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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顶高塔上空,烟雾正徐徐散开。
    几秒前,那里刚发生过一场爆炸。
    溢出的能量被清扫一空,压迫感荡然无存。然而,两位史上最年轻的星环法师,终究没能逃过被能量席卷的命运……
    ——奥夏托斯首席的命运。
    苏伊倔强地仰着头,始终不肯移开视线。
    星辰尚未回应她的质问。这还不是死局……不该是死局。
    压抑着的抽噎从背后传来,似乎大家在无意间达成共识,只要不哭出声,悲剧就不会成为悲剧。
    占星学家用力眨了眨眼,缓解一遍又一遍叩问星辰带来的酸痛,也缓解从心底泛起的酸涩。
    人群中突然爆开一阵惊呼。
    “——掉、掉下来了!”
    灰扑扑的影子脱离烟雾,在地面上一阵阵欢呼中,笔直急坠。
    米洛克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响彻天际:
    “清场!所有人后退!”
    愈术士抡起手杖插进地面,精神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其中,仿佛一大片蓬松厚实的鹅绒软垫,一层层减缓那团灰影下坠的冲力。
    灰影落到地上,米洛克小心地把两个炸得满身灰的家伙分开,各自挪上担架。
    被担架上真正的约束带固定住时,自醒来后一直昏昏沉沉的艾希礼忽然强撑起精神,像是回光返照,又像是条件反射:“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一滴都没有——”
    他话音未落,同样被约束带绑住的塞莱斯提亚挣扎着弹起身,企图挽救自己所剩无几的节操:“闭嘴——”
    “人都快散架了还开黄腔?!还乱动?!”
    一声怒吼当场镇压两名不老实的重伤病患。米洛克胡子倒竖,一手一个,往两张抢着说遗言的嘴里各塞进一团纱布。
    “抬走!”
    担架稳稳飘浮,路过已经有条不紊安排上灾后重启的奥夏托斯同僚,又路过正围着法师协会代表吵架的几位首席。
    苏伊和奥古斯特的嗓音尤为突出,一个比一个激动——
    “本源失守,整个星环都跑不掉。我话放在这里,你们要处分就处分,左右上次就领过了,不差这一次。……哈,规定规定,我们能救到人,规定能吗?”
    “我早就想说了,‘紧急事态一旦发生,各塔首席必须留守塔内’——这是什么狗屁规定?一群老不死躲得远远的,看着年轻人送命,臭不要脸!”
    人世的嘈杂在这一刻终于回到耳边。塞莱斯提亚与艾希礼对望一眼,再也抵抗不住大起大落后的松懈。
    一觉无梦。
    再度睁开眼,身上伤口全被处理妥当,塞莱斯提亚盯着白森森的天花板,吐出一口长气。
    床帘拨开条缝,探进个笑嘻嘻的红色脑袋:“久违的正常睡眠,感觉如何?哎、你先别看我,眼睛别乱看……”
    藏头露尾,有古怪。
    塞莱斯提亚皱了皱眉,下意识寻找周围趁手又有点分量的摆件。艾希礼一看她这架势,不敢再藏,掀了帘子整个人钻进来。
    ——啊。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艾希礼叫她别乱看了。
    原本及腰的红发烧掉半截,堪堪过肩,断口处参差不齐。左边脸颊贴着一大块纱布,脖子和手腕都缠了厚厚的绷带,一路延伸到衣服下面。至于衣服,普普通通的宽松病号服,从头到脚,和他平时的美学相差十万八千里。
    漂亮还是漂亮的,精致却一点也没剩下。
    艾希礼先声夺人:“不准笑,不然我要生气了。”
    塞莱斯提亚瞄着他,艰难地挑选词汇,“……那,我,我尽量?”
    字缝里漏出的闷笑成功气到了艾希礼。这落魄美人丢来一个“你给我记住”的眼神,手撑在她头两侧,动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却执拗地非要亲到她窒息。
    开始时,一个存心挑衅,一个蓄意报复,颇有些要把对方舌头咬断的狠劲。渐渐地,犬齿不再示威,掌心托住后脑,双手环住肩背,真真正正唇齿相依。
    塞莱斯提亚挪出半个身位,艾希礼便挤上这张并不宽敞的病床,在被子下抱着她。
    “我只比你早醒一点点……米洛克说,你睡了叁天。”
    “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我们在一起九年?”
    “没有,”艾希礼失笑,显然同样想起梦中的冒牌货们,“我没打算求婚,以后也不会。”
    怕这句话产生歧义,他顿了顿:“人世对婚姻的定义,既不能完全容纳你对我的意义,也不能准确描述我们的关系。所以,没必要。”
    不必他解释,塞莱斯提亚原本就是明白的。然而这一次,她更想从艾希礼口中听到答案。
    “……我们的关系?”
    “你是你,我是我。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丈夫,甚至不用非得是女人和男人。”
    “只是塞莱斯提亚和艾希礼?”
    “只是塞莱斯提亚和艾希礼。”
    ——该怎么形容艾希礼这时的神色?
    塞莱斯提亚在心里提着笔,从长长的列表上划去宠溺,划去温柔,划去爱欲,划去一系列听起来十分美好的形容词……
    最终只留下了“轻拿轻放”。
    不是对待易碎品的小心翼翼,而是比任何人都知晓她的贵重之处,因此不论被索取什么、得到怎样的对待,都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打住,别替我委屈,”艾希礼捏她鼻尖,“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想要那些东西?”
    话说到这里,塞莱斯提亚忽然想起他在梦境里不小心暴露的某件事:“你误导我。”
    他说每天吃药,她自然会以为那是临时避孕……
    “那个、那个只是怕你多想,我本来就不打算有后代,以前没考虑过会和谁……所以才一直……”
    一到这种时候,艾希礼就解释得乱七八糟。塞莱斯提亚对付他也熟练,直接去听他没说出的话,听到的答案便直白得多——
    他对床上的事本身并不热衷,若非误打误撞被梦境缠住,大概一生都不会和谁发生肉体关系,避孕自然是多此一举。
    “……你真的应该学一学有话好好说。”
    她叹气,封住他还想再说的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平地炸开的怒喝,由远及近——
    “屁的有话好好说!艾希礼这小子最好别让我找到,不然我把他脑袋——”
    “米洛克、米洛克你小点声,塞莱斯提亚还没醒……”
    愈术士毫不理会极力劝阻的维吉尔,冷笑一声。
    “早该醒了!有我亲自治疗,这两个小鬼身上的伤第一天就进入自愈范围了,精神也拜他们玩命自爆所赐,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你知道他们最危险的是什么吗?长期、严重睡眠不足——要不是这次被我发现,什么时候猝死了都不知道!我们普洛半环就没接过这么离谱的病人,要睡回自己家睡去,少在这里占床位!”
    话虽这么说,米洛克拉开门时,动作依然很轻。
    塞莱斯提亚在这间单人病房睡了叁天,床帘垂着,里面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米洛克扫视一圈,见没有某个在逃病患的踪迹,便扭头往下一个可疑地点走去。维吉尔认命地替他关门,忽然一阵风吹起床帘,露出里面紧紧相拥的身影。
    那一头红毛不是艾希礼是谁?!
    维吉尔迅速捂住险些大叫的嘴,在心里用一万种方式辱骂某个光天化日不知羞耻的红毛。
    被花式辱骂的人却安抚地拍了拍病床上被完全挡住的另一人,气定神闲回过头来,湿润的眼角含着来不及收起的风情,十分慷慨地送他一道赞许的目光,然后手指举到唇边——
    笑眯眯却饱含威胁意味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文完——
    感谢陪我到这里的各位。
    第一次在公开平台上发文,完全是脑子一热幻肢充血,没大纲想到哪写到哪,连载期间其实很多次质疑过自己,觉得没有足够的毅力和热情撑到完结。
    谢谢所有留评论的小天使,如果没有你们,这篇文可能只会是我又一个几年后想起来意难平的坑。
    嗯,现在知道自己确实有能力把一个故事讲完,心态上总算有了一点余裕。
    下一本写《魔女》,大约会是更轻盈、更不正经的风格,感情戏上可能会和这本有比较大的反差。但我还是不爱写大纲,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嘿嘿。
    这边的话,之后会有一个充满了自言自语的资料片,解释解释这本里的各种麻烦设定。番外也有几篇,基本是肉,如果有人看的话就写一写,不定期掉落。
    完结后不会每条评论都回复啦,见谅。
    那么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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