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一眼郭妙婉,她垂眸表情,看不出悲喜情绪,但这视角这一眼,居然让元啸永在郭妙婉身上,看出了一点皇帝的影子。
他连忙又追加了一句,“我现在便与她断绝关系,她就在这宴席之上,我这就叫她过来。”
说着便站起身要叫云丽姝,云丽姝在不远处听到了两人对话,此刻也已经忍不住冲过来了。
她知道郭妙婉得罪不得,也听说了郭妙婉和黎宵之间的丑事,但是她没想到,郭妙婉会为黎宵出头。
她若在意黎宵,怎会把黎宵扔进虎笼?
她若不在意黎宵,又为何要为黎宵出头?
而且在意的话,她和黎宵退婚不是更方便他们胡混吗?怎的偏要跑来管她的事情!
她父亲要她务必让元啸永对她欲罢不能,云丽姝已经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忍着羞耻去和妓子学习伺候男人,她父亲说了,若是她能够嫁给兵部尚书之子,她母亲手下的铺子,全都给她。
云丽姝早就发现,男人没一个能靠得住的!本来黎宵虽然根本不通情爱,但好歹他心善,成婚之后是个非常好的归宿。
可惜黎家一朝败落,黎宵再怎么心善,是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人选,架不住他现在是个罪臣之子,嫁给他就是跳火坑。
男人靠不住,她只能想方设法地将钱抓在手中,她自小跟娘亲学经营,拿到铺子才是她后半生的依仗。
至于嫁给谁做后宅女人,是妻还是妾,云丽姝都无所谓。
眼见着事情都要成了,半路杀出个妙婉公主,元啸永这个怂蛋,就要舍了她!
云丽姝不管不顾地冲进亭子,但是冲进去之后,又后怕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迎面“噗通”一声,跪在了元啸永身侧,对着郭妙婉端端正正施礼。
“民女见过公主。”
郭妙婉眉梢挑起,手里拿着梨子颠来颠去,忍不住看向了远处一直背对着这边,但是肯定能够听到这边发生什么的黎宵。
“公主恕罪,”云丽姝开口,“民女斗胆冒犯,我与永郎是真的两情相悦,我……”
她咬着嘴唇,看向四周看热闹的众人,眼中泪水盈盈,她小声说:“我已经怀了永郎的孩子,我父亲已经定了日子,要亲自与黎宵商议退亲,我……”。
“你又私自怀了孩子?!”
云丽姝还没说完,元啸永便厉声打断她,满脸嫌弃地开口,“你是不是故意的?上一次你也是故意的吧,你这个女人怎地如此的心机深沉,不知廉耻!”
云丽姝顿时泪洒当场,她觉得四周有数不清的人在窃窃私语,看她的笑话。
元啸永这么大声,今后皇城之中,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未婚先孕,知道她带着婚约同人苟且。
她含泪咬牙看着元啸永,这个枕边都不愿意说两句好话的男人,也顾不得脸面,反正今日脸丢了,也闹开了,她若是退缩,一切才是功亏一篑。
因此她也用从未有过的嘴脸,对着元啸永尖叫道,“我不知廉耻?难道孩子是我一个人便能怀上的吗!”
“你简直……”。
“你闭嘴!”
本来站在不远处的黎宵,终于忍无可忍地走过来,“铮”地一声拔出长刀,怒不可遏地架在了元啸永的脖子上,阻隔了元啸永接下来要出口的恶毒之言。
弹幕这会儿被这过于精彩又过于狗血的剧情震惊了,疯狂在刷。
狗咬狗,一嘴毛。
这个女人实在太茶!
黎宵眼瞎!
什么东西,公主把他们都鲨了吧!
冒泡,我是黎宵党,现在原地转组。
他们在对峙,郭妙婉玩梨,还有心情给转组的那条弹幕点了个赞。
而黎宵却满脸肃杀,沉声呵斥,“你也算个男人,自己做下的事情不敢认,居然还腆着脸怪罪云娘!”
元啸永被吓着了,他这辈子还没被别人拿刀架着过脖子,但他也被气着了,谁敢这么对他!
他可是兵部尚书之子!
但是他不敢动,因为刀锋贴着他的命门,而且他看向郭妙婉,想要让郭妙婉管管黎宵,却见郭妙婉饶有兴趣的视线,在他和云丽姝之间来回,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元啸永毫不怀疑,要不是黎宵手里已经有刀,她绝对干得出来递刀的事情。
因此元啸永不敢轻举妄动,依旧半跪着,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道:“你就算个男人了?你现在什么身份,还不是靠着……”
郭妙婉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元啸永下面的话顿时吓得噎了回去。
云丽姝抹了眼泪,大着胆子揪住了黎宵持剑的手,小声央求着,“黎宵,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别这样……我求你。”
黎宵表情几变,郭妙婉轻飘飘道:“本公主累了,辛鹅甘芙,扶我回府。”
她说完,看了黎宵一眼,这一眼简直像是扯住了狗脖绳,气的要杀人的黎宵眼睛泛红地还刀入鞘。
郭妙婉又亲自抓着元啸永的手臂,把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笑着回答他八百年之前说的话,“元统领说笑了,本公主又不是掌管人间姻缘的神官,管不到他人自由婚配这件事。”
“你与云小姐两情相悦,本公主为何要棒打鸳鸯?”
郭妙婉垂头看了一眼哭成泪人,捂着肚子满目惊惶的云丽姝,心思几转,但终究是帮了她一把。
不为博得黎宵的好感。
只为了她好歹有胆子冲进亭子来为自己争取。
她拍着元啸永的手臂,说:“等云统领孩子满月,本公主定会命人备上厚礼庆贺。”
元啸永腿都软了,郭妙婉又施施然地走了,徒留一院子或幸灾乐祸,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
郭妙婉上了马车,黎宵正欲翻身上马,她突然掀开车帘,召唤他道:“进来。”
黎宵呼吸一窒,这一次非常迅速且乖地钻进了马车。
他刚才做的事情,是他曾经最鄙夷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看了元啸永的表现,他更加确定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跟郭妙婉没有关系,黎宵此刻对郭妙婉心虚的厉害。
进了马车,他还是跪坐在马车门口,看向郭妙婉的眼神极其复杂。
马车掉头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郭妙婉手臂撑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手里居然还拿着那个梨。
她问黎宵,“你现在弄清楚了吗?”
她看着黎宵,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四下。
这一句话,问的不止是一个问题,黎宵心神巨震。
一问黎宵是否弄清云娘是什么样的人。
二问黎宵是否弄清云娘的事情是不是她的手笔。
三问黎宵是否看清元啸永是什么人。
四问……他是否弄清了自己的内心。
☆、先亲一个(哈哈哈哈哈,黎宵吓傻了。...)
黎宵久久地和郭妙婉对视,马车的车轮在路上飞快地滚过,咕噜噜的声音,闷闷地从外面传进来,像黎宵此在胸腔上蹿下跳没有依处的心。
弹幕见两个人相互瞪着彼此,要瞪成一对儿乌眼鸡,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好一阵子,还是郭妙婉先开口,“问你话呢,哑巴了?”
黎宵垂头,嘴唇动了动,闷声说,“……弄清楚了。”
可越是弄清楚一些事,对于郭妙婉的态度,他越是迷茫。
这件事情既然不是郭妙婉做的,她为什么不直接否认,甚至还专门带着他去找元啸永,由着他狐假虎威,还……帮了云娘。
郭妙婉对元啸永说的最后一句话,说会给他和云娘满月的孩子送礼,那就是在说,要是元啸永敢把云娘肚子里的孩子再搞没了,郭妙婉是要过问的。
但越是这样,黎宵越看不懂郭妙婉。
郭妙婉却没有给他想清楚的时间,又开始不着调,“既然弄清楚了,我也帮了你,你总要给我点好处吧?”
弹幕听到郭妙婉这话,都开始刷着——来了来了,开始搞事情了,这才对嘛!
黎宵没敢马上接话,他直觉郭妙婉嘴里下一句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郭妙婉开口便是,“今晚来我屋里睡怎么样?”
黎宵:“……”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
郭妙婉看着黎宵表情又开始青青红红,忍不住靠着马车上的小案笑起来,“别这样嘛,你反正也担了我裙下之臣的名声,何不索性坐实。”
“跟了我,莫说元啸永在你面前不敢叽叽歪歪,连亲爹见了你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黎公子,”
郭妙婉抬脚朝前伸,踹了一脚黎宵的腿,“过来,机灵点,别像个木头。”
黎宵何止像个木头,他现在简直像个铁棒子,还是烧红的铁棒子。
郭妙婉很不喜欢穿布袜,哪怕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了,她也总是上了马车就赤着脚,一双纤白小巧的足,伸到了黎宵的面前,勾着他的衣袍。
黎宵垂头盯着,莫名想起了他被扔了虎笼不久,连坐也坐不住的时候,她是如何折辱他,用这脚勾着他的头,从地上抬起。
那时候他心中对她恨意滔天,只恨自己不是无牵无挂之人,否则必然要生啖她的血肉。
可如今……她还是那样对他,他依旧恨她,可这恨,却因为一次心虚愧疚,变得不再锋利。
“还是不愿意?你又不喜欢云娘,你但凡是多注意她一点儿,你都不会发现不了她早在一年前便已经移情别恋。”
郭妙婉说,“别假装伤心,人本来就是屈服于欲望的产物,你根本搞不清楚情爱是什么,我不跟你谈情,我们只谈欲。”
黎宵把郭妙婉踩在他膝盖上的脚打掉,“啪”的一声,很清脆。
郭妙婉脚背上面登时就红了。
郭妙婉吃痛收了回来,缩回自己的裙子下面,颇为不满地看着他,开口道,“冥顽不灵。”
“我问你,”郭妙婉说,“你与云娘定情这么多年,可与她有过床笫之欢?”
黎宵几乎是立刻反驳,“我还未与云娘成婚,怎能做那等越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