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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永远得不到你最想要的。
    但我大发慈悲, 仍然会施舍你。
    没有比这更好的侮辱了。
    婚姻可以被凡人男子拿来许诺, 可以被拿来做利益交换……也可以作为对非凡女性的侮辱。
    心气再高,你们的归宿也不过是男人的附庸,你又在高傲什么?
    我侮辱了你, 那些民间男女听到这等皇家秘辛,还要起哄, 认定我对你一片真心,钟情一生,是你这个女人无情无义,心中只有权势而无爱意,辜负一个帝王的爱慕,不是吗?
    其实沈湘是生气的,可她要是表现出来,总觉得差几分气度,恰巧中了赵牧的百年攻心“鬼”伎俩。
    何况侮辱她的人早就死干净了,跟一句话置气,会显得她真的被一个鬼给隔空调戏似的。
    这个时候,苍黎的发火合情合理,但他又很妙,没碰面前的皇帝一根手指头,炸了寝宫,掉落的书卷上好的砚台砸中皇帝——那又不是他亲手打的。
    总而言之,魔尊砸了皇帝的寝宫后,还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扯着皇帝的衣领,骂他的祖宗。
    这坏蛋,还开威压骂,皇帝头都不敢抬,面如菜色听他把世祖骂了个透。
    沈湘有了新的发现。
    苍黎伶牙俐齿,他之前可能是懒得说,也可能是习惯性的隐藏压抑了本性。没遇到她之前,这种事,他基本上不废话就动手打了,没给他发挥伶俐的机会。
    如今他明白了仙界的麻烦后,在凡界知道迂回来耍威风了,有的事它还就是不能动手,纯动手打死不爽,得骂出来才爽。
    苍黎骂完皇帝,自己坐在了主位上。前来救驾的凡人们,还有国师和一些修士进来时,只看到魔尊大摇大摆坐在上头,老皇帝抖着胡须在仔细拼昭公主碎掉的画像。
    沈湘则充当好人,在一旁唱红脸:“啊呀,算了算了,一个得了点蝇头小利的凡人鬼,你气他做什么,富贵名利都是云烟,我们修道的,不跟凡人计较这些可怜玩意儿。”
    苍黎:“还能让你被这群短命鬼欺负了去?”
    他道:“拼好了,就把画像贴遍五湖四海,沈湘两个字,你一笔都不能写错,好好将昭公主的事给那些凡人讲清楚了,敢戏言半句,本座烧了你这棺材宫,让姓赵的全下去陪你们的好祖宗赵牧!”
    老皇帝虽然怕,但是他不糊涂,帝王终究是知道不能把昭公主事迹说给百姓听的,那岂不是要煽动他们有异心?!
    老皇帝一身正气道:“朕身为天子,岂能受魔界摆布?!”
    “受不受本座摆布,你以为,你说了能算?”苍黎把皇帝拼好的沈湘画像召回手中,对比着沈湘看了眼,有些不太满意。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魔气化笔,添了几笔,轻轻一挥手,如同放飞鸟儿,将这画像变幻出千千万万份,从皇宫飞了出去,遍播大地。
    沈湘只来得及看一眼,其他变化她没看仔细,就见苍黎给画像上添了件色彩明艳的衣裳。
    沈湘哭笑不得,老皇帝被苍黎的任性妄为噎成了个哑巴。他是万万没想到,魔界真有如此不要脸不懂行规的魔头,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而且说到做到,绝不只是耍嘴。
    老皇帝心惊胆战,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想办法,待苍黎走了再用春秋笔法补救,将此事真做成世祖爱慕昭公主,稍微的润色几笔,让昭公主只是个美貌……呃,只是个相貌还不错的前朝小公主,在坏将军臣子们的胁迫下,被迫与世祖为敌,诸如此类。
    老皇帝和大臣们正在绞尽脑汁,却不知苍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问沈湘:“你打算如何介绍你自己?”
    沈湘想,反正苍黎都把事给做了,那索性就让它更完美些。趁此机会让昭公主之名重现人世,给百姓们带去生之力量和希望也可以。
    这是大善事。
    不过度需要好好揣测,毕竟她也不希望有人借她的名头搅的人间不太平。
    沈湘沉吟道:“我对昭公主之事也知之甚少,不好拿捏用词,不如就简略概括生平,暂不做评述吧。”
    这好办,就写昭公主……苍黎不会写字。认是差不多都认全了,写就不一定能写好了。
    现在能写好的字,也就……也就沈湘的名字了。
    苍黎写不出那么多字,又被老皇帝看着,他无法抹下这个面子,提笔愣了会儿,他含恨写下沈湘两字,说道:“罢了,今天就先让他们认个名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这种文盲表现很是玄妙,老皇帝识人看相,万万想不到长着这样一张脸,眉清目朗的一界至尊,会是个不会写字的野魔。
    于是,老皇帝听了苍黎的话,心中一震,认为苍黎是有些大智慧在身上的,懂得功过不必多言,只需让百姓知晓史上有此人,至于评价,自然会在历史长河中被苍生补上。
    怪不得是一界至尊,晓得这样的手段!
    老皇帝对苍黎青眼有加,眼神中多了几分佩服。
    再一想刚刚苍黎抓着他脖子骂祖宗,那些用词很是文雅,每一句都有它的道理,并非胡骂,而是针针见血,字字戳心,一杆子就能把他们的帝皇权术给拍开了,剥出里面的核来。
    沈湘笑了起来。
    她觉得,这样也挺好,昭公主叫沈湘,现阶段他们也只知道这些,言简意赅,往后等她慢慢抽丝剥茧就是。
    沈湘道:“闹完了?”
    苍黎似乎对这个闹字有意见,但瞥了眼老皇帝,他没有出声。
    他仍然占着老皇帝的榻,这会儿他坐得散漫了些,还动手把沈湘拽过来一起坐,手搭在沈湘的肩膀上,在老皇帝眼中,实打实的不正经魔头了。
    魔头道:“行了,本座耐心有限,快些把该说的都说完。你以为我们愿意在你这小破宫待着?”
    老皇帝无奈,不过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皇帝,镇不住魔头,镇自己的臣工还是在行的。
    老皇帝淡定挥手,让众人都候在门外,自己慢条斯理去换了身衣裳,茶也端上伺候着,这才好整以暇道:“朕与明郎是儿时的玩伴,说是玩伴,其实他更像是朕真正的国师,仙法道术,帝王权术,都是他亲手教导朕的。”
    他讲了他与左明的事。
    皇帝从小就对仙术感兴趣,且有天赋。他们大梁的皇帝,大多都迷恋磕丹修体,主要是为了追求长寿,死后也能鬼道修仙,以求长生。
    左明是他在祖庙祭祖时发现的,那时左明还是个鬼身,还未寻找到合适的宿主。
    老皇帝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太子,但因为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鬼”,老皇帝感到异常兴奋,和鬼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左明就讲了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为了一个人所付出的一切。
    好巧不巧,老皇帝从小就喜欢听这些儿女情长和鬼怪传奇,左明正合他的心意,总是能把故事讲的令他感动不已。
    后来,太子熬成了皇帝,左明还在。两人仍然和少年时期一样无话不谈,皇帝叫他明郎,每夜睡不着,就会听他讲故事,讲那些道法。
    终于,有一日,左明来跟他告别,与他说时机到了,他要完成最后的布置了。
    那晚,左绅的儿子暴病,等第二日天亮,又奇迹般的好了,赶上了那年的十五宫宴。
    左家父子上前问安时,左绅的儿子与皇帝对上了暗号。皇帝欣喜,知道左明成功转生,不禁为好友松了口气。
    这之后,就是左明主动请缨驻守西北,皇帝允了。
    再然后,就是褚英入京。
    这之后,就是左家谋反,证据确凿,放在了皇帝的桌案上。
    皇帝曾密会左明,问他如何是好。
    左家有反心实属不该,怎么偏要这个时候递上如此铁证给他。
    左明却坦然道:“陛下不必意外,抄家问罪,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吧。从我决心背离大道,以邪法为她完愿之日起,左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我早已献祭了左家整个家族的气运。”
    沈湘连叹息都叹不出了,她只觉得悲哀。
    左明果然走了至邪之道,用无情来成全他的一厢情愿。
    老皇帝不仅不唏嘘,反而兴奋道:“他这一番感言,朕心潮澎湃。你可见过百年的鬼之子?朕见过!是明郎让朕活着见到了如此奇景,朕必须要成全明郎这百年的心血!”
    于是,他按照左明魂飞魄散前的交待,秘密接回了褚英,并让褚英生下了那个背负着无数人性命罪孽的鬼之子。
    他杀了栖喜宫所有的人,把孩子亲手交给了与褚英前后脚生产的妃嫔,并封了她做皇后。
    在皇后看来,这孩子只是皇帝爱而不得的女人所生,并未做他想。
    至于让六劫修仙……
    老皇帝遗憾道:“朕把他当亲子看待,只是无奈他实在不像朕。幸而承衍资质颇佳,从小就有仙缘。”
    而且按照约定,等六劫二十岁成人那年,皇帝会把真相告诉他,让他与这个母亲的鬼身相认,告诉他,他的诞生是如何的传奇诡异。
    “只是没想到那鬼很烈……”皇帝捂着额头,说道,“她生下承衍后没有如明郎所说,魂飞魄散,反而化了鬼,日日在栖喜宫鬼哭狼嚎,还会伤人。”
    所以老皇帝请国师作法,把褚英封镇在了栖喜宫之下,她的鬼身也不敢再动,只略做处理,封存在了栖喜宫,等待六劫二十岁时,将这段百年传奇说给他听。
    苍黎又听入迷了,沈湘刚想质疑老皇帝有无隐瞒,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古怪理由就如此行事,可看到苍黎,沈湘又把话给咽了。
    有的,旁边这人就算一个。
    喜欢听传奇志怪故事,喜欢到为它入迷,等自己有机会参与进去,成就一段传奇时,他们只会更高兴。
    总之,凡间的这个皇帝因自己的喜好,一时兴起,养了六劫,又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真的对六劫有了不似父子胜似父子的情感。
    前一阵子千山派的仙人告知他六劫魂飞魄散,皇帝哭了一通,身子骨差点哭坏。
    他的心情形容起来,是遗憾痛惜大于伤心的。
    打个比方的话,仿佛一坛佳酿,他本要在二十年后的明月佳期打开,跟人喝着这杯酒,讲埋酒的绮丽故事,结果酒却还没等开封就碎了。
    还好,六劫没死。
    这也就是皇帝此刻心情很好的原因。
    只要看到六劫,老皇帝就能反复回忆他身为帝王的这段人生有多么的传奇有趣,为他与普通凡人的大不相同之处感到开心。
    明白了皇帝“助人为乐”的理由后,沈湘问:“左明留了什么话给我们?”
    老皇帝道:“漠北有处地方,左明说,如果是修仙大成后的昭公主,就一定会找到,他在哪里留了东西,公主一见,自然就能知晓因果。”
    苍黎二话不说,这就要带着沈湘去漠北,找那个地方。
    沈湘:“如此玄,这左明,到底有多大能耐?”
    她有所顾虑,但苍黎却轻轻一笑,道:“你怕他设陷阱坑害你?”
    “倒也不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苍黎说道,“是谁告诉我,她喜欢把故事听明白了?”
    沈湘道:“也是。”
    都到这地步了,她要去弄明白其中因果,然后……
    然后,才是最难的。
    若皇帝说得不假,左明就是在用人命孽债换一个本不该存活于世的婴孩出生,六劫他自出生,就背满了罪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饭做完啦,小小的加了点量,一更。
    因为今天还在搞非人的维权事,好多授权书要签,耽误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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