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笑了,慵懒地掂了掂手中的避水珠:你说这颗避水珠是你的东西,那你叫它它能答应你吗?
避水珠是死物,自然不能答应。
女修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看来对面这个年轻修士是打定主意不肯交还避水珠了。
听到灵霄这惫懒的话语,不止是对面的女修,就连他身后的两人也都惊呆了。
不过,的确很过瘾就是了。
那女子噌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既然你不肯还,那就别怪本座手下不留情面了。
灵霄见女子似乎是想要动手,戏谑地开口询问:我们之间有什么情面可讲吗?姑娘你说话可要注意了,可别说些含糊其辞的话来抹黑本座的清誉啊。
女子眼神一厉,就要出手,却又被灵霄懒洋洋地喊停。
要动手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大爷手下不斩不杀无名之人。你想要这个珠子,且报上名来,让本大爷掂量掂量你是否有资格来抢夺这避水珠。
女修顿了顿,冷冷的开口回答道:本座上官牧云,乃是修行百余年的化神期修士。
上官牧云?
听到这个名字后,灵霄蓦然瞪大了眼睛,将女子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遍,语气有些迟疑:你、你是上官牧云?是修真世家上官家族的那个上官牧云?
对面的女修冷笑了一声:难道你听过本座的姓名?总算是有几分见识,既然知道本座是谁,还不速速将你手中的避水珠奉上。
谁知灵霄听了她的话,竟然捂着肚子笑的在葫芦上打跌。
他边笑边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指指着对面的女人,像是想要说话,但强烈的笑意却让他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灵霄捂着肚子笑了大半天,方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但是在看到女人的面容后,他却忍不住又狂笑出声。
非但如此,他还幸灾乐祸地掏出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的檀渊,强行把银龙盘在自己的臂间让他看向对面:快看快看,哈哈哈哈哈,那人竟然是上官牧云......哈哈哈哈哈!
难怪他刚才觉得这女人腰间配剑眼熟,仔细瞧瞧,那不就是上官牧云的配剑掠影剑吗?
檀渊眯上暗金色的竖瞳扫了对面的女人一眼,几乎是一眼便看穿了在这具美艳的皮囊下,寄生着一抹不属于原主的生魂。
他又看了两眼,总算是明白了灵霄为何会发笑了。
等灵霄笑够了,这才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逐渐停了下来。
你在笑什么?胡薇见灵霄笑得那样嚣张,即使是再怎么畏惧灵霄的实力,却仍然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家师尊挽回面子。
哈哈哈哈,我在笑,当年的上官牧云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的少家主,堂堂上官家族的继承人,只是为了苟活于世,这七尺昂藏的男人身躯,却也不得不寄生于女子体内,当真是给上官家族长脸呐!灵霄笑够了,这才懒洋洋地回答道。
听了这话,胡薇和徐轻飏两人皆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自家师尊。
他们的师尊虽然平日里待他们二人严苛了些,但在他们看来严管厚爱,这都是自家师尊不同于常人的爱护方式。
虽然上一次在帝陵中他们与灵霄偶然相遇,也从灵霄口中得知了一些师尊的往事,不过他们当时并没有相信灵霄的那些话。
但是如今灵霄竟然在师尊面前这般说,莫非......他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难怪师尊每次遇到有男人对她展开追求时总是像被人踩中了命门,时常都会暴跳如雷。
如果说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个男人的话,似乎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上官牧云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忍不住盯着灵霄打量起来:你又是谁?
他被云曦所杀又借尸还魂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知道那些前尘往事的人大都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算是修界之中,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过屈指可数。灵霄既然能够一口道出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必然是当初的知情者之一。
如今他这幅示人的面容只怕也是假的。
要想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唯一的方法就是逼他动手。
上官牧云自信,只要对方一出手,他就能确认对方的真实身份。哪怕对方在自己的脸上遮掩再多层面具,但是他的修炼心法和功夫路数却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想到这里,上官牧云瞬间发动了。
只见一道凛然剑气挟裹着雷霆之力朝灵霄面门劈来。
然而就在剑气逼近瞬间,却像是冰雪遇见了夏日烈阳,瞬息就消散无踪了。
上官牧云微微一愣,旋即又接连辟出上百道清濛濛的剑光阵法。
然而灵霄依旧是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仿若天罗地网一般密集的剑光攻势。
徒劳无功地攻击了一会儿,上官牧云却是越出手越心惊。
他自问自己的修为就算不是人界顶尖,但是担负着上官世家百年一遇的天才之名,他的实力却也算得上是一方强者。
然而他在面对对面的年轻道士时,以自己八成的修为却探不出对方的来路,这在他平生的对战之中尚属首次。
意识到对面修士的修为只怕在他之上,上官牧云终于停下了攻击收回长剑。
师尊。徐轻飏和胡薇两人面带忧色地看着自家师尊。
罢了罢了,技不如人,这避水珠还是留给他们吧。上官牧云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不过,拿不到这避水珠,只怕幽州的百姓要受苦了。
闻听此言,云镜湖挑眉追问:你们要这珠子又有何用?
本座听闻幽州出现上古凶兽蠃鱼,此物不除,必成大患。上官牧云冷冷道,本座的功法在水底难以施展,故而才想借一借这避水珠,好除去那兴风作浪的妖物。
灵霄瞥了她一眼,见她的目光还不死心地黏在自己手中的避水珠上,不觉笑了:你哪怕说你喜欢上个男人,想要拿此物去讨他欢心,这珠子我未必就不给你了。只是你说你要去救人,这话却休要再提,免得本座倒被你笑死了。
上官牧云眼神一冷,看样子像是恨不能立刻用手中长剑给灵霄身上开出十个八个窟窿,只是实力有所不及,目光也无法伤人,只是冷笑不已。
忘尘前辈,你看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对付蠃鱼,不如一起同行吧!云镜湖闻言,一双漂亮的凤眸转而望着灵霄。
灵霄蹙眉看着眼前的倒霉孩子:你傻呀,这人面相刻薄,内心恶毒,与她同行岂不是自找麻烦?
云镜湖对着上官牧云笑了笑,凑到灵霄耳边低声道:既然这个人来者不善,又觊觎避水珠,与其让她在暗地里下绊子,倒不如把她放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有前辈你和墨雲两人在,想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灵霄顿了顿,这孩子到底是跟着檀渊那家伙学坏了。不过云镜湖面相纯善漂亮,特别是那双无辜的眼睛极具欺骗性,很容易就会让人对他丧失警惕性。
行吧,既然你坚持,那就依你所言。灵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对面三人一眼,一拍仙葫就飞快地遁远了。
师父,我们要跟上去吗?徐轻飏茫然询问道。
他目前还没有从自己师尊骨子里其实是个男人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上官牧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跟!
既然对方都松口了,她自然没有不跟的理由。
虽然对面那个忘尘修士的修为的确在她之上,但是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空子将那枚避水珠夺回来。
胡薇闻言,弱弱地提醒道:师尊,说起来我们涂山好像也有颗避水珠,乃是水兽双目所化,不如我回去将避水珠借来给您吧?
上官牧云冷笑一声:你们涂山那颗避水珠怎能与这颗相比?
她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一震双袖便跟了上去。
师兄。胡薇见上官牧云很快便只剩下个背影,立刻转头看着徐轻飏,要不然我们还是溜吧。
她拜入师门的时日尚浅,才不过半年光景,徐轻飏倒是已经在上官牧云手下呆了三年整了。
不过就她看来,上官牧云似乎也没有把他们两人当做弟子认真教导,特别是徐轻飏,有什么脏活苦活累活,便丢给他们两人去做。
你走吧。徐轻飏低头看了一眼胡薇,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我要留在师尊身边。你本是涂山女,偷溜出来也就罢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胡薇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偷溜出来的?
徐轻飏笑了笑:谁家会让个半大的孩子自己下山去历练?特别是你这样法力微末,连自己的耳朵都无法收起来的。
胡薇红着脸抬手捂住自己头顶上火红毛绒的狐耳,犹豫片刻后她才道:哎呀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嘛,族长说我们必须要修炼千年才能下界历练,我才不想再回去修炼八百年呢!人间多好玩呀,还有师兄陪着我,我不走了。
徐轻飏勾起唇角:随你。
两人立刻御剑去追赶前头的师父。
听说我们前头还有个大师姐,师兄,你见过咱们那位大师姐吗?还不会御剑的胡薇趴在徐轻飏的肩头,好奇地捏了捏徐轻飏的耳朵。
徐轻飏猝不及防被一只嫩滑小手碰到耳垂,差点脚下御剑不稳,从半空摔落下去。
好在他及时稳住心神,这才又将脚下长剑控制好。
别胡闹。他严肃道。
胡薇也被吓了一跳,片刻后才弱弱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徐轻飏见小丫头似乎也被吓到了,停顿了片刻后才淡淡道:你没见过大师姐也正常,她很少会跟在师父身边。她的真实身份是养在当今太后膝下的郡主,自然没什么时间留在师父身边修炼。
郡主?那岂不是有很多钱么?胡薇眼前一亮,若是我们去投奔大师姐,她会不会请我吃许多许多的烧鸡?唔,还有叫花鸡、红烧鸡、姜葱鸡、盐焗鸡、黄焖鸡......
胡薇报了一大串菜单,说着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脑袋一歪,竟直接趴在徐轻飏背上睡着了。
徐轻飏只觉得肩头有些湿意,侧头一看沉默了。
这馋丫头,果然又把口水滴到他的衣服上了。
不过这小丫头的全鸡宴梦想只怕是要破灭了。
毕竟跟郡主比起来,他们师尊方才得罪了的皇帝才是天地间最大的主宰。
更何况徐轻飏在前些时日已经在京城听说,虽然当今太后是皇帝生母,但是母子之间貌合心离,皇帝不喜太后奢靡,太后担心皇帝离心,双方如今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母慈子孝。
他们的那位郡主师姐,想来眼下的处境也未必就多好了。
虽然幽州距离京城数千里远,但随着灵霄的仙葫法器祭出,也不过数个时辰就抵达了。
安邑城又在幽州更东边,只是有仙器在手,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立于云端,灵霄几人远远地便瞧见了安邑古城。
陛下请看,那边就是安邑城了。墨雲抬手一指,层层阴云之下,依稀可见一座墨色古城屹立海边。
安邑城历史颇为悠久,已经有千余年的岁月,城外的城墙都已经修葺过多次。
如今这城外的高墙均高三丈三,乃是以最为坚硬的玄武岩堆砌而成,又在石缝之中浇筑钢水凝固,就连那两扇高而狭窄的厚重城门都是以千年铁桦木为底,外表再覆盖一层厚重铁板铸成。
因此,安邑城亦被公认为是无法从外部攻破的铁城。
当然,如今的安邑城在几十年前还不是这样,将它变成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重镇的人,正是檀渊和云曦。
檀渊还是废太子时,曾在这座城里呆过十余年。不过作为幽州王,他手中依旧拥有不小的兵权。
安邑乃是沿海重镇,时常受到海寇袭扰,城中城外的渔民苦不堪言。
就连那时候的云曦想要出海去捞个鱼,或者在岸边赶海,都因海寇的偷袭而几次只能匆匆了事。
不知道是为了安抚民心、扫除寇乱还是为了让自家伴读能够好好地在海边游玩,檀渊便不动声色地开始铸城墙、练军队。
就这样外松内紧地筹备了两年多的时间,终于檀渊的幽州王亲卫军一战成名,他们在海上打败了装备精良的海寇,斩获颇丰,甚至连海寇藏在远海孤岛上堆积成山的财富也被他一点一滴地挖干掏尽。
然后檀渊把收缴的十分之一送入京城,其余的九成全都留下,对外加紧修筑防御工事,提高卫兵月银,对内扶贫济困,改善百姓生活。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不过数年光景,不仅安邑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不破之城,就连整个幽州的百姓,都成为了幽州王檀渊最坚定的支持者。
后世分析,幽州王檀渊在安邑的仁德之政宽严并济,改善了当地百姓的生活,藏富于民,这为他日后举兵反攻京城奠定了坚实的人心基础。
后来更有史学家评价,大雍朝的明君圣君层出不穷,但只要一提到圣武帝,其他人便都沦为背景。
无他,实在是圣武帝的功绩太过宏伟。他留给后世最伟大的遗产便是,大雍朝的版图覆盖了整个世界三分之二的面积。
而其他的三分之一,却都是些苦寒之地或者是寸草不生的荒凉沙漠,即使是打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此刻,这座被无数文人墨客用笔墨歌颂记载的古城却在遭受着巨浪和暴雨的双重侵蚀。
灵霄站在高而狭窄的城门口,望着眼前熟悉的城门和城门后面巨大的绞盘,恍惚间仿佛还能听到数十年前城中昼夜不歇的打铁声,还有城中全民皆兵的肃穆氛围。
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为了保护家中的妻女,所有男人们都拿起了武器,有的人甚至从厨房拿出菜刀,从渔船拿来鱼叉,只等着和前来侵犯的海寇做殊死搏斗。
安邑人的尚武精神便是自那时候起传承下来的,如今安邑城中,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两个会功夫的人。
幽州炙热的烈阳和冷酷的寒风,铸就了安邑人这把不畏风雨的铜皮铁骨。
数百年的生命中,唯独这座城,让灵霄找到过家的感觉。
家,不需要有多么华丽宏伟,只需要有一个相守相爱的人陪伴着,那便是天底下最让人安心的所在。
而眼下,他们,回家了。
第二十二章 安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