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梵!你快将我阿姐放开!
灵绍逸大惊,旋即抬手一挥,浮空之中数只蛊虫向男人飞去,却在顷刻之间被景梵一道法印化为粉雾。
阿逸,你不是他的对手,退后几步,听话。
灵沧菏说出的话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只淡淡看了弟弟一眼,便见灵绍逸咬着牙,极力忍耐着后退。
景梵垂眸看着姐弟一场情深,随即手腕上提,剑刃发出划刺血肉的声音。
他淡漠道:本座耐心有限,有话快说。
你是怎么忍心对女子下手的!灵绍逸怒红的眼死死盯着景梵的背影,大吼道,你若是想找你的徒弟,不如直接来盘问我好了,我阿姐并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犯得着你下这样的狠手?
够了阿逸,别说了,灵沧菏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当真以为景仙尊今日前来是为了找那个小徒弟?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徒儿身在何处。
像仙尊大人这般无欲无求、一心向道的谪仙,还会有在乎徒弟的那天吗?
景梵闻言,将刺入骨肉的长剑收回,下一瞬更大力地将问月刺进灵沧菏的心脏,鲜血喷溅,将他的白衣打湿。
阿姐!!灵绍逸目眦欲裂。
吵什么。景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你不像你姐姐那般会做人俑,若是想保命就少说些,语毕他眸光流转,又返过来道,多余的戏就不必演了,如若不想本座直接闯入悬泠山谷将你的真身捉出绞杀,就尽快将朔望梦境的破界法诀说出。
灵绍逸打了个哆嗦,紧张地看着阿姐,生怕她下一秒触怒景梵。
景梵是怎么看出殿前的人并非阿姐真身的?
可即便那只是一只无生命无意识的人俑,也被阿姐放了几分灵识上去,此番受到景梵毫不留情地重创,又怎能不痛!
灵绍逸重重锤击着身侧的柱子,咬牙切齿。
王座上的灵沧菏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道:好,我将法诀告诉你,但你不能坏我的好事,若是玉逍宫的傅徇
这些不是本座要关心的事,景梵一字一句地提醒她,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灵沧菏垂眸,眸光中闪过一丝阴冷。
这几日五域域主分明在忙着修复楞严咒结界,景梵竟这么快就追到了悬泠山,这不合常理。
且她与灵绍逸费尽心思布下朔望镇一局,目的便是要将傅徇引过来,不论哪一环都不会牵扯到东域的利益,景梵又为何赶在傅徇之前抵达悬泠山。
若说是担心朔望镇上那两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徒弟,就更不可能了。
景梵会为了他们不远千里前往悬泠山?
灵沧菏立刻在心底里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为今之计,只好将朔望结界的密语告诉景梵,若是继续拖延下去,等到傅徇也登上悬泠山,一切都晚了!
灵沧菏闭眼深呼吸,漂亮的眸子缓缓睁开,道:我现下便将法诀传予你,还望景仙尊言而有信。
说罢,问月剑自景梵手中消失,灵沧菏失去桎梏。
她捂住疼痛血流的心口,迅速将密语说出,随后偏过头,恨声道: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景梵慢悠悠拾级而下,长袖一拂,一道凝着淡蓝色咒法的锁链将灵绍逸牢牢捆束住。
灵绍逸一个不察,转瞬间便动弹不得,挣扎道:我阿姐都将朔望古镇的口诀告诉你了,你还想怎样。
景梵微微勾唇,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法诀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在此之前,有劳二人在此次等候。
话音未落,景梵如松木般颀长修挺的背影已行至殿外,抬步离去。
灵绍逸见状,立刻拖着长长的锁链奔上前去,揽住受伤的灵沧菏,焦急地问道:阿姐,你现在感觉如何?
不要紧,这个身体我只放了三分灵识,景梵杀不死我,灵沧菏冷静道,阿逸,以后千万不要再做方才那等危险的事了,景梵不是你能应付的对手。
我只是怕阿姐有性命危险,灵绍逸哭丧着脸,心中一阵揪疼,阿姐,我想去悬泠山谷中帮你疗伤。
不必了,你现在被景梵施了仙索,恐怕不能离开这个大殿,灵沧菏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阿姐不会让你白白受人欺侮,待到景梵去了朔望镇的幻境之中,我定要让他知道将自己过去最痛苦的经历好好回忆一番。
可若是傅徇与景梵都去了朔望灵绍逸欲言又止。
嗯都去了朔望又如何?
大殿外忽地响起一道低缓好听的男声,还未等灵绍逸转过头,那人已经走了进来。
只见他一袭竹绿色的长衫,衣袍随步履间的微风轻动,眉目温润,笑容满面,如翩翩公子一般。
灵沧菏反应极快,她右手张开,数道丝线缠绕在来人面前,紧接着左右两侧突然出现数只人俑,挥剑向他砍去。
男人手中玉笛灵巧地翻转,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罡风凌厉的刀剑,不多时便将全部的人俑斩断砍落。
灵姑娘,莫非是在下来的不及时?为何要对在下痛下杀手,男人挑眉不解道,莫不是怨恨我没有及时将你们从景梵手中救下吧。
他转了转手中的玉笛,面上一副悠然惬意的样子,忽见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探上他的脖颈。
一袭奇异的花香拂过,灵沧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放出一条条蛊虫。
傅徇,在殿外偷听非君子所为,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作风。
闻言,傅徇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回握着她的手腕,偏过头温声开口:灵姑娘说我不是君子,那在下只好不做君子了。
几节银针顺着傅徇的指节刺入灵沧菏手骨之中,后者发出一阵怪笑,顷刻间幻化成嗡嗡飞动的蛊虫,消失在傅徇面前。
早就料到灵沧菏有此一举,傅徇并不诧异,下一瞬,女子又出现在王座上,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怎么,傅徇向前走了几步,不是要威胁我吗?
你想拿云殊华和江澍晚的性命要挟我,从我这里拿走第二颗浮骨珠,可也要等我见到人才行,否则怎会这么轻易地交到你手上?
傅徇摩挲着手中的玉笛,眸光微黯。
不过比起那两个孩子的命,我现在更想要了你和你弟弟的命,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贺电:景仙尊正马不停蹄地去见未来老婆。
第35章 洪炉点雪
方才若不是景梵来过,害得她提前触发大殿上的机关,此刻傅徇早就被钳制住了,哪里还有他安然无恙站在这里挑衅的份?
如今弟弟中了仙锁,行走不得自由,万事还需小心为上。
灵沧菏长袖一拂,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朗声道:这里是悬泠山,你到底杀不死我,与其做那些无用功,不如与我谈一笔交易。
傅徇歪着头,不解道:哦?你想同我谈交易,拿什么谈,江澍晚和云殊华?
世上现今留存下来的浮骨珠,除了磬苍山上的那一颗,便只有你手上有,灵沧菏定睛道,若你肯将它给我,朔望古镇中的那二人便能安然无恙地回去,悬泠山任凭你差遣。
阿姐!灵绍逸睁大眼睛,惊诧道,为何我不允许悬泠山投靠他!
灵沧菏不为所动,只坚定地看着大殿之上的傅徇,等待着他的回答。
傅徇观察着姐弟二人的神色,好笑道:为了一颗浮骨珠起内讧,想来灵姑娘对这珠子的得失心很重,怎么,想拿来永葆容颜,抑或是想要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那珠子对我很重要,灵沧菏凝眉,我悬泠山一派一向不参与仙魔两界的派系之争,对于飞升真仙此事更不热衷,我拿了珠子只是去救人,对玉逍宫没有任何威胁。
自天下易主以来,悬泠山确实愈发落败了,灵姑娘说要拿这珠子去救人,我信,傅徇沉吟着说,可这与我有何干系?
这珠子我留着,自然也是要去救人的。
他竟说他也要去救人。
灵沧菏怒极反笑,击桌道:谁不知你傅徇冷血无情,多年前发妻为你横遭惨死,胞妹由你一手葬送,你的亲儿子、亲外甥在幻境中深受折磨,如今还拿救人这种理由来搪塞?
这话仿佛踩中了傅徇某件心事,他听罢,缓缓敛起和蔼的笑容,周身散发出慑人的冷冽气场。
灵姑娘,话不可乱讲。
傅徇手中的玉笛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他一步步踏上前来,掌心化出紫色的业火,淡声道:我这人最不爱听旁人提起我的妹妹,凡是提到过的,全部,死在我的业火下。
你傅徇罔顾人命,我可有说错?灵沧菏挑眉,将灵绍逸护在身后,随即上前讽笑道,如此惺惺作态之姿,真叫人恶心!
傅徇双眸猩红,唇畔勾起一抹邪笑,顷刻间便移步至灵沧菏面前,将业火劈在她的面门上!
就在此时,一道剑鸣声响彻大殿,呼啸而至的强烈剑气将灵沧菏震退,连带着傅徇也后退数步。
众人都没料到大殿上竟来了另一方势力,不由得齐齐向来人看去。
招数没能成功使出,傅徇被煞气浓烈的业火反噬两分,此刻双唇像是被抹了鲜血,更显唇红齿白。
却见大殿上一道紫衣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面上带笑道:两位稍安勿躁,仙尊才刚刚去了朔望古镇,这里就险些闹出人命,未免有些不妥。
原是此人坏了他的好事。
傅徇眯了眯眸子,转身向来人走去,及至他身前站定,五指成爪锁住对方的喉咙,下了死力,转瞬间白皙的皮肤便一阵青紫。
傅徇笑,那人也笑,手中的清霜剑逐渐上移,搭在傅徇耳际。
傅宫主,沈棠离微笑道,虽说悬泠山地处五域之外,并不由我们五域仙盟管辖,但到底不能看着你太过放肆。
若是想动手,一定要考虑清楚再下决定,无论如何,还请三思。
傅徇心头怒火正盛,面上倒也能维持镇定,他心知此时还不是同五域动手的好时机,遂一下松开了他。
差点忘记今日来是要去寻人的,沈仙宗便在这里好好看着这两条丧家犬,傅某先告退了。
语毕,他整理自己的衣衫,表情颇为自然,仿佛并不介意沈棠离的剑还搭在自己侧颈处,不消片刻时间,脸上神情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双眸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血红。
他在沈棠离的目光中离开大殿,独自一人向山下走去,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灵沧菏眼见他要走,口中喃喃念叨着法咒,紧接着身体化作数只死掉的蛊虫,在空中飞了一瞬,一片片掉落下来。
阿姐定当是追出去了,灵绍逸快步向外走,却被沈棠离挥剑拦住。
灵公子不必再往前走了,如今进入山脚下那座镇子的都是些法力高强之人,你去了也只能送死。
灵绍逸冷眼看着他:呵,那你呢?眼睁睁地看着傅徇和他的外甥去串通一气?自诩修仙正统的清坞山收了一个不清不楚的魔界弟子为徒,传出去岂不是要成为天下笑柄,可惜景梵此人倒也心大,对此毫无所觉,真不知该说他是过于自负还是蠢笨十足!
五域收徒只收清白之人,若是云殊华有异心,自会按照五域的规矩处置,沈棠离挑眉笑道,再则,灵公子又怎能知晓仙尊大人没有探过他的底细?
大殿上一时又恢复寂静,无人注意到几里之外的悬泠山结界悄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山中景物荣枯无序,数道不起眼的飞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个人俑,一齐向山顶上攻去。
待到日暮之时,天上落下一场大雨,雨水打湿林中木叶,地上洇湿一片,汇成数道水洼。
云殊华背着竹木筐艰难地在泥泞中行走,大约半个时辰后,视线中隐约可见点着烛灯的房屋。
一看到那点光,身上就像是落了千钧重量一般,瞬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接连几日,江澍晚每时每刻都在重复受伤,每当云殊华将恢复好的法力注入他伤口处疗理一番后,第二天便会出现新的伤口,且怕什么来什么,随着时间推移,出现在江澍晚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身体每况愈下,昏睡时间也一日接一日地变长。
今日云殊华做了最后的决定:他要带着江澍晚越过山脚下的那条河,去对面的古镇上求药。
寻常医馆定然不能医好道修,至于魔修就更不必说了,可眼下除了去镇子上的医馆求取伤药外,别无他法。
云殊华将五指放在胸腔处,慢慢移至腰腹,不由得皱起眉毛。
这几日法力流失得比先前更严重几分,他倒是能等法力恢复,可澍晚的伤是再也拖不得了。
云殊华将载着猎物的竹木筐放到地上,随后走到好友屋室前,将门轻声推开。
床榻之上,江澍晚套着一袭粗布衫,正安静地睡着。观他唇色苍白,俊眉蹙起,呼吸浅淡,几近若有似无。
由于他的衣衫总是被新的伤口浸出斑斑血迹,云殊华不得已拿着三天的猎物去古镇上为他换些能穿的衣物。此地居民大都不通五域商贾,每次换些什么东西都漫天要价,是以云殊华背着满满一筐的猎物去置换家用时,总是背着空竹筐而归。
江澍晚向来身强体壮,但再健硕的人也禁不住伤痛的摧残,云殊华不能再等他好转,今夜定要将他转移下山。
他走上前将好友一条长臂揽在自己肩上,费了很大力才将他背起,随后催动体内仅剩的法力分担着部分重量,颤巍巍地向屋外走去。
澍晚,你再坚持一会,等治好了你的外伤,我们就积极寻找出去的办法,说不准能在下次月初开界之前逃出生天。
云殊华吃力地开口,口中吐字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伏在他背上的江澍晚尚处在昏迷中,自然不能听清这段话,只安然地沉睡在好友的背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