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九渊挥手，水流消散在空气里，落下一层亮晶晶的小水雾，一些还挂到了陶苒的睫毛上。
眨眼抖掉水雾，陶苒小声嘀咕，“这洗澡毫无乐趣可言，简直像刷车一样……”
“我听得到。”迟九渊暗金色的眼瞳斜过来，冷声道：“琐事上耗费那么多时间，贪图享乐，难怪你修为境界不行。”
按迟九渊的标准来看，这六界之中的神魔鬼怪就没几个行的，陶苒不想让迟九渊知道这个事实，怕大魔龙一骄傲，出去毁灭世界去，只在“琐事”两字上较真起来。
“清净咒很了不起么？”陶苒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迟九渊，“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私人定制的按摩浴缸，对比一下你就知道了，你这清洁咒本质就是十五块钱的搓澡巾！”
搓澡师傅迟九渊：……
陶苒的浴缸迟九渊刚才闲逛时已经见过了，这小树妖选了和自己花瓣颜色相近的粉白色，按人身的标准，大概是个双人大小，其他的迟九渊也看不懂，不过单看颜色，他就一点也提不起进去的兴致。
他那张脸明明没有表情变化，但陶苒就是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啧，不识货。”陶苒摇头，俯身启动浴缸，哗啦啦的开始注水，他抬手解了两颗扣子，“你不泡我泡。”
迟九渊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门外。
从浴室望出去，是能看到陶苒的卧室的，他看到那只大花盆被陶苒搬了出来，就放在飘窗旁边。
再回头看陶苒，这小树妖解扣子的手立刻停了，正警惕的看着他。
“我要洗澡了，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迟九渊没动，反而目光肆意的在陶苒身上游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那张俊俏的脸上。
“你身上哪一样是我没有的？”
这是刚才陶苒说过的话，他还了回来，不等陶苒反驳，他指尖一点陶苒卧室的方向，“你今晚……要睡花盆？”
“啊，本来是这样打算的。”陶苒先点头，又摇头道：“不过我要是洗澡了，就不进花盆玩泥巴了……”
“那你别洗了。”迟九渊顿了顿，“我突然很想洗澡。”
“嗯？”陶苒奇怪，“你不有搓澡咒……啊不，清净咒吗？”
迟九渊：“……”
他干脆不再说话，抬手解开了坠着黑曜石的腰封，向前走了一步。
腰带一松，他那件顺滑的玄色长袍立刻就松散开了，极高又挺拔的身形让原本宽敞的浴室霎时逼仄，陶苒甚至闻到了一点迟九渊身上的味道。
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样的味道，像冰封千里的雪原上，岩石缝隙里挣扎生长的青苔，有些清苦的植物气息。
陶苒觉得挺好闻的，但他再闻下去迟九渊就要把衣服脱下来了，这要是换了别人，陶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都是男妖。
但这是一条龙，尽管龙先生自称修无情道，可多年做人经验告诉陶苒，你不要听一个人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迟九渊说：我是条龙，修无情道。
迟九渊做：结界里先扒了陶苒的法衣，这会儿又把他自己的衣服给脱了……
打咩，打咩。
陶苒心里已经在迟九渊头顶画了个大大的叉，“唰”的抬手捂住眼睛，很有原则的从指缝里偷看了两眼，“那你泡吧，我不奉陪了！”
小树妖转身走了，还给迟九渊带上了门。
浴室里只剩下迟九渊一人，他静默的垂首站了一会儿，确认陶苒化形后把自己插.进了花盆里，那个画在花盆底下的微型阵法开始运转……
他把腰带扣回去，余光却看到了浴缸里升腾起的一点朦胧水雾和涌动的温水。
犹豫了一下，他又解开了腰带。
……
卧室里，床上空空如也。
笔记本电脑在飘窗上放着，几分钟后，页脚变动一下。
一株一百五十厘米的樱桃树扎根在青花瓷花盆里，浏览到剧本精彩处，某片翠绿的小叶子还要抖一抖。
这是一部关于校园的剧本，只是展示的是学校和青春期少年们的另一面。
骄阳之下亦有阴影，最纯粹干净的白纸上也能用墨迹晕染出最伤人的语句。
陶苒要演的角色，是男主角□□。
剧本是好剧本，就是不适合深夜翻看，越看越让人觉得心里压抑，陶苒的树叶都蔫蔫的耷拉下去了，干脆先停下，剩下的一半准备明天再看。
退出去刷会儿微博。
时白薇一个小时前结束了某活动，从场馆出来时，被人“无意间”拍到了侧脸，笑颜甜美，耳垂上带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宝石红樱桃。
评论里有cp粉疯狂扣糖，也有陶苒的粉丝在谢绝捆绑炒作。
再看热搜，#时白薇的耳钉#立刻上了前十，热度还在攀升。
时白薇是映月娱乐今年要捧的新人，炒cp的事，映月的胡总提前和他商量过了，陶苒看了两眼就退了出去。
月色静谧，笼罩在小树身上，陶苒惬意的伸展枝桠，正准备关掉电脑，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嘿咻——嘿咻——嘻嘻嘻~~咯咯~”
陶苒：“……”
那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很费力在做什么的样子，时不时发出两声纯真而诡异的笑声。
笑声渐渐逼近飘窗，还有墙体被抓挠的声音。
陶苒开始瑟瑟发抖，叶子唰啦唰啦的响。
一只青白的小手扣上窗台外沿，圆润的指甲呈现青黑色，随后是一个小脑袋，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黑，它歪着头，直愣愣的盯着陶苒的床，露出一口白森森小牙——
陶苒：！！！
……
黑色的龙首上顶着一块橙色的毛巾，暗金色的兽瞳舒服的眯了起来，迟九渊用尾巴尖拍水，在浴缸里翻了个身。
不得不承认，小树妖说的对，这浴缸确实舒服，比起神界的灵泉也毫不逊色。
尾巴尖一顿，迟九渊把那张从架子上滑落的毛巾抖掉。
他察觉到了一股很微弱的阴气。
有一只很弱小，气息很古怪的脏东西进了陶苒的房子。
这小树妖竟然连结界都不设一个？迟九渊喉咙里低沉的哼了一声，没有从浴缸里出来的打算。
陶苒都能伤了他，这么个弱小的灵体，陶苒还解决不了吗？
他这个念头还没下心头，陶苒卧室那边猛地爆发出两声惊呼，隔着门能听见其中一声是陶苒喊的，另一声则尖锐稚嫩。
黑发浮出水面，惊扰一室雾气，迟九渊一条长腿刚跨出浴缸，抬手召来法衣随意裹上，还没系腰带，浴室的门就被撞开了。
与清冷空气一同涌入的还有边跑边掉叶子的陶苒。
这小树妖的眼睛亮极了，警惕、嫌弃、恐惧等负面情绪在他眼里一扫而空，满眼都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欣喜若狂。
这样依赖的眼神让迟九渊一愣，就这么愣神的刹那，陶苒已经跑过来了，他只下意识的侧了下身，陶苒现场表演了一个三步上龙。
他直接窜起来抱住了迟九渊，无尾熊挂树似的。
只是他挂在迟九渊的侧面，而且跳的太高了，两条腿盘着迟九渊的腰，一条胳膊揽着迟九渊的脖子，另一条直接抱住了迟九渊的脑袋。
陶苒哆嗦道：“有……有鬼！”
迟九渊：……
他神识扫过去，看到了陶苒说的那只小鬼，那穿着一身红衣的小鬼此时正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看来一棵树从花盆里弹射起步、拔腿就跑的行为，给这只未成年鬼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地上还有陶苒带出来的泥土，和一路抛洒的树叶，可谓是一片狼藉。
迟九渊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至于他为什么用神识而不用眼去看……
那是因为——
“陶苒……”他强忍着恼怒，压低声音道：“你抠到我眼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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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萨瓦迪卡~
“啊？”陶苒连忙松开一只手，改成两只手揽着迟九渊的脖子，颤声道：“他……他从窗外爬进来，进了屋子就爬上床翻被子，吓死人了。”
迟九渊额角青筋跳了两下，英挺修长的眉又开始往一起拧，他扯着自己快被陶苒蹭掉的衣服，某个瞬间想直接抽掉这小树妖的妖骨算了。
“下来。”他压着火气说。
陶苒慢吞吞的下来，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在哭的小鬼，脚落地后仍抱着迟九渊的胳膊。
迟九渊又被他给气笑了，手指一点丢出个结界，困住了要逃跑的小鬼，低头冷声质问：“你不怕我，倒是怕这么个小玩意儿？”
“不……不一样的……”陶苒小声道：“你根本不懂恐怖片的威力，这东西就像恐怖片里出来的，至于你……”
陶苒抬头看了眼迟九渊，才发觉大魔龙头发还湿漉漉的，湿热水汽让原本苍白的皮肤有了些血色，身上那种阴鸷的气息也散去一些，而且还……
被他扯的衣衫不整的，露了大半的肩膀和胸膛。
胸口那道红光流转的诡异符篆存在感极为强烈，陶苒目光刚落上去，迟九渊就拉拢了衣襟。
“我怎么？”他挑眉问陶苒。
陶苒揉揉鼻子，心想你像秀场上刚下来的，不过我才不夸你呢。
他咳了一声，往外走了两步，手抓着浴室的门框，探头看那只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