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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人还证明范林当时受伤不重,又有商队的人说他是故意受伤。饶是范林不承认算计周巧心感情,没有故意留她在家里孝敬双亲,但他恶意抛妻弃女另娶妻室,连双亲都不顾,此事实在恶劣,最后被判了八年。
    柳瑜从头到尾没有求情,没有状告他还是念在夫妻二人多年的情分上。
    范林被拖下去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走出公堂,老两口伤心得站立不稳,互相搀扶着往外挪。
    柳纭娘正准备离开,被柳瑜唤住。
    今日的柳瑜一身素白衣衫,脸上脂粉未施,容颜憔悴,道:“周娘子,是我对不起你。我打算回容城了,日后……大概不会再来。以前我有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在此给你道个歉。”
    柳纭娘默了下。
    说到底,柳瑜也是受害者。
    一个出身富贵的娇娇女,却被毁了一生。柳家再疼柳瑜,也管不了外人的嘴,柳瑜如今回去……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
    柳纭娘叹口气:“保重!”
    柳瑜点了点头:“多谢。”她临上马车前,回头道:“我以为你会恨我。”
    “我比一般人大度。”柳纭娘笑吟吟道:“你也被范林给害了。如果不是他,你应该是大家夫人。”
    柳瑜离开时,有些恍惚。
    当日,柳瑜的车队就来了了府城。
    随着范林被判入狱的消息传开,好多人都觉得,周巧心并不是福星。凡是对不起她的人,最后都遭了报应。与此同时,也让许多人开始反思。
    人在做,天在看。观朱大明和范林的下场,好像是真的。
    做了亏心事,肯定会有报应,早晚而已。
    范家老两口经此一事,大受打击。两人回去就躺下了,范婆子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孩子有奶娘,不应该这么哭。范婆子对此很是不满,但她又怕哭坏了身子的嗓子……柳瑜说以后都不会再来,两个孩子被她带走,这辈子怕是都没了再见之日。因此,范婆子的孙子只有这个母不详的孩子。
    她强忍着难受起身,发现屋子内外都没人。孩子是饿了才哭,范婆子没有东西给他吃,根本就哄不好,她心里将那个年轻的奶娘骂了个狗血淋头,抱着孩子出了门。
    这条街上每年都有许多孩子出生,给孩子找个奶娘还是很容易的。范婆子抓着几枚鸡蛋,很顺利地在离家不远处让孩子吃上了奶。
    谁家都不宽裕,奶水给别的孩子吃,自己的孩子就要挨饿。帮着喂奶的是个年轻妇人,她看孩子哭得厉害,心里过意不去,这才答应下来。可她婆婆是个疼孙女的,压根不愿意让自己的孙女饿肚子,但儿媳已经答应,便也懒得说,只是心里不愉。
    范婆子心头不好受,儿子被关入大牢,她看着哭声止住的孩子,忍不住道:“奶的乖孙孙,你可要快点长大。以后爷奶可就靠你了。”
    这话有些刺着了那位婆婆,别人的孙子再好,那也不如她的孙女。她并没有重男轻女,儿媳生了孙女她同样喜欢,但好多人不信,暗地里说酸话。听到范婆子一口一个“乖孙”,当即就不高兴了,冲儿媳道:“差不多就行了,一会儿欢欢该吃了。”
    范婆子瞬间就知道,自己祖孙俩被人嫌弃了,她接过孩子,道:“实在是奶娘不靠谱,这才过来借一顿……”
    一口一个奶娘,埋汰谁呢。那婆婆愈发不高兴,道:“那还是赶紧把奶娘找回来。你们有钱,可以请人,我们就不行了,欢欢只能靠她娘喂,若是吃少了,那就得挨饿,我们家又请不请人,大嫂,你多谅解,欢欢她娘奶水不多……”以后不要来了!
    范婆子被赶出了门,抱着孩子还听到里面的婆婆在训儿媳:“以后奶水不要随便给别的孩子喝,不是我小气,欢欢自己都不太够,你还是亲娘呢……可怜……谁家孩子不可怜?咱们顾好自己就行,可没那本事救助别人。”
    听着这话,范婆子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儿媳已经走了,临走之前卖了置办的宅子和铺子,连里面的下人都一起卖掉,又把银子全部带走,现在他们老两口只剩下当初儿子孝敬的那点……那时候他们觉得富贵的儿子回来了,下半身有靠,根本也没有多问儿子要银子。现在带着孩子回去,已经请不起奶娘。
    到了此刻,她算是明白那年轻媳妇为何要悄悄离开。
    本来范老头先前干了那些事,名声已经不太好。年轻媳妇会来,纯粹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捂着耳朵假装不知道外面人说自己的闲话。如今范家已拿不出银子……她为何还要留在这里毁自己名声?
    如果当面说清楚再走,万一老两口开口挽留,说孩子会饿,让她再帮一两天。大家又是亲戚,根本不好撒手就走。
    回到家里,孩子已经睡熟了。范婆子坐在屋檐下,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晚饭好了没?”范老头不客气地吼:“我都饿了。”
    “没人做。”范婆子没好气道。出了赵氏的事,她自然不会请人到家里来帮忙干活,但她又不愿意做饭,最近能照顾二人的是一个住在这条街上的大娘,每天就来两个时辰,做好了饭菜就走。
    范老头皱眉,出门就要呵斥,却听见了敲门声。
    范婆子抱着孩子不敢多动,就怕孩子被闹醒后没得吃不好哄。范老头哼了一声,自己过去开门:“回头把工钱扣一些,说好了天天来做饭,招呼都不打……”
    “是我!”站在门口的是给二人做饭的婆子,此时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我今儿有事,所以耽搁了。你们若是需要,我现在立刻去做。”
    范婆子心里则想到了别处。
    年轻媳妇儿已经不来了,这做饭的大娘……他们也是请不起了的。倒不是老两口已经山穷水尽,而且孩子还这么小,吃喝拉撒头疼脑热都要银子,他们已经不年轻,没有进项,银子可不敢乱花。
    “快进来做饭,我们都饿了。”范婆子抢在男人开口之前将人请进来,又冲着男人眨眨眼,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范老头也不蠢,看到老妻这样,瞬间福至心灵。两人付不出银子,这应该是厨娘做的最后一顿饭。
    想到自家以后又要过回扣扣搜搜的日子,他心里就梗得厉害,恨恨道:“那周巧心……实在忒毒了。柳瑜也是,多年夫妻情分,说走就走……”
    夫妻俩碰了下头,一直决定先不提工钱的事,就让婆子帮自家做饭,帮到哪天算哪天。
    可婆子又不是傻子,哪里容他们算计?
    饭菜摆上桌,婆子擦着手笑道:“我听说阿林出了事,你们以后还请我吗?如果要让我帮忙……我儿子说,让你们三天结一次工钱。否则就不许我出来了,上个月的工钱你们都还没给呢,能不能给我结一下吧?”她见夫妻俩暗地里使眼色,叹口气道:“我也想帮你们,大家一条街住了这么多年,谈钱伤感情。可这人年纪大了,就得听儿孙的。”
    话说得很客气,但意思就一个。
    想让她继续干,就得把之前的工钱结完,往后也要三天一给,不给钱就不干了。
    想占便宜,那是白日做梦。
    “当初不是这么说的。”范婆子接话:“咱们得说话算话啊,一个月一结。”
    婆子见她要纠缠,道:“情形不同嘛。”
    至于怎么个不同,她却没提。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范家没有了银山,以后得紧巴巴地过,没看奶娘都机灵地跑了么。
    奶娘不要工钱,婆子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范家自觉如今富裕了,那个又是范老头的妹妹家,当时工钱给得很高,几乎比别的奶娘多了一倍,大家亲戚做着,不计较这点是正常的。
    正纠缠,外面有人敲门。婆子心里一叹,觉得这人来得很不凑巧,要债的话都开了口,多受会伤情分的。可敲门声越来越急,只能自认倒霉。
    门外站着的人是范瑶瑶。
    389.  命苦婆婆 三十一       范瑶瑶脸色……
    范瑶瑶脸色不太好。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她脸色能好才怪。审范林的案子时她根本就不知情,听说了父亲的下场,急忙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她这话是对着老两口问的。
    老两口今日刚受了打击, 实在不想多言,范婆子抱着孩子轻轻抖着,并不回答。范老头冷哼一声:“还不是周巧心那个贱妇!非说你爹抛妻弃女, 算计她感情……大人判了八年。”
    范瑶瑶只觉眼前一黑, 扶着墙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柳瑜呢?就一点都没想法子?”
    “那女人……”范老头提及儿媳, 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明明手头捏着那么多的银子, 却连他睡一个丫头都要管,活脱脱一个搅家精, 还不知道护着自己的男人。这一次的事情, 如果柳瑜愿意奔走, 给出足够的银子让周巧心撤了案子,儿子一点事都没有。
    “已经走了。”范婆子很是疲惫:“她带着孩子和银子,还说以后都不回来了。”
    范瑶瑶愣住。
    她很恨父亲后来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压根就没想过那女人会离开。她咬牙道:“她就是贪图爹的银子!”
    范家老两口没说话。
    做饭的婆子在边上听到这话, 面色一言难尽。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是范家占人家的便宜,明明是范林看上了人家姑娘的容貌和家资, 故意装作受伤失忆靠近人家……占了人家姑娘这么多年的便宜,还毁了人家下半生的幸福, 范家人哪来的脸说这些话?
    本来她还想着邻居一场, 不要撕破脸, 尽量维持面上的这份和气, 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嘛。和这样的人来往亲密,只有自己吃亏的份。关键是吃了亏还要被他们倒打一耙。婆子开口道:“请你们把我的工钱结一下。”心里打定主意撕破脸, 话便不再客气:“你们儿媳离开之后,家里应该也请不起人了,我得去找别的活干。”
    范瑶瑶瞪了过来,气道:“不会少你的。”
    婆子被这态度气得够呛,不过,理智告诉她这是个讨要银子的机会。当即压下小心头的怒气,伸出了手来:“那你结啊,两个月加在一起刚好三钱!”
    范瑶瑶当然不给。
    “话说得那么爽快,给银子倒是也爽快点啊!”婆子见没有人动,也生了怒气:“你们这是糊弄谁?先前还想把我留下,我看你们是想让我白干活!我伺候爹娘和儿女那是应该的,凭什么白白伺候你们?今儿这银子,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否则我就去公堂上告状!就告范林骗人!”
    老两口在公堂上丢够了脸,根本就不愿意去。范老头恼怒非常,进屋掏了银子扔到地上。
    婆子看着地上的碎银,虽觉得屈辱,但也弯腰捡了起来,并没有发火,抬步走了。
    不过,范家老两口这恶劣的态度却是传了出去。甚至连范婆子先前借奶时那番请奶娘的话语也传得沸沸扬扬。因此,当范婆子再抱着孩子出去借奶,谁家都不肯开门,要么说儿媳不在,要么说孩子刚吃过,反正没有。
    此时范婆子还不知道,看到做饭的人离开,她不悦地看向范老头,埋怨道:“你这也太干脆了。都说了不要给,先欠着……”
    范老头也觉得自己冲动,但他并不想认错。
    范瑶瑶不想听二人吵架,忍不住道:“你们怎么就不拦着雨康的娘?”
    老两口拦了,可根本就拦不住。
    “现在怎么办?”范瑶瑶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眼圈都红了:“爹在大牢里还等着我们送饭,你们还要养着这个孩子……”说真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范瑶瑶都觉得需要把朱鹏远撵远一点,等到二老百年之后,她再住回这个院子里。
    本来嘛,朱鹏远一个跟着周巧心过来的外姓人,范家收留他多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她范瑶瑶才是范家唯一的血脉,这宅子就应该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后来朱鹏远跟了有钱的爹,范瑶瑶心里还不高兴。不过,也觉得宅子这一回没有人跟自己抢是件好事。后来父亲回来,范瑶瑶更觉得,这柳瑜母子看不上的宅子应该属于自己。
    可现在不同,老两口身边是没了朱鹏远,可又多出了一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是父亲所出,那这个宅子万万没有给出嫁女儿的道理。
    想到此,范瑶瑶皱了皱眉:“这孩子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是不是父亲亲生都不知道,先前家里不缺银子,你们养着解解闷儿还行,可如今家里眼瞅着就接不开锅,你们自己年纪也大了,根本就没有精力养这个孩子,还不如……把这个孩子送走。不管他是不是范家血脉,都当没有这个人。你们也能颐养天年!”
    “胡说。”范婆子呵斥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怎么能当没有呢?再说,这孩子跟你爹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不可能不是他生的。柳瑜带着雨康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咱们范家就指着这孩子了……以后这种话不许再提。让孩子听见,会伤心的。”
    范瑶瑶恼怒道:“我是为了你们好。”
    范老头一针见血:“我看你是为了自己。”
    范瑶瑶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没有私心,是真的担心你们熬不住。若不然,我才懒得管你们到底养不养孩子呢,反正伤的是你们自己的身子!”
    “你是为了这个院子。”范婆子接话:“瑶瑶,这院子以后是民康的,你就别想了。”
    范瑶瑶:“……”
    她指着那个孩子,几乎是尖叫着道:“这孩子的爹到底是谁你们都没弄清楚,就要把家里的祖宅送给他?你们就不怕祖宗棺材板压不住么?”
    范家老两口被这话气得胸口起伏。
    范老头恶狠狠道:“住口!瑶瑶,你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不要惦记娘家的东西!”
    “那你们老得动不了,我要不要管?”范瑶瑶不客气地道:“如果你们不要我养老送终,那这院子里面爱给谁给谁。”
    范老头气笑了:“你还真别拿这个吓唬我,谁伺候我,我就把这院子给谁,我不信没人做这孝子贤孙。”
    范瑶瑶噎住。
    城里的院子并不便宜,如果范家老两口真的放下这种话,肯定有人心甘情愿伺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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