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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妙朝他点了点头,下楼在柜前等了片刻。
    伙计将她另点的一份汤饼装进食盒,薛妙拎起食盒正要出门,便听身后传来了萧云婧的声音。
    “……娇娇小小惹人怜的一个小姑娘,长得也挺美,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就嫁给了楚烜那个讨厌鬼,真是……”
    第020章 戏码
    方才薛妙下楼时遇到的一身竹青圆领袍衫的男子正是那位娶了宝京第一美人叫无数男子艳羡的平阳侯世子宋祁。
    萧云婧一边与宋祁说着话一边从二楼拐角转过来,随意向下一瞥就看到了正要出门的薛妙。
    身后声音戛然而止,薛妙拎着食盒站在胡式汤饼铺门前,仰头望了望天,转过身对着萧云婧笑得十分礼貌,“县主,好巧。”
    惊不惊喜?我还没走。
    萧云婧脚下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走下楼梯,全然当作没看到薛妙,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
    待走出一丈远,萧云婧回头,仿若才看到薛妙一般,眼底恰到好处的三分惊讶,“王妃还没走?”
    “是啊。”薛妙微笑,配合她演这一出你假装没听见我假装没看见我们再来一遍的戏码,“县主吃完了?可还合胃口?”
    “滋味不错,府上还有事,我先行一步,告辞。”
    薛妙维持着端方的笑,朝萧云婧和宋祁点了点头,“县主,世子,慢走不送。”
    ……
    立春过后,天气转暖,方时安琢磨了整个冬日的药浴便也提上了日程。
    屋里地龙还烧着,暖意融融,楚烜泡完药浴,从湢室里走了出来。
    薛妙踏进房门,就见他赤着上身,一边走一边穿寝衣,肌肤雪白更胜他手上的雪色寝衣,宽肩窄腰,走动时腹部隐约可见紧致流畅的肌肉线条。
    薛妙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那露出的大片肌肤,下一息,楚烜已迅速穿寝衣,系上衣带。
    薛妙眨了眨眼,神态自若地将手上的食盒放上桌,掀了盖子端出个白净的瓷碗,“这家汤饼果真如皇后所说滋味鲜美,我吃着不错,给您也带了一份,您趁热尝尝?”
    楚烜披上外衣,走到桌前,正要坐下就见薛妙的目光意犹未尽地在他腹部上下扫过,他浑身一僵,只觉她的目光能穿透衣物一般。
    他拢了拢松松披在身上的外衣,给腹部又厚厚遮上一层衣物,这才坐下,拿起羹勺先尝了口汤。
    永兴坊的这家胡氏汤饼从楚烜记事起就开着,多少年了滋味从未变过。
    楚烜吃了两口,握筷的手忽然顿了一顿,薛妙坐在他对面,单手撑腮,眼睛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灼灼,让他无法忽视。
    楚烜强忍着不自在吃了小半碗的汤饼,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她,“王妃没有别的事了吗?”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他都忘了吃进去的汤饼究竟是何滋味了。
    薛妙似是惊讶于他会这样问,瞪大了眼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道:“这么久了,您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楚烜微微一愣,就听薛妙面不改色地来了一句,“您就是我最要紧的事啊!”
    楚烜握筷的手一颤,刚刚夹起的面片滑落进碗里,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抬头,动作僵硬地继续吃着汤饼,余光却总忍不住朝桌对面飘去。
    碗里的汤饼不多时就见了底,然而楚烜除了尝到的第一口热汤,再没吃出来过味道。
    贺嬷嬷收走碗筷,楚烜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却见薛妙趴在桌子上,头枕着交叠的双臂,歪头看着他,似是有话要说。
    楚烜忍着浑身的不自在坐了回去,看向那双清可见底的杏核状双眸。
    “我今日在永兴坊吃汤饼的时候……”薛妙跟他说起方才的见闻,“遇到一个大哥,他说您上马定乾坤,下马安社稷,一双手匡扶起天下,江山稳固有您一半的功劳,实乃大周扛鼎重臣,不世功臣……”
    薛妙笑眯眯地看着楚烜微红的耳根,将大哥的话总结了一遍,刨去谴责楚明的部分,专捡好听的说给他听。
    楚烜清咳一声,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话已出口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说了句什么,心中暗道药浴泡久了果真脑子不甚清醒。
    薛妙被他问得一怔,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本着一万分的正经道:“我觉得,这位大哥说得极对!唯有一点他没说到,您不仅用兵如神算无遗策,只手匡扶社稷平定江山,您还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风姿特秀,光映照人,岩岩若孤松独立,朗朗如日月入怀,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中人!”
    薛妙一本正经地拍着马屁,漆乌眼珠不躲不闪地看着楚烜,胜在一个诚恳自若。楚烜虽然心知她有三分是为了讨他欢心,仍是叫她寥寥几句话说得通体舒畅。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竟让他生出护佑江山十五载只为了等她这几句话的想法,好在他很快回过神,定了定心,压抑住这等荒谬的想法。
    薛妙说得口干舌燥,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在楚烜隐隐透着几分自得的期盼眼神中,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但您知道吗?这位大哥青衫布袍,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能一掌将铺子里的榉木方桌拍得四分五裂,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呐!”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去瞥楚烜的手,“您……”
    端看神情,不用她说楚烜已猜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方才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十分莫名。
    他收回手,神情漠然道:“不能。”
    能也不给她看。
    薛妙蠢蠢欲动的手顿在了半道,小心翼翼地瞥着楚烜,有些不明白他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她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还坚守着自己盲目的固执,咕哝道:“我觉得您能……”
    她哪来的自信?
    楚烜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心情又小小地飘了起来。
    ……
    元日已过,年味不减,宝京城中仍时不时能听到鞭炮烟花的声音。正月初五过后,城中的贵女夫人们开始频繁走动起来。
    初六这一日,薛妙收到一封散发着梅花冷香的帖子,帖子上用金粉绘着梅花的底纹,秀气的簪花小楷写了几句客套话,大意是邀她去永嘉伯府赴宴。
    正月初七是人日,大周百姓在这一日素有登高会友的习俗,在这一日设宴实属常事,奇怪的是帖子来自永嘉伯府。
    “王爷从前当着满朝文武下过永嘉伯的脸面,自那之后永嘉伯的帖子便再没送来过。”
    贺嬷嬷说得委婉,楚烜岂止是下了永嘉伯的脸面。嘉和十年,西山围场之上,楚烜是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室宗亲的面给了永嘉伯一鞭子,抽得那位按年岁来说能当楚烜爹的老伯爷屁滚尿流,颜面尽失,回去之后硬是哼哼歪歪地告了三个月的病假,还是皇帝下旨亲自问了病,他才肯出来见人。
    这位世子夫人难不成是想趁机给永嘉伯找回场子?薛妙捏着处处精致可见用心的帖子,漫不经心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楚烜:心随妙动。
    ……
    事实证明,flag是不能立的orz
    自从说了晚上九点更新,我就再也没有在九点成功更新过[允悲]
    第021章 赴宴
    翌日,薛妙便去了永嘉伯府。
    永嘉伯府位于城东北胜业坊,与秦|王府所在的入苑坊相隔不远,不过一刻钟,马车便停在了一座雕梁画栋的宅邸前。
    永嘉伯祖上是杭州人士,前朝探花郎,曾出任起居郎一职,后投笔从戎,效忠太|祖皇帝,受封永嘉伯。因得圣心,永嘉伯在胜业坊建府之时,太|祖皇帝亲自下旨,命工部府中楼阁务必仿苏杭园林的样式建造,其中一应花销皆出太|祖私库,是以即便是在权贵云集的胜业坊一带,这座府邸也因其琼楼绣柱而显得尤其突出。
    薛妙搭着念儿的手下了马车,抬眼见这一处风格熟悉的府邸,想起贺嬷嬷所说,不由挑了下眉。
    祖上何其光耀,无奈子孙不争气,永嘉伯府传到这一辈,拿得出手的竟只剩一个世袭荫封的爵位和这座府邸。
    进了府,渐往深处走才瞧出这远看披绣精美的府邸,内里因无力维持已显露出几分陈旧残败。
    薛妙由丫鬟领着一路往中庭去,上了一处傍湖而建的高阁,阁高三层,最顶上四面垂着厚重的帘子,燃着熏炉,倒也是暖意融融。
    丫鬟挑起帘子,薛妙稍低了下头走了进去。
    阁中三面摆了曲足案,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数名女子三三两两扎堆坐着,,皆是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姿色,见帘子被打起,接连望来。
    薛妙步子稍顿,微微抬起下巴由着念儿为她解了斗篷,视线扫过阁中姿态各异的女子。
    大都梳着妇人髻,唯有两位还是未出阁的少女的装束,其中一位着丁香色齐腰襦裙,气质娴静淡雅,见薛妙望来,朝她极轻地点了下头。
    薛妙回以一笑,目光寸移,落在了她身旁另一名梳着少女发髻的人身上。
    这一位她倒是认得,薛锦妤。她今日似是打定主意要艳压群芳,穿了件亮红洒金襦裙,细心地上了妆,含笑坐着,叫人难以忽视。
    “未能远迎,王妃莫怪。”
    正中那面曲足案后坐着的应是此次小宴的主人,永嘉伯府世子夫人方月明,起身绕过曲足案,噙着笑迎了上来。
    薛妙瞥了眼薛锦妤,视线轻飘飘打了个来回,看向方月明,并未接她的话。
    这位世子夫人不知道是真的有心还是假的无意,一眼望过去的众家夫人中,独独只有两名未出阁的少女,还偏偏有一位就是与薛妙有数不清的纠葛的薛锦妤。
    薛妙扪心自问,便是她这等前十五年没能掺和进这些贵女夫人之间,对世家贵族许多不成文的规矩不甚了解的人都知道,这等由着主人发帖子的小宴,最好不要请两位有恩怨的人同时到场。
    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那便是——这小宴的主家日子过得太过无聊,想要看出热闹一解乏味。
    毕竟薛妙和薛锦妤的身世故事,还有那先前据说是要嫁薛锦妤最后却落到了薛妙头顶上的赐婚故事,早前就在宝京城各个茶楼酒肆中编出了一百零八个版本。
    薛妙不接话,方月明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笑容不变,请薛妙落座,“在座的众位姐妹王妃应都还未见过,好在今日锦妤也来了,你们是自家姐妹,不如便坐一起吧?”
    这位世子夫人都不愿意掩饰一下自己看戏的心吗?还是觉得她是个傻的,看不出她这无聊的把戏?
    薛妙没有如方月明心中所想变了神色,又或是当即甩袖走人,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方月明,道:“我虽学规矩不久,有一点却是知道的,我是陛下赐婚,上了皇室玉牒的秦王正妃,断然没有坐于下首的道理。”
    “怎么,夫人竟连我都不如吗?”
    她眸色淡淡,语调平缓,不怒不哀,却自有一股睥睨劲儿,竟叫方月明在她身上隐约看到了几分秦王的影子。
    自薛妙进来到现在,方月明脸上圆滑不变的笑总算变了样,想是没料到薛妙一个养在乡下十余年的野丫头会有这般谈吐与姿态,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道:“是我疏忽了,只听旁人说王妃心性纯良,与锦妤要好……”
    方月明这话说得有意思,薛妙若是否认,便是她心胸狭隘,容不下薛锦妤;再者以方月明所知,在薛妙与薛锦妤之间,显然是薛锦妤这个养在面前十五年的女儿更得齐国公夫妇喜爱,薛妙如今嫁给秦王,若不想哪一日秦王忽然两腿一蹬归天后她无所依靠,便不能与薛锦妤与齐国公府撕破脸。
    方月明笃定薛妙会咬牙吃了这个暗亏,将此事翻过去,却不料薛妙半点亏不肯吃,更是压根儿没想过与齐国公府有好结果。
    薛妙挪开视线,往主座右侧首位清河县主的方向走去,闻言头也不回道:“你听错了。”
    萧云婧今日也无愧于她宝京第一美人的美名,身穿一件天水碧的高腰襦裙,发间点缀几件水头极足的玉饰,神情冷淡疏离地坐在人群之外,好如一尊玉观音像。
    清河县主萧云婧是宝京贵女中最难相与的一个,偏偏从前有先太后为她撑腰,现在皇帝又对她多有纵容,旁人也只能小心捧着。
    薛锦妤与方月明见薛妙朝她走去,心中暗笑薛妙不自量力,却见萧云婧主动与薛妙说话:“秦王妃,好巧,又见了。”
    清河县主起身让出了右侧上首的尊位,薛妙坦然坐下,“是,好巧。”
    薛锦妤见状,咬了咬牙,忽然开口,状似不经意道:“初二那日,祖母和阿娘在家等了大半日,也没等来二妹妹,不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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