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聚会自然紧急叫停。
凯撒不参与布什家族的乱摊子。
离开的路上,凯撒经过那只忽然发狂的狗,现在,这只咬伤管家的大黑狗已经被铁笼关起来。
它呲着牙齿,疯狂撞击着笼子。
毕竟是主人的爱宠,其他人不敢处死它。
凯撒停下脚步,他询问负责看管狗的人:“找到原因了吗?”
那人擦了擦汗:“应该是不小心吃了森林里的’癫狂草’,才会这样失控……布朗先生被咬伤,好像是他身上也沾了’癫狂草’的汁液……”
癫狂草在帝国中是一种并不常见的草,以味道美味出名,服用者会出现短暂性的兴奋、思维混乱。
如果提纯,其威力不亚于其他的违禁药物。
也因为这个特性,这种草被列为禁草,禁止生产、种植。
布什家族的少爷们追求刺激,在家中偷偷种了一些,去年刚因为这件事情遭到处罚。
凯撒没说什么,他离开这里,穿过高达十米的喷泉和灯光,上了黑色的车子。
瘦弱的、像套着麻袋的萝拉蜷缩着身体,她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身后枕着她的柔软小包裹。
这个短短一周内经历生死、辗转多个地方的女孩,她卷着自己的床就过来了。
所有的东西只有那个小小的、不太干净的包裹。
萝拉缩成一团睡着了。
凯撒没有立刻上车。
司机说:“先生,需要我再——”
凯撒抬手,示意他保持沉默。
凯撒脱下外套,他动作并不重,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在他坐下的瞬间,这个美丽蠢货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差点跳起来。
“上将。”
她的声音终于不再失落,又恢复了小麻雀般的叽叽喳喳。
凯撒应了一声。
车内的灯没有开,他的头发如同干净的银。
萝拉老老实实地坐好,她裹紧毛毯,将自己的小包裹老老实实地抱在怀抱中。
她洗干净的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与其说迷茫,更不如说是一种麻木。
一种被经手多次、在多个地方颠沛流离的麻木。
凯撒摘下手套。
他问:“你想吃什么?”
萝拉先是摇了摇头。
过了一阵,她又小声说:“……能给我一些干面包吗?”
凯撒不知道她在布什家的短短两天经历了什么。
两天前那个活泼快乐的小猪崽不见了,不再揪着他的衣服吵吵嚷嚷地要烤乳猪,而是这样卑微又谨慎地问,能不能给她一些干面包。
凯撒感到一些不舒服。
他告诉司机:“先去ristorante beccofino。”
这是一家会员制的高档餐厅,只接待注册会员,一般情况下,需要提前三天预定。
凯撒让亚瑟打电话过去,轻而易举地订到单独的房间。
萝拉没有听前排亚瑟的声音,她趴在玻璃窗上,专注而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被关在首相官邸中十几年,强行与外界隔离,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没有电子设备,没有接触外界,她对官邸之外的世界和社会一无所知,就像一张单纯的白纸。
夜幕之中,尖顶教堂威严耸立,拱扶垛好像空中桥梁。
萝拉专注地看着,扭脸问凯撒:“那是什么?”
凯撒说:“教堂。”
“教堂是做什么的?”
“宗教活动的主要建筑物,信徒的聚集地。”
“喔,”萝拉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隔了两秒,又问,“信徒是什么?宗教又是什么?”
凯撒慢慢地说:“对你来说,这些不重要。”
萝拉好奇:“那什么重要?”
“再多问,”凯撒言简意赅,“你连一片干面包都得不到。”
萝拉听懂了这句话,她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脸仍旧贴在玻璃上,外面飘着小雨,她的手掌心压在上面,触不到雨滴,只渴望地看着外面。
她就像一只想要飞出牢笼的雏鸟。
在进入餐厅之前,凯撒让亚瑟带着萝拉去熟悉的店铺买了新衣服和帽子。
萝拉兴奋极了,她主动挑选了一件帝政风格的长裙,淡淡的紫色,长度一直到脚面上,只露出银色鞋子的顶端。
“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好软好舒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丝吗?”萝拉摸着胸口处的珍珠,眼睛亮晶晶,“这个塑料珠子好美好漂亮,我好喜欢。”
凯撒任由这个小蠢货叽叽喳喳,他拿了一顶巨大的、有面纱,还能够遮住头发和脸的帽子,扣在萝拉的小脑袋上。
她头围小,帽子卡下去,把她的脸都罩住了。
萝拉说:“啊,这个帽子把我漂亮的脸都挡住了,上将……”
凯撒后退两步,看了看,很满意。
他说:“就这个。”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凯撒要弄这么一个大帽子,但萝拉仍旧因为得到漂亮的衣服和帽子而开心。
一直到抵达餐厅门口前,萝拉还在兴奋。
她快活地跟在凯撒身后,并不太淑女地表达着喜悦的心情:“这是我拥有的、第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服哎,也是第一套这么美这么美的长裙。上将,不过这个帽子有点遮挡住我的眼睛,我不可以——”
她愉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凯撒低头,发现萝拉将帽子抬起来,正盯着某个地方的牌子看。
那上面有着清晰的标语。
「阿斯蒂族人禁止入内」
萝拉什么都没说,她垂下头,原本试图抬起帽子的手放下来。
她不再尝试将帽子抬高,而是按住帽檐,用力地往下压了压。
雨夜被淋湿的猫猫,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躲在破纸箱下,试图获取短暂的温暖。
没有人会为难凯撒上将,萝拉顺利地进入房间。
凯撒向侍应生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今晚和这位淑女需要安静的进食,不希望旁人打扰。
侍应生明白了。
略去复杂的用餐流程,将餐前甜点、配菜和主菜等等一同送上来。
好奇宝宝萝拉失去了刚才的兴致,她甚至没有去看这房间墙壁上漂亮的陶瓦鱼骨架装饰品,也没有惊叹银光闪闪的餐具。
就算这家菜品里的烤猪肉有着香喷喷的脆皮、丁骨牛排鲜嫩多汁,萝拉也没有称赞美味,她只是快速地吃完,然后跟着凯撒上了回去的车。
在上车时,凯撒注意到萝拉换下来的衣服——这些东西装在一个小纸袋中,被放在萝拉的脚边。
萝拉今晚穿过的衣服,被服装店的店员细心折叠后,重新装进袋子中。
裤脚正好在上面。
凯撒第一眼就看到了布料上淡淡的草绿色。
他微怔,仔细看。
凯撒嗅到淡淡的、属于癫狂草的特有味道。
能让大黑狗发狂、撕咬人的癫狂草。
他沉默,抬眼看向萝拉。
她刚刚摘下帽子,棕色的卷发柔顺地垂在脸侧,纤细的身体撑起温柔的帝政裙,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她洁白柔软的耳侧,属于阿斯蒂族人的烙印如此深刻、鲜明。
许是察觉到凯撒的视线,萝拉的视线从手中的帽子上移开。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凯撒,小声说:“谢谢您,凯撒上将。”
凯撒眯起眼睛:“为什么?”
“如果不是您的话,”萝拉低声说,“我可能会被布什家的管家强女干,他一直在欺负阿斯蒂族人……”
她用柔弱的声音再度道谢:“真的很谢谢您。”
凯撒容色冷峻,他注视萝拉良久,终于开口。
他简短地说:“到我家之后,少做这种蠢事。”
-
抵达萨列里家族的城堡时,已经到了深夜。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重新为一个阿斯蒂族人准备房间有些麻烦。关于自己从布什家族中带来她这件事情,凯撒也不希望惊动其他人。
他只能暂时将萝拉安置在属于自己的楼中。
这个家伙,一眼看不到,就容易做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