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稚玉满脸通红的跑过来,任谁看了她这副模样都会心生喜爱,程怀旻原本想将她抱起,但想到她如今大了,又将手收了回去。
稚玉却是看出来了,对他伸出双手。
“哥哥为何不抱稚玉了?”
“稚玉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稚玉不信,手扯着程怀旻的衣袖。
“才不是,哥哥分明是嫌我重了!”
程怀旻被她逗笑,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含光殿前,稚玉岂能放肆?”
稚玉提了提拖在地上的裙摆。
“可是哥哥不抱裙摆就脏了。”
程怀旻无奈一笑,只得再次将她抱起,还用手掂了掂,确实比之前重了些,腿也变长了。
程稚玉搂着他的脖子,双唇之间有清甜的酒意。
“哥哥,今日的酒真好喝,以后你也要尝尝。”
旁边的裴若谙亦是唇角轻抬,为她正了正散开的凤钗。
“公主可是醉了?我让侍女给公主备好了醒酒的甜饮。”
程稚玉赶紧抱紧程怀旻的脖子。
“没有!我只喝了一点点。”
说话间周云谏和叁俩周氏官员从殿内走出,几人在宫阶之下相遇,官员躬身对着程怀旻和程稚玉行礼,周云谏也合手而礼。
“太子殿下,公主。”
程怀旻将程稚玉放下,言谈之间依旧温和。
“将军为大邺立下战功无数,无需多礼。”
周云谏抬眸,只见程稚玉乖乖的站在程怀旻身边,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似乎是真的喝醉了,他也将视线落到她身上,不过只看了一眼便收回。
一行人站于殿外,程怀旻和周云谏谈起交兵之事,两人言辞皆是有礼,周云谏也并未表现出丝毫对兵权的贪念之心。
只不过这个周云谏到底是敌是友,程怀旻目前尚不能辨清。
——豫州坐拥六十万兵马,皆听周云谏号令,对谁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而豫州也向来不同其他州往来,周氏的官员在朝堂上从不多言,就连程佑光用他,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忠心。
程佑光交给周云谏的事他会去做,让他领兵出征他便去,对封赏也从无异议,但再进一步便没有了。
而且不止他,只怕卫氏也同样看不清周家的立场,所以才会对周云谏一直打压又不敢真的动手。
他们既防着周云谏真是程佑光的心腹,对大邺忠心耿耿,所以时常参议,让程佑光心里埋下对他的疑心,也怕他是真的置身事外,不想平白得罪了这个强敌,所以只是参一参,未曾真的有过利害关系。
而对程怀旻而言,豫州进可是大邺的心腹大患,退可是大邺的保国良军,他一直想把豫州拿下,但苦于没有机会,而且相比豫州,现在大邺的病痛更在卫家,在卫陶二氏逐渐膨胀的野心。
身后周氏官员已远远退开,裴若谙深知交兵之事繁琐,公主又有些醉了,她身为裴氏之女不便多听,便对着程怀旻盈盈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周将军,公主今日贪杯,已有醉意,我先带公主回去了。”
“好,你且去吧。”
裴若谙带着程稚玉离开,程稚玉倒是听话,转身跟裴若谙走了,她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周云谏和程怀旻不免侧目,稚玉回头看他们,很快就有侍女为她捧起裙裾,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阶转角处。
*
程怀旻将周云谏请至永延殿,周云谏倒是痛快,议完事便命人将虎符送了过来,只等叁军回朝,便可真正交了兵权。
两人起身作别,程怀旻将周云谏安置在朝云殿,离承明殿不远,就在太清湖的另一侧,是个安静清幽的好去处。
“如此便谢过太子殿下,云谏先行一步。”
周云谏骑马离开,程怀旻命人将虎符收好,今日政事已毕,案上的奏疏也已经批注好了,他负手立于窗前,双目微闭慢慢想起了宫宴上的事。
过了一会儿闻华回来,他从长年殿而来,是程怀旻派去照看程佑光的。
“回禀殿下,圣上醉酒已经歇下了,送去的奏疏也都加盖好了玉玺。”
程怀旻点头,又想到今天殿上程佑光醉酒之态,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其实身为太子,他又何尝不知程佑光懦弱呢?
以前是有母后、谢老为父皇担着,但后来母后骤逝,谢老也老了,父皇便失了方向,原本就少的雄心壮志也被磨得一干二净。
不过程佑光能撑八年之久,也着实超出了程怀旻的预期。
群臣那样的逼迫,纵使他都招架不住,父皇竟生生撑了过去,还一口气砍了十多个大臣的头,那日正元殿外血染宫阶,大雨冲得殿外的地都是红的,几百个大臣在宫道跪着,还以为父皇要改了性子做个暴君,可没曾想过了两夜父皇又出来,挨个将大臣扶起,又对卫陶两氏的官员道歉,说是他糊涂了,太过思念先皇后伤了君臣之情。
——程佑光是聪明的,他若做暴君,那只怕再做个叁五年便会被推翻,但他若做个弱君,那且还有二叁十年。
因为他有一个好太子,即使他昏碌无能,他的儿子是好的,亦是民心所向,他只要安安稳稳做好这个位置,等待程怀旻继位那天即可。
既是如此,那他做个弱皇帝又如何呢?只要能把大邺的江山平平安安的交到程怀旻手中,他这个皇帝也不算白当,也算对得起大邺了。
忆起先皇后,又想到今日稚玉喝醉了,撒娇着要他抱,程怀旻不由心头一暖。
不过也没抱一刻,周云谏就过来了,他只得让人将她带回去,这会儿说不定还没睡下。
“走吧,去看看阿稚。”
——她若是睡不安稳,便哄哄她,若是睡下了,便当作散心瞧她一眼。
“是。”
闻华侧身让开,程怀旻走出殿外,带着他前往鸿嘉殿,但他却不知稚玉回去后并未好好歇息,而是把闻羽叫进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