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那俩人,我愿意奉养他们,但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就搬回当初的院子去。每月我们送米送粮,一样的孝敬。”
这样的话一出,两人就都消停了。
*
范林回来之后,对范家的影响很大。还有个人,也受了一些影响,那就是范瑶瑶。
她一开始得知父亲活着,还变成了富贵的老爷,心里就只剩下欢喜了。后来知道他又有了妻儿,范瑶瑶心里就颇不是滋味。
看到老两口都搬去了范宅,她借着给老人请安的由头去过一次,回来之后看到灰扑扑的院子,心里颇不是滋味,看到两个像泥猴子一样的孩子,心里就更难受了。
一夜辗转反侧,翌日她又出了门。
柳纭娘辞工后,每天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绣花,偶尔也有人上门。不过,大部分都被大娘给挡在了外头。大娘的想法简单,现如今,那些人进来耽搁的可都是东家的时间。
有那点时间,自己歇一会儿多好?
因此,当范瑶瑶上门被挡在门口,二人起了争执时,柳纭娘才知道又来了客人。
她走出房门:“何事?”
范瑶瑶张口就告状:“娘,婆婆不让我进来。”
“你娘忙着呢,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大娘无奈,侧身让她进门。
范瑶瑶看着不大的院子,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比她夫家要好得多。但还是比不上范府,她叹口气:“娘,今儿我去看爷奶了。”
柳纭娘面色淡淡:“不要再叫我娘。”
范瑶瑶一脸惊讶。
在她看来,继母和父亲撇清关系,是走得最臭的一步棋。继母这些年辛辛苦苦照顾家里,论起来是父亲欠了继母的。只要继母不走,谁也不敢撵。
“娘,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您养大了我,您就是我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范瑶瑶一脸认真:“父亲欠了您,我们全家都欠了您的。哪怕是如今的夫人,也该对您敬重有加。依我看,你就不该离开,应该去范府。让他们所有人偿还你这些年的付出。”
柳纭娘似笑非笑:“你这是看他们过得太安逸,心里不爽气,特意来找我去寻他们的麻烦,对吗?”
对!
范瑶瑶心思被说中,一瞬间有些尴尬。但她脸皮厚,尤其面前这位也不是外人。从记事起,继母对她就特别有耐心,第一次来月事,包括成亲前夜的忐忑,生两个孩子临盆……所有害怕的时候都是继母在一旁陪着。
她也不否认,低下头道:“就是替您不值。”
柳纭娘晒了一会儿的太阳,觉得有点热,又回到了廊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关于你们范家的一切,我每想起一次,心里就难受一回。只看到你,就觉得特别扎心……”
范瑶瑶有些心慌:“您连我也不要了吗?”
柳纭娘面露嘲讽:“你觉得自己对得起我?”
范瑶瑶自觉没有忘记父母的恩情,忙不迭点头:“以后我肯定孝敬您。”
柳纭娘眉目冷淡:“我一个字都不信。”
范瑶瑶急了:“娘,我说的都是真的。”
柳纭娘漠然问:“你最早知道你父亲活着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句问话,范瑶瑶面色僵住。
柳纭娘在她开口之前,率先道:“记得有天我回到家里,你爷奶他们俩难得的没有吵架,还对我露了个笑脸。当时我就觉得不对,特意问了隔壁大娘,然后得知你回来过。我怕家里出事,特意拜托她帮忙盯着。直到五天后,你爹就回来了。也就是说,你至少提前了五天知道你爹活着的消息,但却对我一句口风都没露。瑶瑶,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寒心吗?”
事实上,周巧心对这个继女早已经失望。
上辈子她病得那么严重,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应该是被人下毒,可谁也没有试图拉她一把。哪怕她已经没得救,但凡有人主动请一位大夫床榻前探望,她都不会那么绝望。
范瑶瑶特别尴尬:“是爹不让我……”
柳纭娘抬手止住她的话:“你既然愿意听你爹的,便不要来找我。对你来说,那是你父亲,但对我来说,那是个抛妻弃女背信弃义的混账。他骗得我好惨,害了我一生!你走吧,不要再上门了,也别再试图撮合我和你爹之间的关系,我恨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语罢,转身进了屋中。
柳纭娘重新拿起针线,很快全情投入。
范瑶瑶站站门口唤了几声,柳纭娘都没搭理。倒是做饭的大娘来将她半推着带了出去。
稍晚一些的时候,范夫人身边的婆子到了。
婆子很凶,直接推开大娘闯了进来,站在门口不屑道:“我家夫人说,你既然要离开,就别做那欲擒故纵的事……”
柳纭娘捡起茶壶就丢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淋了婆子满头满脸,她当即尖叫一声,整个人都在跳脚。
“你疯了!”
柳纭娘面色淡淡:“嘴这么臭,好生洗一洗,也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一个商户而已,别太自视甚高。再转告一句,把她的□□一下,不要张嘴乱吠!”
370. 命苦婆婆 十二 婆子整张脸……
婆子整张脸都被烫红了, 有些地方还破了皮。伤得这么严重,她也不敢多留,很快出门去了医馆。
大娘很有些不安, 将门栓又加固了一遍。
稍晚一些的时候,范夫人亲自来了。
听到外面激烈的敲门声,大娘不太敢开门, 无措地看着柳纭娘:“怎么办?”
柳纭娘也不为难她, 自己前去开门。
范夫人看到她的一瞬间, 抬手就是一巴掌。柳纭娘侧头避开, 狠狠一脚踹过去。
一般人都避不开她的拳脚,范夫人一个娇养长大的姑娘就更不可能了, 肚子上挨了一脚, 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后倒, 好在她身边的丫鬟反应够快,才没让她倒在地上。
饶是如此,范夫人也觉得特别丢脸,更觉这女人胆大包天, 当即大怒:“你怎么敢!”
肚子太痛,她都不敢使劲吼, 声音又哑又难听。
柳纭娘冷笑:“我就打了,你待如何?”她伸手一指边上的大门:“这是我家 , 你带着这么多人打上门, 是想做什么?”
她看向围观的众人:“还请你们帮我报个官, 回来后定有重谢。”
自从柳纭娘搬到了这里, 巷子里的人是天天看戏,见面都有话聊。更何况,他们都觉得是那些人跑来欺负周巧心一个独居女人有些过分。
这世上看戏的人多, 但好人也多。听到柳纭娘这话,立刻就有两个人结伴跑走。
范夫人是想上门来打砸一番,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周巧心将她派来的人烫成那样,分明就是没把她看在眼中,一个普通妇人而已,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因此,她一怒之下,想上门教训一下周巧心。
结果,还没动手呢,自己先挨了一下。那个打人的还要报官……偏偏这事说出去还是她没理。一瞬间,范夫人心里憋屈得慌。
但这事千万不能闹上公堂,她急忙道:“有误会。”
柳纭娘扬眉:“难道你是上门赔罪的?”
当然不是。
范夫人咬牙:“是。”
柳纭娘脸色缓和下来:“你是替范林感激我多年来替范家的付出的?”
范夫人:“……是!”
能说不是吗?
周巧心为范家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得见,范林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感激她,否则就是无情无意。生意人名声很要紧,若是都知道范林对独自照顾了双亲多年的妻子不好,会影响家里的生意。
柳纭娘脸上带上了笑容,随即疑惑:“你上门道谢,怎么没有在谢礼呢?”
范夫人:“……”
她很聪明,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是这样的,我在客悦楼席开一桌,特意来邀你 ,也是想感谢你多年来的付出。”
柳纭娘恍然:“那你不早说?先前你派个婆子过来对我颐指气使,说我对范林欲擒故纵……我对他那是恨之入骨,每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我从头到尾就没想擒过,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那个婆子张口污蔑,我当时就生气了……你既然不是来替婆子讨公道的,那我打你不太对。我给你道歉。对了,饭我就不吃了,我们这些粗人,吃不了太精细的东西,会闹肚子的,你走吧。”
这一番话解释清楚了她为何一开门就要动手,听到范夫人身边的婆子先来撂下狠话,众人若有所思。
这世上也不是只有范夫人一个聪明人的。
柳纭娘连珠炮似地把话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谢礼就不必了!”
范夫人看着甩上的门板,整个人气得胸口起伏,恨得磨牙。
大门关上,柳纭娘心情不错,还哼起了歌。边上的大娘一脸担忧:“你这么……她会不会生气?”
“应该会。”柳纭娘笑盈盈道:“她不生气,就该我受委屈了。我不愿受委屈,那还是让她生气吧。”
大娘皱皱眉:“他们那些人很会耍手段,你日后少出门……”
柳纭娘随口答应了下来。
然而,麻烦上门,不出门也避不开。
这一日,歪头吵闹起来,柳纭娘绣得无聊,别跑出去看热闹。
心里则想着这些天都是别人看她的热闹,现在终于轮到她是看客了。
外头站着的吵闹住在街尾,其实就是夫妻俩吵架,那媳妇大概三十岁左右,抱着个瘦弱的闺女缩在路旁,而边上有个男人正对她拳打脚踢。
众人一窝蜂上前去拦,柳纭娘见不得男人打女人,本来是准备看热闹的,看到那女人浑身是伤,当即就忍不住了。
她扑上前去,却见那男人满脸戾气地回过头:“要你们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拳头已经冲着柳纭娘的脸来。
柳纭娘脚下一错,侧身避开,那男人的拳头变爪子,狠戾地抓了过来:“老子打媳妇,跟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
他的手冲着柳纭娘脖颈而来,一只脚已经踢出。
这男人应该练过,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避无可避。但柳纭娘不同,这男人所有的动作在她眼里都显得特别慢。她心下一冷,脚踢了出去,刚好踹上男人的膝盖,又顺手捞过边上力工背上的抬杠,呼呼地就往男人身上招呼。
男人想躲,却根本避不开。
柳纭娘手下利落,转眼男人就已经挨了几下。
围观的众人都呆住了。
准备上前拉架的人收回了手,地上那个女人从乱发间抬起头,看着狼狈不堪四处躲避的男人。
柳纭娘一边打,还一边质问:“你痛不痛?痛不痛?你别躲啊,原来你还是知道痛的……我一个女人力气不大你都这么痛……你媳妇该有多痛?”
没人上前拉架。
柳纭娘直打得男人开口求饶才收了手,竹子制的杠子已经被打破。她一脸歉然,掏出了一把铜板塞到那个看傻了的力工手里:“这位小哥,实在对不住,杠子坏了,这些铜板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