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自己被吓退回去。
那不只是丢脸的问题，更是牵扯到小小的性命。
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救她出去，而且不能让她受一丁点伤。
捂住口鼻，屏住呼吸，火辣辣的空气还是瞬间将他包围，眼睛当时就熏得睁不开了。
他一出门就听到了头发和眉毛嗞嗞作响，想必已经是烧起来了；
裸露在外的皮肤，每一寸都像是被铁犁深耕，传来一道道钻心的疼痛。
没有退路了！他找准晒台方向，闭上眼就冲了过去。
工作室房门距离出口不算远，不到十米的距离此刻却变得极为漫长。
老九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发疯般在火海里狂奔，如同一个在炼狱中独行的火人。
「——呼！」
终于冲上阳台，耳边风声猎猎，温度骤然降低，但疼痛却并未消失。
身上爬满了火焰，裤子衣服已经烧着了，周身疼痛令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死亡步步逼近。
没时间像苏南那样用躺椅搭建「斜坡跑道」了，他直接冲到围栏，翻了过去。
从冲入火海到现在，整个过程还不到十秒，但也是他此生最为漫长的十秒。
小小趴在窗口目睹了一切。
当一个「火人」从她面前跑过去，女孩再也绷不住了，拍打着窗户哭喊得死去活来。
不过老九光顾着跑了，没听到也没看到，否则他一定会驻足安慰一番。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一汪碧蓝的池水。
上次小馨激他，让他表现出勇敢，但他没敢往下跳。
今天绝不能再怂了，再错过就真没机会了！
何况他还烧着了，有比跳进水里更快的灭火方法吗？！
他片刻未停，拼尽全力两腿一蹬，整个人就扑了下去……
小小赶忙转到另一侧窗口，趴在玻璃上两眼飙泪，看着那「火人」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就像从动漫中走出的超级英雄，浑身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哗啦！！」水花冲天。
老九坠入泳池，就感觉天旋地转，呼吸间呛进了好几口水。
他扑腾了好半天才分清方向，把脸浮出水面。
虽然整个人泡在水里，但他一点也没感到凉爽，反倒浑身的刺痛变得更厉害了，像是活活被扒了一层皮。
扶住泳池岸边，他试了好几次，才艰难地爬上岸。
趴在地上缓了两口气，他挣扎起身，抬头看向二楼。
小小正站在窗口看着他，捂着嘴哭泣，激动的泪水流成了两行。
老九不敢耽搁，朝客厅的玻璃移门方向冲去。
已经成功一半了！
消防设备在楼梯下面，只要拿到灭火器，小小就有救了！
他有些激动，而当他冲到门前时，彻底傻眼。
只见一楼客厅里也是一片火海，熊熊的火势甚至比二楼走廊里还要大！
他心中一紧，赶忙抬头望去，发现就连三楼的窗户也都冒出了黑烟。
「——靠！」老九攥紧拳头怒喝。
小小还在上面等他呢，这可怎么办啊！！！
他完全没想到，这回对方竟没留余地，把整栋房子都点着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慌神了，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角落的晾晒架。
上面还挂着床单和毛巾被，如白色的窗帘般随风摆动。
他冲将过去，将那几大块布料全都抱在怀里，跑到泳池边，把它们全都按进了水里。
小小趴在窗口都看懵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老九将打湿后的床单等物全都绑在身上，跑到墙边，扒住雨水管道就开始往上爬。
管道竖直贴墙，可以爬到阳台边，老九只用了半秒就做出判断，只能通过这个办法原路返回。
和大多程序员一样，老九平日疏于运动，遛个狗都会喘，但此刻他却像只猴子一样顺着水管爬了上去。
换做平时，他根本不肯能完成这样的动作，何况现在身上还捆了一大坨滴着水的厚重布料。
一旦心中有了必达的目标，就能激发出无穷的潜能。
老九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拯救他心爱的姑娘，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他忍着剧痛爬回了阳台，隔着窗户看到哭成泪人的小小。
「别急，我马上进来！」他冲女孩大喊，黑乎乎的嘴角挂着笑。
「九，九哥哥！」女孩已经激动得快说不出话了。
老九把那张躺椅拖了过来，架在栏杆上摆成斜坡，然后打开毛巾毯披在身上，再次冲进了烈焰走廊。
有了防护，回程顺利了许多，回到屋里时身上着火的地方也没那么多了。
「九哥哥，你，怎么爬上来？」小小帮他拍灭裤子上的火苗，看着他焦黑的皮肤，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救你呀！」老九把床单从身上解下来抖开，「一楼也着火了，只能跳下去。」
「……」小小怔怔看着那一大块滴水的布料，有些发懵。
老九没再解释什么，用床单把女孩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九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我可以和你一起跑……」
「不行！我抱着你跑！」老九说得不容置疑。
女孩生得那么美，像个娇贵的洋娃娃，绝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儿伤！
把整张床单都裹在她身上，他还觉得不保险，又把自己的毛巾毯给她包了一层。
准备好一切，房门已经快烧穿了，烈焰和浓烟从许多小口窜进屋里。
老九抱起女孩，大声安慰她说，「别怕，憋住气，坚持一下，很快就安全了！」
「嗯嗯。」小小被裹成一条，已经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一丝鼻音。
「——哐！」房门突然被热浪冲开，浓烟裹挟着烈焰扑面而来。
老九的眼睛顿时就睁不开了，锥心的疼痛再次传来。
他什么都看不见，凭着记忆朝走廊冲去。
但这一次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顺利。
本来就有些体力透支，再加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大活人，令他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
行走在火海，眼前全是黑烟，皮肉炙烤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想叫，但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呼吸，这浓烟只吸一口就能要人命。
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绝对不能！
坚持……
坚持……最后几步！！
如果第一次冲出走廊耗时十秒，这一回他起码用了多出一倍的时间。
头发全都烧没了，衣服裤子也都变成一缕一缕，而且他还呛得一直在咳嗽。
直到最后，浓烟中走出一个烧得黢黑的男人，怀中还紧紧抱着白布包裹的女孩。
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来到阳台，踉踉跄跄走到「坡道」边，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松开床单。
他还是吸入了不少浓烟，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呼吸声，像是坏掉的风箱。
「九哥哥，我没事，是你救了我！呜呜……你是英雄！呜呜呜……九哥哥啊！！」小小看到他凄惨的模样，哭着喊着一把抱住他。
老九呆呆看着她，心中狂喜，视线却是越来越暗淡。
做到了！这回终于做到了！！
心爱的女孩毫发无损，还像剥了壳的鸡蛋般水嫩透亮，好美，好漂亮，好喜欢……
他微微一笑，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女孩怀中。
（２０２３０１２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