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信十常侍妖言,封赵忠为将,封张让等为列侯。民怨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后,贼人反,举称天子,十常侍惶恐,藏匿奏折意图瞒天过海。
谏议大夫刘陶勇于进言被下狱,遂司徒陈耽以头撞阶而谏,亦被皇帝要求下狱。
两人皆被十常侍在狱中谋杀。
安喜县。
“刘县尉为何不来?”一身富态的督邮朝南面高坐,半眯着眼,手握一把扇子不停摇晃。
“回督邮,刘县尉说是腹中绞痛,如厕去了。”一旁的下人躬身凑在他耳边悄声道。
“大胆!”
这声大喝,惊得外面正考虑要不要进去的穆媛瞬间把迈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屋内。
“方才在郭外迎接尚好,入了馆驿就有急事!本官看她这是在藐视官威,不把我这个督邮放在眼里!”
穆嫒闻言倒吸一口气,直接转身落荒而逃。
她本来就怕被考问政绩,里面这丫一听就是个不好想与的,还是让云长去顶一顶吧!
她,她怕……
还没跑出馆驿呢,就被人给拉住了。
“大人,怎么了?”
小少年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落在穆嫒耳中似乎在帮她平复情绪。
对着个小少年,穆嫒脸色发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摸了鱼,不敢去直面上级领导的工作问话。
她憋了憋,才憋出个:“想二弟叁弟了……”
小少年狐疑的看她一眼,见她不时往身后看,心中有了思量:“大人是在回避督邮吗?”
哎哟!这话可太直接了!她这还没出馆驿呢!这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听了去……
穆嫒匆忙去捂他的嘴,把他搂在怀里,带出馆驿。
“四周那么多人,你别说出来啊!”
她试图解释:“我这,我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去见督邮吗?你看我官服也没换,授印也没带,不正式。”
“……你可知云长回去了吗?”她松开捂住小少年的手,凑近他小声问道。
小少年弯了弯眉眼,笑得乖巧:“关将军已经回府,大人……是要找关将军去面见督邮吗?”
嘶——
穆嫒瞪大眼,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她其实是想问,这你都知道的?
小少年跟在她身边,一只手伸出去,想拉住她的衣袖:“士元方才猜的,这样,可能算是士元猜对了?”
初见那督邮就见她心神不宁,如今进馆驿不过一盏茶时间,她定是没有与那督邮坐下说话。
如今朝廷中人最会拿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剥削人,想搜刮带血的钱财入自己帐下,那督邮定然是其中一个。
穆嫒惊疑的看他,点点头:“我口拙,不善言谈——”
看了眼小少年那副明显不信的模样,她咳了一声,不自觉的把自己想法说给他听,“那个,我想让云长代我去面见督邮,就说我突发了恶疾——”
话没说完。
“不可。”
少年的声音让穆嫒微怔。
只见他摇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大人若是让关将军去面见督邮,督邮难逃一死。”
“这,怎么可能——”穆嫒呐呐。
“大人可知督邮明里是考察政绩,实则是来搜刮民脂民膏?他要你去谈话多是为了让你缴纳钱财。”
“关将军嫉恶如仇,只因乡里恶豪仗势欺人就杀了他在外逃亡五六年。若是让关将军去,只怕督邮一开口项上人头就会不保,届时,朝廷会问罪大人……”
小少年拉着她的衣袖,一字一句道出自己的所思所虑。
穆嫒却是越听越心惊。
一个十叁、四岁的孩子竟然能想到这些!
而且,他是什么时候把关二爷和那个督邮了解得这么清楚的?
她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吃喝玩乐逛街吗?
难道其实真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吃喝玩乐?
“那我该如何是好?”她问小少年。
小少年停住脚步:“大人是好人,心中有思量自是不会鲁莽行事,于情于理督邮那边还需要大人亲自去……”
穆嫒:……
她真不想去,她怕考察政绩。
小少年拉拉她的衣袖,示意穆嫒侧耳来听。
穆嫒俯下身,小少年忙趴在她耳边叭叭叭的说话。
片刻后。
馆驿。
“来者可是刘县尉?”督邮摇着手里的扇子,一双绿豆儿大小的眼儿在穆嫒身上打量着。
“正是。”穆嫒站在阶下,一身的正气凛然。
督邮见她如此,眼珠子一转,一脸怠慢的又问:“刘县尉是何出身啊?”
穆嫒:“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
啪嗒——
督邮手里的扇子停了下来,他站起身,对着穆嫒讨好笑道:“既然是汉室宗亲快请上座!”
穆嫒抿了抿唇,走到桌边跪坐下。
见她不言不语,面色平静,督邮心里惊疑问道:“刘县尉既然是汉室宗亲,怎在此屈居这一个小小的县尉?”
穆嫒:“朝廷所封,故任县尉。”
“刘县尉可是上面缺人扶持?”
穆嫒转眼看他,想着他这话的意思,问道:“督邮此言何意?”
督邮笑了笑,以为她这是在故意装不懂,便继续摇着扇子:“如今呐,这朝廷里谁不是小心翼翼行事,谁不想背靠大树呐?在下面为官难,在上面为官更难噢!但如果……”
他朝穆嫒睇过去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接着道:“心意若是到了,刘县尉就是想进京为官也不是什么难事……”
穆嫒看着督邮,觉得现在这人能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在自个儿面前搓一搓,就更形象了。
她算是明白了,不就是要钱嘛!
古代现代都一样,到哪儿都缺不了钱和要靠钱打通的关系。
可她现在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钱。
别说拿钱打通关系买个官职,她现在就是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
许是见她面色凝重,督邮哼了一声:“如今督邮来了,就是特地来解决刘县尉的问题,还望刘县尉好好想想。不然……这县尉一职想做的人可是大把大把的在!”
这话一出。
穆嫒突然觉得自己活得还挺憋屈的。
系统让她做主公,那是奔着一统天下去的,现在别说主公了,她连这一个小小的县尉可能都保不住。
钱钱钱!
咬了咬牙,穆嫒真是恨不得上去踹一脚这个一脸尖酸刻薄相的督邮!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揽财,乱世里命都要没了,要钱有个屁用!
如今和她谈钱没门!她一个子都拿不出来!
越想越气。
啪!
穆嫒拍案而起。
“朝廷腐败至此皆是因为尔等贪官污吏!剥削百姓血汗钱这等事本官做不出来,也不屑去做!督邮想要钱,来我安喜县算是来错了!”
站起身,一甩衣袖,穆嫒直接仰首阔步地迈出了馆驿。
身后的督邮瞪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手颤抖地指着她:“她、她!大胆!本官要上奏参她——”
出了馆驿,穆嫒好不容易硬气一把,却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虽然知道朝廷腐败,可没真正经历,这些也只是拿在口中说说的话语。如今直面,只觉得压抑极了。
她想起自己经常跑去蹭吃喝的老伯,明明什么也没为他做,但他一见自己就会喜笑颜开,嘴里一直夸着好官好官。
还有安喜县里的那些人,在街上送她礼物的那些人……
原先,穆嫒想是因为自己容貌俊美无比宛如神仙下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百姓们都心生倾慕,自个儿忍不住想送些东西给她,现在想来,还真是她太自恋了。
乱世里,能遇见一个不给百姓添乱,不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这样的就算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会,都能受到众多百姓的欢迎和喜爱。
这或许就是在坏中寻好?平庸一点就是可取之处,能被无限放大。
穆嫒吐出一口气。
她站在馆驿外,视线落在树下那个手里拿着微黄蒸饼小口小口咬着的少年身上。
她想,她可能真的有那么一丢丢想去图谋天下的心了。
为了那些笑容和善能让她白吃白喝的百姓,为了周身拥着斑驳阳光的无暇少年,还有那个埋在记忆深处第一个唤她主公的神仙……
树下的小少年似觉察到了什么。
他抬头望去,黑静的眸里印出那个站在馆驿门口的人,小少年唇角上翘,勾勒出一抹笑,那笑乖巧,清甜。
“大人。”
他唤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把咬了一半的蒸饼递向穆嫒:“方才有位姐姐送给士元的,士元饿了,便吃了一些……剩下的留给大人……”
站在大街上吃蒸饼实在不符合他自幼所习的礼仪,但是一想到与这人共同逛街吃小食的快乐悠闲,他就忍不住咬了几口。
破一次也是破,破百次也是破,不如像她一样当个不在意世人眼光的闲散之人也不错……
穆嫒接过他手里的蒸饼,丝毫不在意是他吃剩下的,支到嘴边就咬了口,甜香软糯的口感让她眯了眼。
“大人与督邮谈得如何?”小少年拉着她的衣袖,问。
穆嫒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自然是……崩了!”
小少年愣了愣,然后望了一眼身后的馆驿,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
穆嫒见他不言不语,只管跟着自己的步伐向前走,用手肘去撞了撞他:“他确实是来索要钱财的,我一听就直接骂了他一顿出来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少年之前只和她说那督邮是来索要钱财的,不会考察她的政绩,也没告诉她该怎么做。
她刚才好像是直接把路给走死了?
小少年闻言,抬眸看她一眼,眸中静谧安宁,无端的让人心安:“大人只管做自己想做之事便好,其他的事有关将军和张将军在。”
她这举动,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
小少年微微蹙眉,想她后面的路大抵会有些艰难。
穆嫒一想也是。
只要关二爷和张叁爷在就能保住她的小命,其他的她跟着系统走就是了。
但是,她的系统好像沉寂很久了!她连这破县尉的位置都快丢了!要成就霸业得到猴年马月去啊?
不行,她得去和自家系统好好交涉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