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吻带着淡淡的香气,柔软无比,却让殷晚舟下意识地想起了战场之上刺破她腹部的那把剑。
可不若她的唇瓣柔软。
那把剑冷硬至极,刺破她皮肉时没有半分犹豫。
殷晚舟将这笔账一直记在了心底,此时看着女人温软的眉目,心中一动,只觉得报复回去的机会来了。
在她修为恢复前,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护着。
化神初期的楚南知便足以胜任了。
那么,该如何报复风光月霁的楚道君呢?
殷晚舟眯眸,勾唇而笑
不若让她背上师徒相爱的骂名吧,正道那群老不死的不是最看重什么纲常伦理了吗?
第2章 殷小团子
云雾缭绕、重峦叠嶂,殷晚舟窝在楚南知怀中,漫不经心地垂目扫了眼此处群山这副仙气凌然的模样,眉梢微微一动,眸中闪过几分嘲讽来。
仙界第一宗,天玄门。
不仅有五位渡劫老祖坐镇,更有九位化神长老。
可惜啊可惜,根脉腐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威风凛凛,却满门上下都挑不出几个好笋来。
殷晚舟想着想着,心下忍不住冷嗤了声,眸色暗了暗。她陡然又顿了下,抬眸瞥了眼正抱着自己踏剑飞行的女人,心中猛然间有些异样的感觉来。
加上这位近来名扬正道的天才道君,也就有十位了。
楚南知这样的人,年纪轻天赋高,按道理来说应当早就被那群老不死的捧在手上到处炫耀了,怎么她之前却好似从未听闻过这人的名字?
怎么了?
困了吗?
抱着她的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垂下眼帘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方才目视前方时平静淡漠的眸子里瞬间泛起些许涟漪来,染了点点笑意。
楚南知对上了小团子的目光,以为是她累了想要睡觉。
不困~
怀中的软团子搂着她的脖子,使劲儿地撅起身子往她肩上凑了凑,趴在楚南知的耳畔小声地悄悄说道。
师父住的地方真好看。
楚南知微微一怔,随即小心把她搂好了,轻柔地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浅浅弯眸笑了下。
日后舟舟也住在这里了,舟舟喜欢吗?
喜欢~
个屁。
殷晚舟心底翻白眼。
这鬼地方她看都看腻了,真的是喜欢到恨不得把这儿的山头全都砍平呢。
喜欢就好。
小家伙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像是楚南知曾在凡人间尝到的桂花糕,香香甜甜、于唇齿间萦绕而久久不散,楚南知每每听见都觉心软,连着这些年存积下的怨气与苦楚都散去了不少。
她垂头,轻轻吻了吻软团子的脸颊,灰暗冰冷多年的瞳孔中细细碎碎地闪出点点光芒来。
这人心狠得厉害,但哄骗她时倒也尽心尽力,总总一眼便能瞧出她心中所想。
楚南知手中握着的那颗闪着光芒的玉石就是殷晚舟曾与她同居在凡人间时给她的,当时只为哄她欢心,甜言蜜语地告知她可以用这玉石来寻殷晚舟的踪迹。恐怕那人后来也未曾在意,自是不知道楚南知何等宝贝这块石头,串成了链子藏于衣襟中、日夜佩戴,生怕哪一天她们不幸分开了自己便找不到自己的舟舟了。
楚南知便是凭着这块玉石寻到魔域中见到了那负心薄情的人,如今也是凭此找到了不知为何化为幼年期沦落于葬生谷中的软团子。
她这一路畅通无阻,往来弟子皆弯腰躬身作揖,恭敬唤她:楚长老。
楚南知虽为人冷淡漠然,却也会顿足回视颔首,礼节周全。
殷晚舟趴在她怀中,见此只垂头撇了撇唇角,心中哼笑,处处挑刺。
古板。
寡淡。
没有半点趣味。
楚师妹。
楚南知正要行过主峰,踏剑飞往自己的山峰,却是陡然被人唤住了。
她闻言剑下一顿,定于半空中,裙摆随风轻拂,微微侧身看去,赫然是掌门。
不远处的女人穿着一身灰蓝道袍,腰间银蓝宫绦垂着,悬着一块双鱼玉佩,墨发一丝不漏地以玉冠束着,体态高挑瘦削,肤色洁白如玉。
女子凌空踏步而来,这半空中肆意的风皆被隔绝,不曾弄乱她衣袍半分。容颜冷艳,可惜眉宇间肃然一片,眸中亦无甚波澜。
掌门师姐。
楚南知见她到来,心中稍稍疑惑些许,不知这位素来与她往来稀罕的人为何会开口叫下她。
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便也敛起了唇边笑意,不动声色地抬袖掩了掩怀中的孩子。
她未曾垂眸,瞧不见殷晚舟此时脸上陡然阴沉幽暗下去的神色。
许长欢。
天玄门现任门主,门内十位化神之一,如今是化神中期。
据说她困在化神中期困了整整三百年呐
殷晚舟动了动身子,微微一瞥,大概将她们此时的情势也看清楚了。
她方才在心中腹议不断,嫌弃楚南知无趣寡淡、死板得很。可是如今遇上了个许长欢,竟是硬生生将楚南知给衬得多了不少的烟火气,倒像个活人了。
殷晚舟冷笑。
许门主呐许门主,这可是曾经天玄门刑罚堂的领事人,当年好不威风呐!
她也是门内一位渡劫老祖的亲传弟子,当年风光无限的天玄门大师姐!
可惜后来磋磨了三百年毫无长进,叫一众人白白看了笑话。
楚师妹怀中所抱是
许长欢走近了些,目光直直盯向了楚南知怀中那团小家伙,眼帘微不可见地轻颤了下,淡淡开口问道。
是我的刚收的徒儿楚尹舟。
楚南知安抚地摸了摸怀中小团子的脑袋,瞧着许长欢难得露出的些许异样,不知为何的莫名有些不喜这位师姐瞧向她怀中软团子的目光。
楚尹舟?
许长欢垂眸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孩子,陡然间对上了她抬眸似是有些不安地偷偷瞧来的目光,袖中指尖猛的一颤,瞳孔微微睁大了些许。
【你也不信我?】
【好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前途无量的许长老!】
三百年来的心魔。
当日满目的血色,遍地红艳。
【自此,你我恩断义绝!】
【祝许长老仙.道.恒.昌、万.人.敬.仰!】
那一身血衣的女子猩红了眸子,笑得凄凉疯癫,看来的目光中冰冷狠决,握剑斩断腰间佩玉,自崖上一跃而下,再无半分留恋。
再后来,许长老困于化神中期困了整整三百年,堕了天才的名头,叫世人看尽了笑话。
日日夜夜,心魔缠身,幻象执念之中尽是当年的情景。
如今,依旧不得解脱。
掌门师姐可是身子有恙?
不如归去休憩罢。
楚南知微微蹙眉,见她这般失态模样,心中不免疑惑,亦生出几分警惕来。她垂眸对上了怀中孩子的目光,见着她的软团子乖乖巧巧地朝着她弯着眸子笑,神色稍缓。
不必
沉默许久的人开口婉拒了。
只是她的下一句,却是让楚南知不觉冷了脸色。
我见此女心喜,应与我有缘,师妹可否让与我做个徒儿?
素来恪守礼节的掌门竟说出这番冒犯之语来,如何不让楚南知恼怒?
不等楚南知冷下眉眼来说什么,便听怀中的软团子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不安又惊恐,吓得全身发抖,生怕楚南知不要了她似的,眼泪汪汪地往女人身上蹭。
师父不能不要舟舟。
软团子带着些哭腔,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往着女人怀中使劲儿地钻。
舟舟不怕,不哭不哭。
楚南知也来不及去与许长欢计较什么了,赶紧将小家伙抱着给她小心地抹了抹眼角大滴大滴掉下来的金豆豆,柔声低哄着,轻抚软团子的背脊。
师父不会不要舟舟。
师父怎么舍得不要舟舟呢?
真的嘛?
白嫩嫩的脸颊都哭得涨红了些,她的舟舟抽噎着软软问她,那双圆圆的凤眼中湿漉漉的、有些发红,像个被欺负了的胆怯不安的小兔儿。
自是真的。
楚南知着实见不得她哭,连连柔声保证,心疼地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软团子给哄好了些。
师姐慎言。
她见怀里的团子终于抽抽噎噎地慢慢平复下来、又乖乖埋着脑袋窝着了,这才抬眸看向了面前这正微微蹙眉垂眸的女人,语气也沉了两分。
师姐操劳辛苦,南知也不便多待,还望师姐多多休憩罢。
楚南知平静地对着许长欢微微颔首,也不等许长欢说些什么,便自转身踏剑离去了。
修真界师徒关系何等亲密?
夺人弟子这般荒唐事,楚南知着实想不出来竟会在许长欢身上发生。
她心下颇为气恼,便像是珍宝被人窥觊了一般,此时也难得失礼了些许,扔下掌门,自行归来。
殷晚舟眨了眨眸子,眼眶中还带着些水光,可那双眸子里满是兴味,哪有半分不安害怕?
她现在又觉得楚南知有点儿意思了。
软团子慢悠悠地打了个奶里奶气的哈欠,窝在女人香香软软的怀中眯了眯眼睛。
能怼许长欢!
不错!
方才那话瞧着贴心得很,实则不就是在指着许长欢的鼻子骂她操劳过度、脑子都不清楚了吗?
殷晚舟莫名被逗笑了,颇为愉悦地蹭了蹭女人的下颚,很是放肆地歪着脑袋趴在她怀里。
趴着不舒服便闹着要换个姿势,非得要躺着才好。
楚南知瞧着她那尚且红着的眸子,刚刚才哭过这会儿便又扬着下巴使唤起人来了,倒是让她忍俊不禁,眸子弯了弯。
像个虚张声势的兔子。
好生可爱。
她忍不住抬起指尖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瞧着那上面一晃一晃的白嫩嫩的婴儿肥,心下好笑,也都依着她给她换舒服的姿势了。
舟舟认识方才的师伯吗?
快到她所住山峰了,楚南知似不经意地低声问了句。
不认识。
躺在她怀中很是舒服的软团子晃了晃脑袋,陡然间皱了皱小眉头。
舟舟不喜欢她!
舟舟讨厌她!
楚南知眉梢动了动,垂眸瞥了软团子一眼。
舟舟为何讨厌她呢?
不知道呀~~
小家伙拖长了奶音回答她,脑袋还摇摇晃晃的。
舟舟就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还要理由嘛?
软团子一本正经、理直气壮。
楚南知不禁失笑。
没错,不喜欢确实不用理由。
她眸中深了深,轻轻抚着软团子的发丝。
那舟舟有喜欢的人吗?
有呀!
谁?
吧唧。
响亮的亲亲落在了下颚上,带着软团子的奶味,也伴随着小家伙欢快的声音。
舟舟喜欢师父!
舟舟最喜欢师父啦~~
舟舟只喜欢师父呀!
花言巧语。
竟是打小便这般油嘴滑舌!
楚南知如此想着,唇边却又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了些,眸中顷刻间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小骗子。
她点了点这只甜甜蜜蜜的软团子的鼻尖,轻笑着斥了句。
舟舟才不是小骗子呢。
软团子不满了,闹腾地跟她示威,得意洋洋地又在女人脸上使劲儿亲了几下。
舟舟就只喜欢师父,师父也只能喜欢舟舟!
摇头晃脑的软团子眉飞色舞,搂着她的脖子好不得意。
她说得随心,却是叫抱着她的女人一字一字全都刻在了心底。
楚南知一时沉默,半晌后才沙哑了声音淡淡开口了。
舟舟记好了今日说的话,不可反悔的。
楚南知抚了抚小团子的发丝,极有耐心地教与她。
殷晚舟不以为意。
舟舟记住啦!
我也记住了。
女人终于舒展了眉间,浅浅地笑了。
可那眸中之色,暗不见底。
许长欢一直看着她们走远,没有去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与记忆中一般模样的孩子窝在另一个人的怀中撒娇嬉笑,唇瓣紧抿着,那些梦魇又在脑中闪过。
过了许久了,她才缓缓转身,一步步重回了主峰殿中,坐回她许掌门的位置上去。
曾经天玄门有双姝,都是名震世人的天才。
其中,那年长一些的近乎是手把手地养大了自己的师妹,一点点的,见证了一朵花由稚嫩到青涩、最终灼灼夺目的全过程。
她们那般亲密无间,事事皆袒露于对方、从无隐瞒。
可惜好景不长
年少的师妹最终入魔了,成了整个门派的耻辱与禁.忌。
逼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那自小将她养大的师姐朝着她举起的剑。
许长欢那时的一举之错,也成了她后来日日夜夜的心魔。
无数次回放记忆中,她终于看清了。
被逼至崖边的孩子在见到她时,麻木黯然的眸中是如何闪现出点点细碎的光亮来的。
希冀的,信任的,甚至还带着些许雀跃欢喜。
随后,长剑举起了。
啪。
那些光亮,瞬间破碎了。
再度空洞。
第3章 殷小团子
晚间烛火摇曳,殷晚舟跟着楚南知一同洗漱沐浴后被换上了一件蓝白的小裙子,头发上染着些许栀子花的香气,是方才楚南知给她洗头时那洗发膏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