——一共八个床位而已。
可宁远的地理位置却尴尬异常,说它是北方,却没有集中供暖。说它是南方,冬天仍然冻的大家一起抖。室内比室外还冷那是常态,有时候甚至一家人都得穿上羽绒服上大街取暖去。
以前在医学院上学的时候,不大点的宿舍里四个大小伙子住在一起,关上窗户倒也不算太冷。可实习之后的房间里就孙立恩一个人住,有时候没吃完的盒饭在桌子上稍微多放一阵,就能看到上面结了一层白花花的油霜。这种冷法,孙立恩实在是有些遭不住。
休息室里的床单每天都换,再加上大家其实都是穿着衣服睡觉,倒也不怎么担心卫生问题。唯一不方便的只是没有浴室,好在孙立恩下午下班以后已经回去洗过了澡,对付一晚上,等第二天在网上买的暖风机送到后,他就能回宿舍里去睡了。
只不过休息室里不光条件差,就连睡眠时的安静也无法保证。孙立恩进屋睡觉之前,曹严华就已经躺在了屋里。等到孙立恩迷迷糊糊刚睡着,小护士们却挨个进来推门叫人。不到五个小时的工夫,曹严华医生被叫起来了四次。等到休息室的大门被第五次推开,孙立恩彻底睡不着了。
“我真是嘴贱。”坐在床上顶着个鸡窝脑袋的曹严华懊恼的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来了两巴掌,“我下午干嘛要说今天闲呢!”
孙立恩索性也不睡了,坐起来和曹严华聊着天,“曹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曹严华叹了口气,找过自己的外套披在肩上,把皮鞋鞋跟踩了下去,当成拖鞋一样套在脚上道,“你听说过医院里的禁忌不?”
“你是说……都市传说一样的那种?”孙立恩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不能和出院的病人说再见?”
“对,就是这个。”曹严华挠了挠头,“虽然咱们当医生的基本都是无神论者啊……可有的时候还真的有些邪门。老周今天不值班,但是四个病人都让刘主任划给你了。我和老婆打电话的时候还夸你来着,说现在的规培生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今天晚上估计会过的挺清闲……”
医生们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小迷信。比如说,如果值班室里床全都满了,医生和护士们一般都宁可坐在凳子上,或者干脆躺在地上睡觉,也绝对不会去躺空闲的急救床。因为这样不太吉利,意味着可能有一天自己也得躺上去接受急救。
而值班前不能说“闲”,也是医院里流传甚广的小迷信之一。
孙立恩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讲究,顿时来了精神。“曹老师,还有什么说法?”
“咱们院里说法多了。”曹严华从床下的箱子里摸出了两瓶罐装咖啡,给对面上铺的孙立恩扔了一瓶之后说道,“咱们科的护士们最不愿意吃的就是苹果和饺子。只要吃了苹果或者饺子,今天一定会送很多病人来,大家都忙的脚不点地。就连冬至的时候大家也都不会去吃饺子——反而吃起了元宵,就是这个道理了。”
孙立恩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这两个月的规培生涯,的确从来没见过护士站的大小姐姐们吃过苹果。就连手机也是清一色的华为和小米,偶尔有几个三星,就是没见过苹果手机。想来大约是连苹果手机也一起被当成了禁忌。
“还有就是咱们平时叫会诊的时候……”曹严华突然想起来了很重要的一条讲究,“这个不全算是迷信。如果要请其他科室进行紧急会诊,先叫外科,再叫内科。”
“这是为什么?”孙立恩奇道,“先叫内科医生会诊会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么?”
曹严华憋着笑,同时又有些无奈,“外科的那群家伙说,如果先叫了内科来会诊,那他们再来一般就什么忙都帮不上,白跑一趟不说,晚上会有外科的急诊送来。所以一般我们都先叫外科,内科可以稍后再叫。”
孙立恩挠了挠头,这些小窍门他可是真不知道,“这么做真的有用么?”
“不好说,我也觉得可能只是凑巧了而已。”曹严华叹了口气,“只不过大家都这么说,哪怕是为了让其他医生在工作的时候稍微放心一点,也该尽力避免。毕竟工作关系还是需要维护的嘛。有关系比较好的外科医生或者内科医生,到时候你急诊的时候叫人来会诊,他们也能来的更快一点——对抢救也更有帮助一些。”
说到这里,曹严华已经把一整罐咖啡都灌下了肚,“你和徐医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搞了个治疗团队?”
治疗团队这个事情搞得孙立恩也觉得头大。曹医生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比孙立恩多了六七年的工作经验,孙立恩觉得,有必要咨询一下这位资深住院医的意见。
“总的来说就是,柳副院长想要让徐医生在我的论文里做共一,徐医生不干。刘主任说让她和我组队搞个治疗团队,这样做出来的团队结果让她共一就没问题了。”孙立恩把双手搓热,像个老头一样用手在脸上擦了几下。配合上刚刚灌进肚子里的咖啡,顿时觉得精神了许多。“可徐医生坚持说团队要我来带,所以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曹严华无不羡慕的叹了口气,“真好,规培才两个月就有论文可以发了。我现在还在愁自己副高职称的论文怎么办呢。”他想了想道,“徐医生这个人我和她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不过她能力还是有的。毕竟是霍普金斯的高材生……只不过你还是要和她搞好关系。”
一想到徐有容的省电模式,孙立恩也有些头疼,徐有容想和自己学诊断内容,可自己又会什么呀?状态栏倒是好用,可这经验怎么传授?难不成要和徐有容说,“你吃点奇怪的云南蘑菇,然后撞撞运气,看能不能瞅见别人的状态栏?”
“毕竟按照刘主任的习惯,徐有容以后铁定是要被留在急诊科的。”曹严华医生继续道,“咱们刘主任人送外号‘挖掘机’,专门挖其他科室墙角的。”
第62章 寒风中一抹暖意
在值班室里零零散散睡了几个小时的孙立恩起床出门,朝着医院食堂走去。现在是十一月三十日凌晨五点四十分,食堂在十五分钟后就会开始营业,然后一直持续到早上八点钟。住院部那些可以自行活动的病人会在早上六点到六点半之间进行晨间抽血体检。而等到六点半之后,味道极好而又便宜量足的早餐,就会将这些刚刚损失了十几到几十毫升不等血液的病人们全部吸引进来。而等到他们吃饱喝足自顾自的散去后,能剩下的残羹冷炙,只怕也没什么吃头了。
反正一罐咖啡下肚,孙立恩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先去吃顿早餐——食堂里那位江西籍老板找来的湖南大厨,亲手做出来的广式早茶点心味道实在是很不错。
“你也来了?”正在孙立恩裹着羽绒服,站在食堂门口等着开门的当口,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惊讶的女声,“我以为你今天休息呢。”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胡佳。
孙立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宿舍里的暖风机还没到,我来值班室蹭个暖气。”说着,他侧了侧身子,示意胡佳站到自己身前的位置。“咱俩运气不错,正好排个第一第二。”
“那我就不客气啦。”胡佳嘿嘿一笑,轻轻一跃,站在了孙立恩身前。黑色的马尾辫在他身前晃悠了几下。随后她换上了有些担心的神情,“我听姑姑说了昨天的事情……你还是第一次送病人走吧?没事么?”
孙立恩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整个治疗过程中也没有出现错误和疏漏。虽然感觉很遗憾,但至少我问心无愧。”
“你没事就好。”胡佳有些夸张的拍了拍胸口,“我见过好多同事第一次送病人走以后都情绪特别差。有的甚至需要去找院心理咨询科寻求帮助呢。你自己能想开就好。”
说到这里,孙立恩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第一次送走病人……是怎么缓解的?”
胡佳皱了皱鼻子,“我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哦。”
在得到了孙立恩的保证后,胡佳不好意思道,“送走病人回家以后我哭了好久……后来姑姑给我做了一顿红烧肉,肉特别好吃。然后我就把这个事儿忘了……”
孙立恩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了自己大喊“好可爱!”的冲动,半晌后才艰难道,“你这样……也挺不错的。”
胡佳佯装生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过分啊?不是说好了不笑话我的嘛!”说着气鼓鼓的转过身去不搭理孙立恩了。
单身时间等于出生时间的孙立恩哪见过这个架势,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在笑话你……”虽然想详细解释一下,但一想到自己差点夸人家可爱,搞不好会惹得小姑娘更不开心。孙立恩只能像是吃了口苦瓜一样的闭上了嘴。
胡佳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孙立恩后面的解释,回过头看了一脸苦瓜相的孙立恩一眼,提示道,“那你笑什么呀?”
“我……”孙立恩憋了半天,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觉得这种排解压力的方法挺可爱的……”
“嘿嘿。”胡佳忽然笑了起来,“表现不错,原谅你啦!”
直男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他们永远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生气,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又被原谅。一脸懵逼的看着胡佳的背影,孙立恩忽然觉得有些开心。
“你们来的挺早啊。”就在孙立恩望着胡佳的背影,脑子里琢磨着用什么话题开始新一轮的对话时,徐有容也到了。她毫不顾忌自己形象的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问道,“平时这个时间就来排队的也就我一个人。你们两个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吃食堂了?”
“徐姐?”胡佳有些惊讶的转过身来,看到来人真是徐有容后,高兴的朝着她挥了挥手,“我昨天晚上在姑姑家住的。她今天早上要和肖主任一起去省里开会,早上没人做早饭,我就来吃食堂啦。”
“肖阿姨去开会啦?”徐有容叹了口气,“那郑主任可惨了。”
孙立恩这才听明白,原来郑主任的爱人是本院护理部的大主任,护士长中的护士长。难怪平时郑主任对上自己爱人一点脾气都没有,医生在护士长面前确实总是要矮上一截。因为医嘱不合适被护士长劈头盖脸一通骂的事情在所有医院都是常事,更何况骨科主任这个职务比起护理部主任还要低上一级。
“胡姨去开会了?”孙立恩忽然反应过来这事儿和自己科室也有关系。胡护士长虽然平时也会骂人,但从来没骂过孙立恩。一想到这样一个平时可以依赖的护士长要出去出差,孙立恩竟然还觉得心里有些没谱。“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概是明天吧?”胡佳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问问我姐,她应该知道。”说完,胡佳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了出去。“喂,婷姐呀?我问一下,大姑什么时候能开完会回来?”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开了个玩笑,胡佳笑着答道,“是呀,大姑科里的规培特别想她,茶不思饭不想的,让我问问情况。”
孙立恩原本问这么一句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没想着能获得答案。这下可好,连辩解的工夫都省了。他只能不动声色的在旁边听着,顺便经受着徐有容的上下打量。
胡佳那头打着电话,清脆的声音在寒风中飘出去很远,仿佛为寒冷的空气里带上了一抹暖色。而孙立恩被徐有容打量的实在是有些发憷,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有,有桃花。”徐有容的声音带着笑意,“真人不露相呀,孙主任。”
孙立恩一听到“孙主任”这三个字就是一机灵,他苦笑着摇头道,“徐老师,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没开玩笑,我认真的。”徐有容脸上的笑意更胜,“等你有好消息了记得跟我说,到时候我带我女朋友和你们俩一起出去玩。听说宁湖那边有个度假村,能划船还能钓鱼,有机会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