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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令许多教派争相竞逐的宝物,还未服用就能领悟到它的厉害,若是能将它送到古战场,那里的结界定能修复得完好如初,天音石的碑裂也会复原。
    思及此,云殊华将那颗珠子装在前襟口袋,继续向着山脚下行进。
    许是休息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再次赶路时显然不像最初那般能坚持那么久,后方传来一阵极浅极轻的脚步声,应当是又有人追过来了。
    云殊华脑海中的神经线紧绷起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恰在这时,树林上方传来一道悠远恬淡的玉笛声,此音绕而不绝,音调婉转,颇为动听。
    林中惊雀阵阵飞起,奔向天幕。
    云殊华忽然想到些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行走的动作也跟着滞缓了些许。
    树林阴翳之中,前方忽地出现了一个纤长俊挺的身影,那人手持玉笛,长身而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见到这人的脸,云殊华猛地慢下动作,在他面前急刹车停下,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男人穿着一袭青衫,眉目清隽,嗓音轻柔。
    殊华,这些日子在外贪玩,可还尽兴?
    就连质问的话语也听不出丝毫责怪的意味。
    云殊华心下大骇,面上强自装着镇定,一步步后撤道:舅舅你怎么会来这里?
    男人闻言,轻轻挑眉笑道:怎么,你私自离家,舅舅不能亲自接你回去?
    做舅舅的来把离家出走的外甥领回去,合情合理。
    云殊华闭了闭眼,心中发苦。
    他是真的不想跟眼前这个男人回玉逍宫,料想回到那等级森严又残酷的地方定然少不了挨一顿罚。
    且眼前的男人其实并没有表面那般和善,身为玉逍宫一宫之主,怎可能真的那般清雅。
    还没穿到游戏之前,云殊华就对这个角色早有耳闻,身为魔界玉逍宫一宫之主的傅徇,城府颇深,心思细腻,实乃算计人心一把好手,下界五域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这也是为什么云殊华宁可去清坞山待在不可捉摸的景梵身边,也不愿在玉逍宫整天面对这位笑面虎舅舅的缘故,曾经与他朝夕相对的日日夜夜,云殊华都觉得自己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凡事只能听从傅徇的摆布,不得有其他自由。
    就连鬼点子很多的江澍晚落到他手里,也只有满身伤痕,吐血昏迷的份。
    云殊华不断后退与傅徇拉开距离,心中想着应对之策。
    怎么,莫不是又在想怎么从舅舅眼前逃走了,傅徇半垂着双目,手中的玉笛一下下敲打着掌心,勾唇道,再往后走,便要碰上舅舅的暗卫,到那时可就真的走不成了。
    云殊华听罢,终于停下了步子。
    来,殊华,把手给我,我们回家。
    傅徇琥珀色的双眸之中透着认真:我可以不计较你叛逃玉逍宫的事,只需你日后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就好,你娘死得早,自小也是我极疼宠你,所以才让你溜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不回去,云殊华蹙眉打断,我现在已经是东域的弟子了!
    况且我并非叛逃,我一没有出卖玉逍宫,二没有连累任何人,舅舅如何能说我叛逃?
    你是魔修,难不成真以为去了清坞山就能同他们一般无二地修道?傅徇眸色一冷,景梵此人你应当接触过,以他的心思,又怎会不知你是玉逍宫的人?
    但我确实与这些门派之争没有牵扯!我是清白的,否则也不会被留在清坞了,云殊华坚定道,师尊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届时不论是玉逍宫还是悬泠山都将处于危险之中,舅舅你还是快走吧。
    傅徇听罢,忍不住勾唇笑道:殊华,你真是心思极单纯,极可爱。
    你可知为了找到你,我的门徒被景梵这个阴险狡诈的人杀伤无数?
    他一步步走到云殊华面前,将他逼迫到一棵树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醒醒吧,景梵几日前便到了南域,他之所以不来见你,无非是想利用你引我现身,再把玉逍宫的人一网打尽。
    你云殊华本能地想反驳,心底里瞬间呼出一个声音在大喊我不相信,但话卡在喉咙之中,想要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磬苍山上确实有我的人,我也的的确确想要那颗浮骨珠,但若是他单刀直入闯进灵堂将我的人杀了,便不会有今日的事。
    傅徇挑起云殊华披散在肩上的发丝,轻轻揉捏:他让你们几人费尽千辛万苦将珠子抢回来,在暗处瞧着你奔下山,不就是为了试探你一番?
    云殊华杏状的眼眸不由失神,他低声否定道:这些都是你的臆测。
    舅舅不会拿人命开玩笑,傅徇摇头道,且我从不对至亲之人说谎。
    云殊华闭上眼,恍然想起太阳出山之时,他在磬苍山大殿前听到的那声鹤鸣。
    那时师尊分明已经来了吧。
    眼见着他的目的达到了,我的心腹被识破身份,带来的暗卫死去大半,就连我要的浮骨珠傅徇顿了顿,都捏在你的手里,你对他忠心耿耿,恰好掉在他的陷阱中,竟还是心甘情愿的,真叫我伤心。
    我没有!云殊华睁眼否定,当初拜入五域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帮助修复古战场结界这事有利于下界安定,我为何不做?这与景梵又有什么关系。
    你想维护下界安定,那你可知古战场的楞严咒结界防的都是什么人?傅徇反问,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涟漪,他防的是你我这样的魔修,你去帮舅舅的对手,这不是在寒舅舅的心吗?
    云殊华失语。
    哪怕重活一次,他依旧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在这个世界中,不论做什么事都会有人拿他的身份出来质问他,可是他并不想为了那遥不可及的荣耀和权力去挑起仙魔战争,做一名普通又平凡的下界守护者,又错在哪里了?
    殊华,听舅舅的话,把浮骨珠给我,我们一起回玉逍宫,不要被景梵骗了。
    听到这句诱哄意味十足的话,云殊华忽地轻笑几声。
    傅徇怔了下,偏过头淡声问:怎么了,殊华在笑什么?
    景梵和傅徇,他谁都不信。
    云殊华正色道:若是我今日不给那破珠子,也不打算回玉逍宫,舅舅要如何罚我,要将我绑走吗?
    傅徇沉默半晌,悠悠叹了一息。
    殊华,我并不能拿你如何,因为我不想胁迫你,利用你,他揽着云殊华的肩,将他抱在自己怀中,轻声道,我说过,你是我在这世上至亲的血脉,我们血液相连,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
    云殊华听着他温柔的话,鼻间尽是淡淡的清香,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傅徇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你若是执意要走,我绝不拦你,这浮骨珠送到北域,我自有办法将它取回来,傅徇俯下.身同怀里的少年对视,一字一句道,可你若是想继续留在清坞,有些事情便要约法三章。
    你,云殊华愣了下,你要与我约定什么?
    你是玉逍宫的小公子,倘使玉逍宫有一天需要你,望你担起这个责任。
    不仅如此,你还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近的人,如果有天景梵背着我让你伤心我会将你带回来,再亲手剜了他。
    傅徇执起云殊华的手:这是我们的君子协定。
    云殊华打了个寒噤,半是怀疑地应下来:好,我答应舅舅,现在我要走,舅舅放不放人?
    傅徇退后几步:你去吧,我的暗卫不会再跟踪了。
    最好是如此。
    云殊华压下心中的怪异感,不再迟疑,迅速同傅徇告别下山。
    只是先前在清坞山玉墟殿之时那根埋在心中的刺,不由自主地开始蔓延,如荆棘一般生长。
    第20章 阋墙之祸
    看着云殊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傅徇若有所思。
    良久,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走上前,神色恭敬道:主上,我们的人是否还需继续攻上磬苍山?
    傅徇眉目恢复成清冷的神色,摆摆手说:还去送死做什么,那几位域主大约已经到了,展涪此人救不了就弃了吧。
    暗卫垂首道:遵命。
    还有一事主上,小公子那边
    找点人去跟着殊华,浮骨珠就不必夺了,暂且放在五域保管也不错,傅徇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玉笛,叮嘱道,三五人即可,不要让殊华发现,暗中保护好他。
    最后一句话,傅徇交待地极为清晰缓慢,暗卫领悟他话中的深意,遂带着命令退下了。
    等等。
    傅徇忽然叫住他,皱着眉问道:派去的人死了多少?
    暗卫立即跪地答:回主上,潜入磬苍山的手下目前尚还无法查明那些人的死活,眼下正是两派纠缠打斗的时候,核实人数一事比较难办。
    默了半晌,傅徇又问:后续攻入正殿的那几支人马,可还有活口?
    无一幸免,全部被景梵等人截杀。
    傅徇挑眉,惊讶地赞叹道:我就料到会是这样,以景梵天生好杀伐的性子,断不会给玉逍宫留一个活的,这等心狠手辣的性子,倒是我甘拜下风了。
    唉,你说他这样的人,怎会有资格接管清坞山的玉墟殿?莫不是不怕天音石降下天道,以杀孽罪重之名借一道天雷将他劈死?
    此话无人敢应,暗卫垂眸,一语不发。
    傅徇像是从中得到什么稀奇的意趣,唇角勾起思忖了好一会,才笑道:是我多虑了,景梵那样的人断然不会相信那些所谓的因果天道,恐怕在他心里,巴不得自己了无生趣的人生早早结束。
    此行虽折损了些人马,不过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我们走吧。
    傅徇摩挲着玉笛,怡然自得地走向通往山下的小路,身后的暗卫低低道了声是,随即对着天上做了个手势,几路暗中待命的暗卫倏尔消失在树林中。
    日光倾洒,凝在叶片上的露水一滴滴蒸发,和风吹过,万物复苏。
    浮骨珠被带下了山,展涪本想去追,奈何被骆怜死死拖住,不能踏出大殿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展涪一剑刺入骆怜腹中,蹙眉道:师兄误了我的大事,倘若我今日拿不到这珠子,你便在九泉之下同师尊相见吧。
    骆怜吐出一口血来,左手用力攥紧展涪的剑刃,将其狠狠拔出,随即整个人失去支撑,伏趴在地上,浑身浸满鲜血,已然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他看着展涪长靴前飞扬的那一片锦衣,口中鲜血直流,气息也因为疼痛变得震颤。
    你你怎么有脸唤我师兄的,你怎么有脸面提到师尊?!
    展涪冷眼看着地上愠怒的血人,面无表情道:你和赵霁的名讳究竟有多高贵,我为何不能提?
    他似乎有心想理论,便蹲下身定睛看着骆怜道:我在磬苍山待了这么多年,算是仁至义尽,曾经也不是没想过保下磬苍山,可惜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有你那自以为是的师尊,总有一天会害得磬苍师门灭绝。
    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说我?!骆怜咬牙,面色阴冷地看着他。
    大师兄,你又是这样,总是觉得任何人都配不上自己,配不上南域,难道无数的金银财宝与山庄给了你们自信,竟让你们觉得南域可以脱离五域,凌驾于东域之上?
    展涪一把揪起骆怜的前襟,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看着骆怜难看的脸色,心中快意上涌,嘲讽道:只要天音石一天在东域,清坞山便永远是天下正统,身为道修理应一心向道,铜臭满身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你骆怜闭眼,我从未想过南域有天能从下界独立出去,磬苍山日益壮大,为何不能将东域取而代之?我同师尊万事以师门为重,这难道不对吗!
    愚蠢!以你这样的眼界,纵使修行千年万年,也决计不能带领磬苍山坐上天下共主之位。展涪无心再与他多舌,当下便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骆怜见状,奋力向前扑去,由于身负重伤,他已然不能支撑着站起身,只能双手环住展涪的腿,咬牙怒吼道:我就是再愚蠢,也绝对不会在大节大义上想左!那浮骨珠必定要掌握在五域手中,你们玉逍宫休想拿到!
    展涪一脚将他踹开,并不应话,面色黑沉地向外走。
    甫一踏出殿门,一道冷光在他眼前闪过,还未反应过来那道冷光是何物所致,展涪便感觉喉间一热,汩汩鲜血喷涌而出,随即意识失去知觉,气绝当场。
    这场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骆怜伏在地砖上,怔怔地看着展涪那如断线风筝般的残破躯体跌落在地,一动不动。
    殿外的石阶上出现两道人影,一白一紫,为首的赫然是东域域主景梵。
    骆怜瞳孔皱缩,随后颤抖着唇,想说些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景梵和沈棠离踏进殿内。
    景梵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沾了血的问月在他手中消失。他不曾将眼神分给地上的骆怜半分,反倒是睨着那身首异处的死物,冷声开口:玉逍宫还算有些手段。
    可惜了,去岁五域大比之时我曾见过此人的身手,当时还觉得是个人才,孰料他却明珠暗投。沈棠离望着展涪怒睁未瞑的双眼,怜惜道。
    景梵不再言语,隔着数名死尸将凉冷的眸光移向骆怜。
    仙尊仙尊大人,骆怜心中一刺,慌忙俯首道,对不起,此事都是我的错。
    此话不必对本座说,景梵星目半阖,淡声问,小华人在何处?
    小华?
    骆怜听到这二字,尚还有些不能理解,心里却莫名的惶恐起来。
    骆怜,仙尊大人在问你话,可知云殊华现下人在何处?沈棠离双手背后,立于骆怜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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