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四处求情, 结果却发现他的罪名越来越重,一开始还愿意帮着说情的人都将她的礼物退了回来。
不说朱夫人有多绝望,这件事情传入了范家众人耳中, 他们都觉得周巧心这气性太大了些。
对着欺辱过她的朱大明尚且不留余地, 那对着同样欺骗了她的范家, 会不会也这么不留情?
范婆子有些紧张, 她将自己的担忧跟儿子说了说。
范林面对曾经的妻子很是心虚,范夫人则听到周巧心的名字就想发火。当即就和婆婆吵了一架:“夫君又没有跑出去断人手脚, 周巧心就算想告状, 也没处告。当年夫君丢下她那是失了忆, 又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不理解,大人可不是任由她糊弄的傻子。”
她侧头看向范林:“夫君,你说对吗?”
范林当然希望妻子是对的,胡乱点了点头。
周巧心对范家有恩, 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私底下如何恼恨,面上都得客气着。说真的, 范林万分不愿意和这样一个女人作对。
思来想去,他悄悄跑到了前头妻子住的院子外。本来想好好谈谈, 结果却被拒之门外。
这么冷淡, 范林就更慌了, 思来想去, 他跑去找了郊外的女儿。
范瑶瑶当初嫁去了郊外,那家人院子挺大,家里还有挺多地, 能保证衣食无忧,长辈也不难相处。当年看着是挺合适的一门亲事,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低嫁了。
身为范家女,再不济也要嫁一个小商户,哪里用得着去地里干活?
夫家的地越多,她就越辛苦。最近正值秋收,范瑶瑶干累了回来,就愈发生气了。
范瑶瑶自己也明白,她嫁人在前,父亲发家在后,自己的婚事已经很不错。可是,她就是生气,恨天意弄人。
看到父亲,她心头的郁气一扫而空,脸上不自觉间已经绽开了笑容:“爹,您怎么会来?”
范林看到女儿忙得灰头土脸,心下也不是滋味。他想过贴补女儿,可夫人不愿意。问多了自己又拿不出银子,徒添尴尬,当即只能装作没看见女儿的狼狈:“瑶瑶,我有话跟你说。”
范瑶瑶很乐意和父亲亲近,急忙点头:“您说,我都听着。”
范林在来的一路上脑子就没闲着,飞快道:“无论我和巧心的关系如何,她总归养大了你,也照顾了你爷奶多年。你得空就去探望一二。”
看着孩子的份上,周巧心也该放过他。
范瑶瑶听得一头雾水:“她自己要离开,自己要和我们断绝关系,我才不要去贴她的冷脸。”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眼神一转,整个人情绪低落下来:“爹,我好累,肩膀也痛,根本就背不动这么多。”
范林看着满地的粮食,道:“你们吃不完这么多吧?”
范瑶瑶点了点头:“要卖一些。”
“那干脆请个人。”范林自从发家之后,就再也不愿意亲自干活,很乐意使唤人。他如今的两进院子里就养了二十多个下人。
范瑶瑶恨得牙痒痒,磨了磨牙:“人家又不会做白工,请人是要付银子的。”
范林这一回很爽快:“我帮你出。”
范瑶瑶先是一喜,随即悲哀地发现,哪怕父亲出了这份银子,她也不愿意请人,只想自己把银子留着。
她真心认为,这是银子不够多的缘故。
“爹,女儿好苦。”范瑶瑶开始哭诉。
范林给她哭得头都大了,后来又给了一点银子才得以脱身。
柳纭娘在院子里绣花时,看到了敲开了门的范瑶瑶。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范瑶瑶和周巧心亲如母女。范瑶瑶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告诉她,可后来范瑶瑶成亲后,渐渐地就不说了。
周巧心自己也忙,根本顾不上,也不好时常跑到嫁出去的继女家中打扰。于是,母女渐行渐远。
范瑶瑶坐在她对面,一时间没说话。
柳纭娘认真绣花,也不开口。
“娘,我听说朱大明出事了。”
柳纭娘嗯了一声:“他打断了鹏远的腿,我一气之下将人告到了衙门。”
听到这话,范瑶瑶愣了愣。
她以为周巧心是恨朱大明对她的不管不顾,所以才出手报复。可听这话里话外,周巧心这分明就是恼恨朱大明欺负继兄,所以才教训了他。
周巧心对继兄那么深的感情,那对自己呢?
范瑶瑶瞬间就想到了别处,眼神一转,又问道:“娘,我听说你在做生意,两年就能赚一百两?”
柳纭娘点了点头:“是有这回事,酒铺生意不错!不过,我已经捐出了两年的盈利。”
范瑶瑶瞬间就心动了,两年之后,还有许多个两年啊!她只觉眼前全是银子在飞,干脆一把握住继母的手,殷切道:“娘,你一个人挺孤单的,我来陪你住几天吧。”
柳纭娘微微惊讶。
范瑶瑶振振有词:“您是不知道,最近正在秋收,我们家的地特别多,也特别累。我背得腰都痛了,实在不想干活……我也不瞒您,我想到您这儿躲躲懒。”
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您最心疼我了,不会不答应吧?”
“我不答应。”柳纭娘随口道:“曾经我在范家付出得已经够多,最重要的是你爷奶,然后是你,然后是鹏远,最后才是我自己。如今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这整个院子都以我为先,我傻了才会找个祖宗在家供着。你这躲懒的想法可不对,嫁了人就该与夫家同进退,怎么能到处躲呢?我找马车送你回去。”
说完,强硬地让大娘请了一驾马车,将人给送了上去。
大娘曾经和范家是邻居,也算是看着范瑶瑶长大,此时心情格外复杂:“这丫头许久不来,怎么突然又想起你来了?”
柳纭娘似笑非笑:“她方才提到了我的铺子。”
大娘幽幽一叹:“这贫苦的时候日子还能往下过,她如今都那么好过了,却多了那些心眼。东家,不是我说,你得自己有谋划。”
柳纭娘随口道:“过一段我想去收养几个孩子。”
但那得在把这些麻烦解决完之前。否则,带回来的孩子肯定会卷入几家想恩怨,万一被伤着,也太无辜了些。
大娘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最好是选孤儿,年纪小点的。别跑去过继……前头王家,就是过继了本家的孩子,孩子来的时候都十岁了,等到夫妻俩一走,那孩子就卖了他们的院子和地,带着东西回到自己家孝敬亲生的爹娘去了。虽然被人指责,可人家照样过日子,还过得挺滋润的。”
这就是前车之鉴。
柳纭娘颔首:“这事我也听说过。”
大娘更放松了,她早就发现了,离开范家的周巧心比以前机灵了不少,谁也别想从周巧心手里占到便宜。
范瑶瑶跑了一趟,无功而返。
范林派人暗地里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进门大概不到一刻钟就被马车送走了。”来人低声禀告。
多日不见的母女俩只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还有感情的样子,范林很失望,正想让人下去,范夫人就进了门。
“你让人盯着周巧心?”
范林:“……”门口的人都死了吗?
不敢报信,还不能暗示一下?
“我不是无缘无故……”
范夫人恼怒道:“你放不下她?”
范林急忙道:“不是的。我怕她……”
“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又没触犯律法,你怕她做甚?”范夫人一脸愤恨:“再让我发现你暗地里盯着她,我就……我不会放过你!范林,当年你求娶我的时候,可是承诺此生只我一人,绝对不背叛我,也不会欺骗我。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否则,不说我,就是我爹娘也不会放过你。”
范林额头上直冒汗,心里则有点厌烦了。
同样是娶高门女,朱大明生意做得比自己更大,照样纳妾生庶子,这女人嫁妆不多,脾气倒不小……父亲都找了两个鲜嫩的丫鬟伺候,他却不能,想想就憋气。
气归气,他还得耐着性子上前去哄。
范夫人以前挺好哄的,可她到了这里之后,只觉得处处不顺,尤其是周巧心,就像个讨人厌的苍蝇似的一直围绕在夫妻俩身边嗡嗡嗡。偏偏还不能出手把人拍死,更气人的是这个男人还放不下她。
长得再好看,年纪也大了啊!一个老女人而已,有什么好的?
范夫人心情不愉,甩袖去了园子里。
范林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跟着。
范婆子住在这府里只觉得格外惬意,饿了有人送饭,衣衫有人洗,一抬手就有人送上茶水点心……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临到老了还有这样的福气。当然,如果儿媳不那么跋扈的话就更完美了。
正这么想着呢,又看到儿子在那边附小做低,儿媳一脸别人欠了她巨债的模样。范婆子只觉得辣眼睛,但她又不敢教训儿媳。
别说教训了,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范婆子瞪了一眼那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起身离开。
大白天的,院子里没几个人,范婆子也没多想,正准备进自己的屋子,忽然听到隔壁有动静。
房门紧闭,里面却有女子的调笑声,范婆子想到什么,顿时就怒了,抬脚踹门踹不开,她直接去推窗户。
窗户只是虚掩着,范婆子一眼就看到了床上交缠的男女,气得眼前一黑:“你个老不休,忒不要脸!我呸!”
范老头被这么一吓,直接就交代了,他气势汹汹爬起身:“你吼什么?这有什么稀奇的?”
范婆子:“……”
“你怎么对得起我?”
“老子给你生了一个孝顺儿子,让你过如今神仙一般的日子,够对得起你了。”范老头振振有词:“哪家富贵老爷身边没两个伺候的人?我又不纳妾,你吵什么?”
范婆子气急,拔下头上的钗扔了过去。
范老头避让开,抬手穿衣。
范婆子没打到人,心里更气,眼神落在床上躲躲闪闪的丫鬟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人,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拖出来,不许她穿衣,也让这院子里的人都瞧瞧她一身脏肉。既然愿意给人看,那就让人看个够!”
丫鬟吓了一跳,裹着被子蹲着范老头跟前求饶。
范老头当然要护着。
可他这么一护,范婆子就更生气了。
夫妻俩吵得不可开交,惊动了在院子里散步的范林二人。
范夫人不喜欢公公婆婆,平时那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但事情闹成这样,她真心觉得丢脸,加上心情不好,便想过来发发脾气。
范老头拉着儿子评理:“这大户人家的老爷,哪个不找丫鬟伺候?很正常的事,你娘非要抓着这个跟我闹,简直不可理喻……”
范婆子没有开口反驳。因为她发现儿媳的脸色很不好看,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儿媳的想法。
他们老两口是跟着儿子过上的好日子,老头觉得自己富裕了想要找个丫鬟伺候,那儿子这个货真价实的老爷岂不是更应该找丫鬟?
夫妻之间,尤其是感情不错的夫妻,对对方的变化这也是能感知。范夫人就觉得男人回来之后就不老实了,时常跟着人去喝花酒不说,还会多看院子里的美貌丫鬟……肯定就是跟他爹学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范夫人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心里瞬间就有了决断,冷声道:“富家老爷也有格外敬重妻子,对妻子一心一意的。别人不知道范林怎么发家的,但咱们自家人便没必要瞒着。他不太会做生意,所有买宅子铺子的银子都是我的嫁妆。也就是说,你们家是因为娶了我才富裕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