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明日就安排人去查。”程遇拱手应道。
见程遇和章贺的目光频频扫向桌上那半盘豆腐,章贺还吞了吞口水,江东王嘴角淡淡勾了一下,挥了下手。
“谢主子!”二人得令,一改刚才如松的站姿,蹭地就到了榻前,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就开吃。
颤巍巍的嫩豆腐,久违的香麻辣鲜,二人眼睛一亮,也不说话,手上加快了速度,豆腐夹进嘴里也不用细嚼,两口就往下咽。
你一块,我一块,没一会儿,半盘豆腐就见了底。剩下最后一块,两个人拿着筷子抢了半天,豆腐戳得稀碎。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差为了块豆腐打起来。
“出息!”江东王微微摇了下头,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
被主子笑话,程遇知趣地放下筷子,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
章贺立马端起盘子,把最后一点豆腐都扒拉进嘴里,盘子底的肉末葱花都没放过。
“主子,这古姑娘做的菜,跟甘阿婆做的口味好像,地道。”章贺说到,端着盘子迟迟舍不得放下,若是江东王不在,似乎他都有把盘子舔上一遍的打算。
程遇也点头:“是啊,自打咱们离开巴蜀,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合胃口的菜。那王厨子的菜这么一比,到底是差了许多。”
章贺笑嘻嘻地说:“主子,一千两也不算多,不然咱把古姑娘给赎出来,带回府里?日后咱……,您,主要是您想吃一口顺心的就能在府里吃,也不用跑这么老远来。”
程遇没说话,目光也带着期盼看着左修恒。
左修恒眼帘微掀,语气不善:“就为口吃的,花一千两银子买个厨子?我江东王府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没地儿花?”
想到江东王府的处境,程遇立刻羞愧地低下了头。
主子虽贵为皇子,还是皇上和皇后亲生的,可却一直穷得叮当响。这么多年主子带着将士们出生入死,才攒下那些家业。
主子说的对,他们江东王府的银子,那可都是大家拿命搏来的。在战场上什么难吃的东西没吃过,如今天下暂时太平,偶尔能解解馋就很好了,可不能为了口腹之欲就这么把银子给败霍掉。
章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吱声。
主从三人再无话,榻上歪的歪,地上站的站,眼光都盯着门口,默默等着下一道菜端上来。
等了一会儿,章贺挪到程遇身边,把声音压得极低:“我刚才算了个账,咱这阵子可没少来,哪一次都得花个十几二十两,主子说明日还来,要来得这么勤,那还不如把古姑娘赎回去来得划算。”
程遇一听,细细算了一下,还真是。
“要不,你再去劝劝主……”章贺小声撺掇着。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东王冷声打断:“闲?”
章贺神色一凛:“那什么,主子,属下去后厨瞧瞧,看什么大菜做这么久。”
程遇拱了拱手,也往外走:“属下去门口守着。”
两人匆匆出了门。门关上那一刻,江东王忍不住轻笑了声,面露无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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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瑶回了厨房,一踏进门,各自忙碌着的厨子们都停下手里的活齐齐看向她。
安然无恙回来,面上还带着笑意,这是,做的菜过关了?这姑娘,有点儿本事啊。
也不知这姑娘是个什么身份,若是留在后厨,那日后岂不是又多了个人压在他们头上。
见众人神色各异,古月瑶也不多说话,只是冲着大伙微微笑了笑,走到自己先前做菜的那个灶台前。
快速检查了一遍调料,很齐全,要用的都有。冰糖和砂糖没见,估摸着这时候没有,只有拿方块的饴糖替代了。
东坡肉耗时太久,可以先动手,待会儿焖肉的时候,再做辣子鸡和水煮牛肉。
放食材的板子上猪肉,古月瑶仔细选了一大块五花三层的五花肉,毛已经处理过,很干净。
古月瑶舀了温水洗干净,放进一旁烧着开水的锅里焯出血水,等肉定型,捞出,过凉水。古月瑶右手轻按着肉,左手拿刀,把肉切成四方大块。从一旁放着做引柴的一捆稻草里抽出几根,仔细洗干净,四大块五花肉系好。
先再把葱姜蒜切成大片,垫在砂锅底,再把捆好的五花肉皮朝下摆在砂锅里。倒上酱油,黄酒,又在一旁的糖罐里舀了两勺饴糖,加入清水。
古月瑶想弯腰去添柴,先前借她鸡汤的汉子走了过来,默默捡了柴火加在灶里。
柴火脏,碰完要洗手,待会儿她又要做别的菜,两个灶,没个人帮着烧火,加上她现在只有一只左手能用,一个人定会手忙脚乱。
可那些帮厨都各自跟着位厨子忙活,碍于先前的事,她也懒得再开口借人。现下这个汉子两番示好,不管为何,她现在确实需要帮忙。
古月瑶笑着客气道:“多谢这位大哥,如果大哥不忙的话,可否帮衬我一下?”
汉子加完柴,转身正准备往回走,听到古月瑶的话,眼睛一亮。
让他在一旁帮衬,这是不避讳他?汉子忙点头:“成啊,我姓郭,姑娘喊我老郭就成。”
古月瑶盖上砂锅盖子:“多谢郭大哥,锅里烧开喊我。”
有人看着锅,烧着柴,古月瑶着手下两道菜,辣子鸡,水煮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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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楼后院僻静的小楼里,苏慈翘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管事花姐和护院六子站在地上,沉默着。
苏慈:“六子你弄清楚了,当时人是断了气?”
六子猛点头:“公子,小的怎敢撒谎,确实断了气,花姐才吓得让小的去喊您回来拿主意。刚才见到那姑娘好端端地从您房里出来,小的快吓尿了。
苏慈偏了偏头,一脸嫌弃:“跟你说过多少回,在老子面前讲话别他娘的这么粗俗。你学学人家江东王手底下那个程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六子挠了挠脑袋:“公子啊,那咱也不是大户人家,咱这不青楼嘛。”
苏慈一噎:“……”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向六子:“给老子滚。”
六子跳起来一躲,伸手接住茶杯,一溜烟跑了。花姐拿帕子捂着嘴强行憋着笑。
“也不知是她太会装,还是六子看走了眼。”苏慈看向花姐说道,说完一闭眼,按住太阳穴:“行了,你也别笑了,瘆得慌。”
花姐噗嗤一声,笑得更欢:“公子,您这张嘴,也不知日后哪家姑娘能受得了。”
苏慈面露烦躁:“先不想日后,先想想眼下这个。古易辰那个小王八蛋,上次截胡老子看上的姑娘,这次亲手把他个便宜堂妹送上门来,还是个难见的绝色,老子想着睡上一睡,结果中途又杀出个江东王,搅了老子的好事。”
花姐劝道:“不然等那姑娘把菜做完,明儿老奴就把人送到宅子去养着?”
苏慈一拍桌子:“江东王看上她了,送了她药,明日还要过来吃饭,指定要她做。”
花姐皱眉:“那倒是不好办了,毕竟那江东王可不比刺史家公子,咱还是别招惹的好。”
“……行了。”苏慈挥了挥手:“待会儿她忙完,你先把人安顿好……”
“哐哐哐!”“哐哐哐!”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六子的声音:“公子?”
正说着话突然被打断,苏慈有些暴躁:“江东王又怎么了?”
六子:“公子,不是江东王,是刺史家大公子来接人了。”
第5章 5
苏慈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一迈进房间,就热络打着招呼:“呦,古大公子来了,我这正说找个时间亲自去登门道谢呢。”
古易辰坐在椅子上未动,语气带着不解:“苏老板缘何谢我?”
苏慈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一条腿,哈哈笑了两声:“谢古大公子给我送来个绝色美人啊。”
古易辰脸色微变:“苏老板说笑了,瑶儿不听话做了错事,我把她送过来不过是小以惩戒。几个时辰过去,想必已经知错,我此番来,就是带她回去。”
苏慈轻哼一声,也变了脸:“卖身契一签,这人可就是百花楼的了,古大公子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古易辰冷着脸,对着旁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马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古易辰一幅成竹在胸:“苏老板,银子物归原主,该怎么做想必不用我多说。”
“古大公子可知我这百花楼上一任花魁的赎身银子是多少?”苏慈拿起桌上的一锭银子放在手里颠了两下:“足足白银五千两。”
苏慈放下银子,嗤笑一声:“就瑶儿姑娘那样貌,那身段,假以时日,她也定会成为这百花楼里的花魁。您这十两银子,怕不是在跟我苏某开玩笑。”
古易辰的脸色瞬间阴沉:“不过半天功夫,苏老板这是坐地起价?”
苏慈笑了一下:“古大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身契已到官府备案,人如今是我百花楼的,苏某暂时不打算卖。古大公子若是消遣,就叫个姑娘听听小曲儿,若是忙,那就请回。”说完,苏慈起身往外走。
还不等苏慈走出两步,古易辰身边的随从闪身就拦在了他面前,抽出佩刀:“苏老板,在你面前的是刺史家大公子,二皇子的亲表弟,小的好心劝您一句,别不知好歹。”
“古大公子这是准备强买强卖?”苏慈转身变了脸。他娘的,他最恨别人拿身份压他,可这狗杂碎搬出了二皇子,还真就他娘的不好接茬。
暗自咒骂一句,苏慈走回桌边坐下,对着也把刀抽了出来的六子挥了下手:“把刀收起来,动刀动枪成什么样。去,把隔壁那位请来,就说他的饭怕是吃不成了。”六子应声出门。
片刻功夫,门从外面推开,江东王一身白衣飘飘进门,后面跟着程遇和章贺。
见是左修恒,古易辰脸色突变,忙起身施礼:“易辰不知王爷在此,未曾拜见,还请赎罪。”
左修恒连个眼神都没给,一路走到苏慈让开的椅子上坐下,淡淡扫了一眼二人:“何事?”
苏慈冲古易辰做了个请的手势,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请古大公子先说。”
左修恒眼帘微抬,看向古易辰。
古易辰脸色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半天没说出话来。
古家在扬州城那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虽然古月瑶是记在二房的养女,但好歹也是刺史府里长大的姑娘。
如今被卖进了百花楼,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错,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
一般的大户人家,若姑娘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要么送到庄子,要么找个庵堂青灯古佛一辈子,还真就没听说把自家姑娘往青楼里卖的。
大户人家子女多,总得为其他的姑娘少爷们的名声着想,有一个身陷青楼的姐妹,被人知晓,怕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闹不好还影响到兄弟姐妹们的嫁娶。
未婚妻中毒落水昏迷不醒,古易辰在气头上,又怀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把人送来的时候,压根没想那么多。一出百花楼,他就后悔了。
可为了颜面,也为吓唬吓唬古月瑶,以便日后好拿捏,他硬是挨到了晚上才带了轿子来接人。
本以为能顺利接走,连外头藏古月瑶的宅子他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待会儿把人带过去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这样,既不耽误他迎娶江南首富家的嫡女,又能抱得美人归。
可没成想,苏慈一个小小的青楼老板,居然敢跟他坐地起价,不放人不说,还喊来了江东王。
江东王左修恒是谁,那是皇上和皇后的嫡子五皇子,太子殿下唯一的亲弟弟,如今掌管所有大兴水军的大将军。
除了这些身份之外,他本人也是个极其难惹的主。虽然长得一幅天人之姿,又常常一幅懒散闲适的模样,可在战场上就是个阎罗,骁勇善战,杀人如麻。对待仇人来,那更是手段暴虐。
好巧不巧,随从刚才拿来压苏慈的二皇子乃是他姑母古贵妃所生,恰好和这位江东王不对付。
现下,一不能说把自家姑娘卖进了青楼,二不能提他的表哥二皇子,三他也不敢问江东王为何替苏慈出面,是不是也看上了瑶儿?古易辰面色难堪,内心惴惴,久久没说话。
可他不说,不代表苏慈不说。苏慈捏了捏下巴,把幸灾乐祸的笑意掩下去,一本正经开口:“江东王,是这样,古大公子今儿带了位姑娘卖到我这百花楼,双方自愿,银契两清,管事也拿着身契去官府备了案。啊,就是先前您见着那位姑娘。”
左修恒点头,示意苏慈接着说。苏慈接着道:“但古大公子却反了悔,想把人给平白带走,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