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送饭
六月间的乡野焕发出勃勃的生机，田地里到处都是做活的农民。土地是最公正的，你播洒多少汗水，它就会回馈给你多少收获，容不得一点欺骗。
温玉梅推着车往田里运绿豆汤，之前祝连国看她闲不住，又怕她累着，就找人给她打了一件三轮车，用它推东西轻省的很。
温玉梅到地头的时候，大家都在田里插着秧，家里的水田有十亩，插秧这活儿干起来是一个大工程，昨天祝连国就灌好了地，又提早通知亲戚今天过来帮忙，两边的亲戚加上关系好的邻居过来帮忙的，一共有20多人。
插秧的活辛苦，虽然大家都穿着长靴子，但是在行动间水还会还是会倒灌进靴子里，干不了多久，就要把鞋子里面的水倒出来。更要命的是将禾苗插到淤泥里，需要一直弯着腰。干这一天脚掌泡得泛白，腰背酸痛僵直。
做活这么辛苦，温玉梅就想着准备些好吃好喝的，中间过来送两次汤水，也能让大家解解乏。
温玉梅过来时，祝母刚好到地头，她将两只脚从泥里□□，就着垄沟里的水洗掉手上的污泥，朝田里喊了一声：“玉梅来了，都到地头歇歇！”说着就到三轮车旁边帮温玉梅盛绿豆汤。
祝母今年62岁，却仍能看出过人的好相貌，皮肤白皙，眼角细密的纹路更是为她添上了几分慈和，一头茂密的长发总是梳成一个髻，用网纱包在脑后，上面插一只镶着一只红色玛瑙球的簪子。
这样一个温柔细致的女人，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和祝父生活一辈子的，就温玉梅看来，婆婆的出身肯定不是一般人，但公公却是切切实实的庄稼汉。
“玉梅，今天感觉怎么样？”祝母一边舀着绿豆汤，一边询问儿媳妇。
“娘，我和孩子都挺好的，吃了您上次让六嫂给我带来的腌梅子，就再也没有吐过。”
祝母笑了笑：“有用就好，那是咱家邻居给她姑娘弄的偏方，里边加了两味草药，她说她家凤莲吃着效果不错，我就跟着她学着做了。”
“谢谢娘惦记着我这次既然过来，到时候您和我爹就多住一段时间吧！我和连国结婚这么长时间，还没在您二老面前尽过孝。”
温玉梅其实自家两口子过日子习惯了，并不习惯和老人住在一起，可是这几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探望公婆，心里确实也过意不去。更何况公婆还惦记着自己，知道自己头两个月吐的严重，公公还特意把他精心饲养的鸽子送过来了几只，这对爱鸽如命的人来说属实不易。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家那边地也多，你六哥六嫂也忙不过来，我和你爹趁着现在身体还硬朗，还能多帮着干干活，等啥时候动不了了，就得指望着你们了。今天在这边住一晚，明早就得回去了，等你啥时候要生了我再过来。”
祝母说的也是实情，农村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确实离不了人。温玉梅看婆婆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也就不再多劝，只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准备些什么让他们带回去才好。
这时候田里干活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过来了，大家把手洗净，聚在一起边喝绿豆汤边说着闲话，话题的中心总是围绕着这片黑土地。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对于农村人来说，这个时候这个疲累这个词似乎与他们无关，只要看到田里的苗苗秧秧一点点的冒头长大，那就是最大的动力。
大家说笑了一阵，接着又回到了田里，时令不等人，活儿真正干完了才能歇着。祝连国一边帮温玉梅把东西摆放好，一边嘱咐她说：“回去路过□□家的时候，把老妹子叫上，我昨天已经打好招呼了，让她今天忙帮着做做饭。”又一再嘱咐她路上要小心。
“恩，我知道了。”直到丈夫也下了田，温玉梅这才推着车往家走，盘算着中午给大家弄点啥。
到□□家的时候，温玉兰刚好在院子里逗儿子玩，王丰现在已经九个多月了，正是学走路的时候。□□之前给儿子做了一个手扶车，下面还似模似样地装了两个轮子。小丰现在虽然还走不稳，但车子的高度刚好能够卡住他的上身，因此也不会摔倒。当时，祝连国看到车的模样就说好了，等到小丰会走路了，就把车子给自家留着。
“四姐，这是从地里回来啦！”
“嗯，玉兰，你喝绿豆汤不？这桶里还有点，我往里加了白糖，挺好喝的。”
和温玉梅一样，温玉兰也是个馋嘴的，听到这话，立马眼睛一亮，说：“那我回屋拿个碗去！”
温玉梅赶忙阻止她说：“不用，我这车上有碗，在井里压点水，冲一冲涮一涮就干净了。”
“那行。”温玉兰就在车上拿了两个碗，到井边洗了洗，先盛了一碗递给温玉梅，接着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等到吃到嘴里，温玉兰挺惊讶：“四姐，你这绿豆汤怎么还粘糊糊的呢！这怎么做到的？是加淀粉了吗？”
“没加淀粉，我就是往里放了一点银耳，银耳煮出胶，口感就会粘稠一些。”
“这可真好喝，银耳还是上回四姐夫买的那些吗？还没喝完呢？”
温玉梅笑着摇了摇头：“那回的早喝完了，这还是去年在山上采的，野生的，之前晒干存起来了，后来就把这码事儿忘了，还是你四姐夫给我做银耳汤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我四姐夫对你可真好，你看自打你怀孕就很少下厨房，为了让你轻巧点，还特意找人给你打了辆三轮车，这车用起来可真方便。”
“我也觉得这车挺好的，你四姐夫说要是轮子换成自行车的那种，推起来更省力气。”
“哈哈哈，你这比自行车强，自行车才俩轮子，你家这三个轮子呢！”姐俩喝完绿豆汤，直接就着井边的水把碗刷了。
“小丰，跟妈去四姨家呀！”
小丰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是“啊啊”了两声，好像在表示同意。
温玉兰把儿子和手扶车放到三轮车上，她在前边推着车，温玉梅跟在一旁，姐俩儿就往村子北边的祝家去了。
温玉兰每次看到姐姐家的房子都忍不住羡慕，“四姐，还是你家这地方好，左右没有邻居，清净！不像我们，左边老赵家两口子三天两头的吵架，窗玻璃都砸碎了两块，现在他们家那窗框就那么空着，哪里像过日子的人家呢！右边郝老三他家也不消停，孩子三天两头的闯祸，夫妻俩一收拾他，嚎的房盖都能掀起来，我家小丰听到了，就跟着一起嚎。”
“你四姐夫最开始选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去后山方便，也容易照顾。也是我们那个时候落户的早，宅基地批的也挺大。后来落户的人家一看我家旁边空间有限，也就歇了在这边安家的心思。”对于自家周围的情况，温玉梅也挺满意的，最开始她其实也嫌弃这里偏，但后来就觉出好处来了。
进了祝家大门，温玉兰把儿子套到小车里，往葡萄架下边一放，接着就和姐姐开始忙活起中午饭的问题，馒头都是头天蒸好的，一会儿再热一遍就行。
中午菜做起来也简单，拍几个黄瓜做个凉菜，一个白菜粉条，还有一个土豆鸡块，里边有油水也管饱，这样的伙食，任凭谁都得说实在。
等到饭菜出锅，姐俩先饱吃一顿，之后温玉兰帮姐姐把东西搬到三轮车上，中午为了节省时间，田里的那帮人是不回来的。
等到温玉梅再次来到地头里，太阳都已经挂到头顶上了。
远远的祝连国就看到了媳妇，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三轮车继续往地头走，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把车停下来。
“梅子，你在这边歇会儿，我去喊他们过来吃饭！”
“行，你去吧！”
这边，温玉梅开始拿碗盛菜。农村人消耗大，吃的也多，为了这顿饭，祝连国杀了两只六七斤重的大公鸡，和土豆炖在一起，看着就好吃，温玉梅拿大海碗装满了鸡肉土豆，上面再放一个大馒头。剩下的两样菜直接装在大盆里，谁想吃谁就自己装。
等到一行人来到树荫下，第一件事不是先吃饭，而是先脱靴子。这一上午活干的脚都泡起皮了，所以干脆把鞋晾在一边，光脚踩在地面上。脚底踩着被烤的炙热的沙石，那种感觉既难受又舒爽，一群人干脆坐在树荫底下开始吃饭。
“唉？玉梅，这鸡是你们家三月份自己孵的？吃什么长大的，油这么多，怎么养的？”询问的是六嫂子，他和六哥家也养了不少的鸡和鸭。
“六嫂，这小鸡仔确实是我们自己家孵的，最开始就是正常的米糠野菜，拌的时候再加上一些泔水，等到再大一点儿，连国就把它们放到了后山上之后主要就是他们自己找吃的，我们早晚再给它们备点食儿，当时哪里想到能长的这么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没说完，实在是太困了，请原谅我
第20章 拣蛋
下午的时候温玉梅把西屋收拾出来，晚上丈夫老家那边过来的亲戚就住这屋了。
收拾完屋子她又跑到园子里插柿子架，今年温仁昌又从农科院拿来了一些种子，说这个品种的西红柿个大，汁水充沛，因为成熟的时候表面有一层明显的绒毛，果实呈粉色，就叫毛粉。这个品种的西红柿就是太软，不太容易运输，不过这对祝家不是问题。
现在秧苗已经有50厘米了，最近一直在忙地里的事儿，还没来得及给它插架子，温玉梅每天有功夫就插一排，现在园子里的西红柿架都立的差不多了。
等到下午三点来钟的时候，在地里干活的人就都回来了，温玉梅听到声音，就把暖瓶里泡好的茶拎到了葡萄架下。
“大缸里是我晒好了的水，大家洗洗去去汗，然后在这边吃茶，好好歇歇。”温玉梅招呼完大家，又到丈夫身边跟他一起把带回来的工具收拾到仓房里。
“梅梅，我看园子里的柿子架都立的差不多了，你这下午又没闲着吧！下午太阳这么大，你着什么急，等我回来和你一起干就不行？一会儿你先歇着，过会儿我做饭。”祝连国不希望媳妇太累，可温玉梅总是不听他的。
温玉梅很享受丈夫对自己的呵护，可她也确实是个闲不住的。这时听到丈夫的话，忙劝阻道：“平时也就算了，这老家亲戚都在这边呢，我能让你一个大男人自己进厨房吗？有五嫂、六嫂在呢，她们不能看我一人做饭，肯定会帮忙，你就别操心了。你一会儿就在葡萄架里下和爹、六哥他们说说话，到这边就一直在帮咱干活，都没好好唠唠嗑。”
祝连国知道妻子说的是实情，之前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20几个人的饭菜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累了一天了，更是要吃好点。妯娌几个把饭做出来，都已经快五点了。
饭菜上桌，既有家常的炒时蔬、蘸酱菜，也有逢年过节才吃的鸡鸭鱼肉。结果这顿饭最让大家赞不绝口的却是豆腐丸子，自从上次祝连国说过这道菜之后，家里时不时就会做一次，慢慢的，温玉梅也学会了。
别看温玉梅平时做菜不咋地，但她调馅调味却比一般人厉害，这可能也和她馋嘴有关系，总是对味道敏感一些。这豆腐丸子炸完之后，外表金黄，内里软嫩，有荤食的鲜香，也有素食的清新，里边又掺了些胡萝卜丁、葱沫、香菜沫，吃到嘴里层次更是丰富。看到大家吃的满足，温玉梅自己也挺高兴。
等到吃饱喝足，本乡的亲友就都回去了，祝母和六嫂帮着一起收拾碗筷。忙完之后，一家人聚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喝着茶，吃着应季的瓜果，聊聊分开后各家的情况，看到大家现在日子都在往前走，也就放了心。
晚上躺在炕上，温玉梅跟丈夫商量着，明天公婆回去，要给他们带些什么东西回老家，老家那头还有两个侄子，这俩小的也不能忽略了。
听着媳妇事无巨细的安排，祝连国却慢慢的沉默下来，他上辈子总觉得自己媳妇不大度，自己回趟老家不容易，可是她总舍不得让自己花钱买东西回去，眼下他才明白：哪里是媳妇舍不得？只是那个时候家里困难的不容她舍得，总不能为了面子好看，让孩子顿顿土豆白菜。
他这时忽然想起来，家里两个孩子有别的选择时，老大就从来不吃玉米饼，大碴子粥，老二特别讨厌吃土豆。那时候还觉得孩子挑嘴，现在想想哪里是孩子挑食呢？那就是生生的吃伤着了。
回想起这些，祝连国心里愈发的自责，作为当家的男人，让媳妇天天算计着柴米油盐，让孩子天天吃一样的饭菜，这就是他的无能。
“你咋不说话了？”温玉梅听着丈夫半天没动静，推了推他。
“刚才有点犯迷糊，没反应过来，就按你说的来，咱家你说了算，你说给他们带啥就带啥！”
“行，那就我定了。累了一天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等到身边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祝连国也想明白了，自己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要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上辈子就当是一场梦，这辈子不犯同样的错误不就行了？明白了这一点，祝连国才算放下了心事，呼吸慢慢地也变得规律起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西屋的人就起了身，温玉梅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声音，也打算起来。祝连国拦住了她：“你再睡一会儿，这才四点半，我爹娘他们在老家那边早起惯了。”
温玉梅平时习惯六点钟起，现在对她来说确实太早了，也就没强撑，打算再睡一会儿。祝连国看着媳妇又睡着了，自己轻手轻脚的起身出了屋。
祝连国出了屋门，看到祝父正在院子里遛弯，他家院里现在还养着20来只鸡鸭，一头牛，三条狗，园子里种着各种瓜果蔬菜，一看就是认真过日子的人家，祝父边走边点头，看来对老儿子的情况挺满意。
看到祝连国出来，大黄到他跟前绕了一圈，算是打了声招呼，小黄就跟在他的屁股后边。这两只狗一直都是散养，平时也是祝家和后山两头跑，偶尔还能叼回只野鸡野鸟啥的，有时候祝连国都觉得这狗成精了一样。
“爹，你看我这院子收拾的不比五哥差吧！”祝连国和祝母要更亲近一些，但祝父的身上有一种朴素的生活智慧，当儿子的更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
“我就说看着有点眼熟，原来你这是按老五家的院子拾掇的，挺不错，他那院子可没你这儿大。”祝父不怕儿子攀比，人活着就怕日子没奔头，那样就会一日不如一日。身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儿子们都过得好，可是一个锅里出来的馍馍还有大有小呢！日子过的好不好只能靠他们自己。
“走，咱去后山溜达溜达。”祝父说着转身出了大门。
祝连国吹声口哨，两只狗就跑到前面去开路了。
祝父看着前面的两只狗，眼里透着喜欢。“你家这几只狗不错。”他向来喜欢这些小东西，祝家几个兄弟，有的钟爱养鸟，有的喜欢猫狗，还有养鸽子的，都是随了他。
“后山上还有三只呢，平时就守着林子和里边的鸡鸭鹅，不下山。爹你一会儿瞧瞧，也是极好的狗。”
“不下山？那吃食的时候咋办？你还给送上去啊！”
“那几只是没被部队选上的狗，比一般的狗灵巧的多，在山上我们也是散养着，到了饭点的时候，前边这两只吃完就会把它们替回来，这两边也不远，狗自己回家吃。”祝连国说着自己也觉得挺神奇，这就跟家里雇了一群长工一样，不怕吃苦受累，给口饭吃就能把活儿干的漂漂亮亮。
听到老儿子这话，祝父是真的震惊了，要不是知道为了这几只狗他也费了不少心思，真想带两只回去。“啥时候你家狗下崽子了，给我留两只。”大狗是肯定带不回去的，祝父决定先预订下小的。
“行，估计明年开春就差不多了，五哥和我老丈人那边也说想要呢！就是不知道狗争不争气呀！”祝连国说话的声音里还透着几分得瑟。惹来祝父的一声笑骂。
父子俩到后山的时候，正看到几只狗凑在一起挨挨蹭蹭的，狗本来也是一种群居性很强的动物，看得出来，它们感情挺好。
“爹，让你见识一下，你肯定没见过。”祝连国用一种特别骄傲的眼神看了一眼父亲，然后吹了一声口哨，等到几只狗都看向自己，又将手指向了果园东边的一个小房子。
然后祝父就看到几只狗都蹿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看着他们嘴里叼着什么，往那小房子去了。
等到走到近前，才发现他们嘴里含着的竟然是家禽下的蛋，小房子里靠墙边放着几个土篮子，这几条狗竟然能把不同的蛋放到对应的篮子里，有的嘴里还含了两颗，这下子祝父不仅仅是震惊了，他真的想将这些狗据为己有。
祝连国看到父亲的眼神，赶紧解释：“最开始这狗也没有这么机灵，看到鸡鸭就想扑，蛋也祸害不少，后来还是被大黄教训过几次才改过来，等到这些家禽都大了，我和玉梅就往果林这里边放了一些稻草，让它们趴窝下蛋，鸡和鹅还好一些，鸭子有的时候随便就把蛋下到哪了，可能是看我拣过几回蛋往这边放，它们也学会了。”
爷俩在林子里转了一圈，这个时候，桃儿和杏已经有熟的了，祝连国摘了不少，准备让老爹带回去。
等到下山的时候，祝连国和祝父都是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提着鸡蛋鸭蛋。
到家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吃完饭温玉梅找了一些旧报纸，把鸭蛋鹅蛋一个个包了放在篮子里，准备让公婆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