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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落水声响在耳畔,一汩汩冰水涌入口鼻,激得人清醒起来。
    凤清歌身子浮浮沉沉,一时辨不清是黄泉还是地狱。
    “姐姐!快救姐姐!”岸边,穿着粉色蝶纹翻毛斗篷的少女眼中闪过快意,一边呼叫一边往远处跑去。
    “好蠢的姑娘……”耳边似乎有人低叹一声,再反应过来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落在了草地上。
    春风如刀,刀刀入骨。
    凤清歌浸在冷风里,颈间忽然一热,她眼皮沉重地掀了掀,最后沉沉昏了过去。
    木屋,草帘,纱帐。
    “小姐,小姐……”身着葱绿衣小袄梳着的双髻丫鬟看着床上双颊通红神智不清的少女,一边抹泪,一边指着旁边高个子黄衣丫鬟的鼻子:“都是你非要瞎采那劳什子桃花,才害得小姐这样!你要是跟着寸步不离,小姐能落到那冰冷的潭水中吗?”
    “桃花是二小姐要的,我长得高,二小姐亲自点我去……”黄衣丫鬟握着拳头,又自责又无措。
    “我呸,你是大小姐的人,凭什么让她来使唤,现在好了,大小姐落了水烧成这样……呜呜呜……”
    “如霜?轻舞?”凤清歌终于从迷蒙中醒来,睁开眼睛看着熟悉却又年轻的面孔,眼前闪过许多场景。
    “是我,小姐,您可算醒了!”如霜狠狠瞪了轻舞一眼,这才抹干眼泪半坐在床边,拿着湿帕子小心擦着她的额头,略带责怪道:“您掉到寒潭中了风寒,昏睡了足足两天,真真吓死我们了。”
    若不是这里的大和尚医名远扬,她都让轻舞要背着小姐回城了。
    说着,又轻斥轻舞:“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小姐烧壶热水来。”
    “好好好,”轻舞惹恼了她,哪敢辩嘴,连连点头,一边往外跑又一边回头看。
    相国寺,桃花潭落水,这是成徳元年,她十五岁时……凤清歌反应过来,眸光落在如霜身上,她眼底涌起无尽的愧疚和心疼,泪水肆意流淌。
    为着这样重来一次的机会,就算坠入地狱又有何惧。
    “哎呀,您别哭……”如霜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心里又愤愤地将二小姐凤清韵骂了好几次。
    正想着人,就听到轻舞道:“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姐姐终于醒了,”帘风微动,凤清韵莲步轻移带着桃花香气走了进来,将如霜屏开,她坐在床畔,眼睛略红,语气充满自责:“都是我不好,害姐姐昏迷两日,这是我做的桃花糕,姐姐可愿原谅妹妹这回?”
    呸!破桃花糕谁没见过,也敢拿来赔罪?如霜气鼓鼓地站在一边。
    凤清歌没有做声,而是缓缓坐起,抬手示意接过轻舞把水递过来。
    新煮的滚开水,烫得茶杯热热的。
    风清歌勾唇微微一笑,翻手一扑,那灼热的茶水一滴不漏地泼在了凤清韵的脸上。
    “啊!”凤清韵不敢置信地惨叫一声,捧着一张脸从床边跳开:“痛!我的脸!”
    外面丫鬟婆子全部涌了进来,见这变故又惊又怕,为首的嬷嬷脸色难看,吩咐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动作起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找药膏!”
    “先拿冷水!”
    “去找玄景和尚。”
    里面一阵混乱,很快一群奴仆簇拥着凤清韵,急匆匆往玄景和尚住处呼和而去。
    如霜和轻舞微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了?”凤清歌失笑。
    “小姐,您拿热水泼二小姐?”轻舞盯着自己端来地茶杯,呆问道。
    “她害我落水,我不就是泼了她一杯热水,怎的,嫌少?”凤清歌轻笑眨眼。
    支开轻舞,不小心踩到她的裙摆……若凤清韵刚才道歉时脸上的得意不那么明显,就算是这么多巧合,她也不一定怀疑到她。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看到这种阴毒的畜生,难道还要忍着?
    “真是她害得您落水?”如霜面色一冷,粉拳砸在轻舞背上。
    “嗯,”凤清歌淡淡点头。
    桃花潭水冰寒,纵是夏日也无人敢下水,更别说这春寒料峭的三月,落水后她没调理好,此后年年天冷,浑身骨头缝像淬了冰渣子一样,疼得死去活来;更甚至落得个子嗣艰难。
    原来从这时起,凤清韵就已经开始算计自己了。
    如霜恨得牙痒痒:“二小姐太毒了,您又没惹她,她凭什么就敢这么害你!”
    轻舞没想到二小姐心肠这么坏,思及刚才小姐干脆报复的动作,心里也一阵痛快和欣慰。
    凤清歌听着如霜的话,心里也在问。
    许是凭着父亲和母亲的偏爱,所以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前世为了让心爱的二女儿进宫,她的好父亲凤钦枉顾国法,联合妖道,亲手将大女儿送上死路。推她入水算得了什么,也不过是禁足半个月而已,不痛不痒连惩罚都算不上。
    她心中一痛,垂首闭了闭眼,忽然瞥见胸前的一个红玉挂坠。
    “这个?”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挂坠。
    红玉质地水润,琢成了扳指形状,中间穿了一根银色丝线,握在手心里,散发着汩汩暖意。
    凤清歌眼底闪过思索,心底也渐渐仿佛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包围。
    前世从寒潭救了她一命的人,并未留下什么暖玉,她曾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没想到这一次,对方竟然会留下一块暖玉。
    尽管上面没有任何表示身份的标记,凤清歌还是忍不住愉快地笑了起来,眼眸弯成月牙儿。
    “小姐,你乐什么?”如霜看她遭了这么大的苦,还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好奇道。
    “咳咳,”凤清歌收起了笑容,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低声耳语道:“你去问问寺庙里的和尚……”
    如霜听着她的吩咐,一头雾水,等轻舞提着药水和饭食回来后,还是乖乖地按照她的话出了门。
    很快,她便回来了:“小姐,大师说了,近日寺里拜佛的男子不多,也就太师府的卫三公子,康宁公主府的霍大公子,以及叶小伯爷。听说是来比斗的,后两位输了,昨日已经下山。”
    比斗?凤清歌抿唇一笑,也想起来了。
    月初,太师的嫡次子卫无忌口出狂言,调戏了康宁公主的女儿吉庆郡主。霍大公子和郡主未婚夫叶小伯爷知道他上相国寺,也追了来,计算着痛揍这卫无忌一番,结果反被戏耍,欠了三万两银子,成了京师笑谈。
    这三人……
    她摇了摇头,将其一一排除。
    救她的,应该另有其人。
    “可还有其他人?”
    “大师说有,但没告诉我那人是谁,”如霜好奇,调笑道:“小姐,您九月及笄,现在就等不及要找如意郎君吗?”
    轻舞跟着嘻嘻笑了起来。
    “你们这两个狭促鬼,”凤清歌笑着摇头,望了望窗外春景,眼底有淡淡怅惘,没瞒她们,“只是想知道救我的好心人是谁罢了。”
    这世上,待她好的不多。
    难得有一个好心人救她不图报,她好歹得知道对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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