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普通话不好,容鹤连蒙带猜地听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树林的另一边有个情人庙,和所爱之人一起许愿,生生世世都会被神女庇佑。
老妇人走后,容鹤低头看着手心的两枚戒指,轻轻掂了掂,听它们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说是戒指,其实就是两个银质的环,中间开了个小口子,可以调节大小。
这时,陆霄远出来了,容鹤迅速把戒指揣进了口袋。
高原的自然风光非常壮美,从这里可以眺望到皑皑雪山,头顶的高天时而很远,时而又仿佛触手可及。
陆霄远是第一次来,完全不认路,便将向导的工作交给了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的容鹤。
但其实,容鹤每天都是剧组和住处两点一线,不比陆霄远认路,他能想到的其他可去之处,只有刚才那个老妇人说的情人庙。
于是,两个人便慢悠悠地朝树林走去。
容鹤问陆霄远:“王导刚才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陆霄远道:“他说想给我救场的那个角色扩充戏份,我没同意。”
容鹤闻言,点点头道:“他应该是希望你镜头多一点,毕竟有你加盟,这个剧收视率肯定会很高。”
陆霄远微微颔首,不以为意。
容鹤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大半年,你帮了我很多,不然单凭我自己,肯定很难走到现在这一步,一直以来都没机会跟你说声感谢,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谢你。”
容鹤嘴里道着谢,眼中却落下几分不易察觉的惭愧。
陆霄远突然问:“你知道我是怎样得到少年李初这个角色的吗?”
少年李初是陆霄远出道作品《遇你》里的角色,那个电影上映之后,陆霄远就火了。
容鹤道:“听说是张导去电影学院挑中你的。”
“那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惊艳。”容鹤不假思索地说。
“倘若没有张导,又或者我演得不尽如人意呢?”
容鹤抿抿唇,低下头,没说话。
如果这二者缺少任意一个,演艺圈可能就不会有如今的陆霄远。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张导就是我的伯乐。在这方面,我的运气比你的来得早一些。”陆霄远从衣袋中伸出一只手,扣住容鹤的后脑,让他抬头看着自己,“你听好了,小鹤,我既不是你的后台,也非你的捷径。”
“我是你的伯乐。”
“而作为千里马,只管继续向前奔跑就可以了,不需要有其他负担。”
“况且像你这么优秀的演员,被埋没了不仅是行业的损失,更是观众的损失。”
陆霄远声音轻缓,却字字句句敲在容鹤的心头,荡漾起酥酥麻麻的电波。
容鹤怔怔地望着他,眨了眨略微酸涩的眼眶,半晌才开口:“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这是情人……”
说到这里,他猛地咬住舌尖,把后五个字狠狠堵在了嘴边。
晴了一整个下午,气温依旧很低,呼出一口气都带着白雾。
穿行在人迹杳然的树林里,稀薄的日光穿透树枝的缝隙倾泻在两人肩头,仿佛一条细长的围巾,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走出树林,又通过一条岩壁之下的小径,一座不起眼的小庙被乱石掩映着,幽然出现在不远处。
容鹤其实并非迷信之人,当年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曾拜过不知多少神佛,却依然没有减轻半分苦难。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再拜托神明一次。
不是因为失去了,而是因为得到了。
容鹤没有告诉陆霄远这里是情人庙,只含糊地说是许愿的地方。
走进庙里,容鹤见陆霄远一直盯着他揣在口袋里的手看,不由得做贼心虚般攥紧五指,两枚戒指相互摩擦着硌进了掌心。
陆霄远问:“兜里是什么?我看你藏了一路了。”
容鹤天生不会撒谎,只得将手拿出来,摊开手心:“是两个……环。”
“环?”陆霄远眉梢微挑,“这不是戒指么?”
“嗯……”
“买给我们的?”
“我们”两个字让容鹤呼吸一窒,心跳漏拍,仿佛被挖出了藏在心底最猖獗最羞耻的秘密。
这个问题,他不敢轻易作答,毕竟对戒还是过于神圣了一点,哪怕只是两个廉价的银环。
陆霄远问完,没得到回应,脸上逐渐露出失落的表情,明晃晃的。
容鹤一下就慌了,在陆霄远彻底失落之前,急急忙忙地点了头。
“既然有我一份,那就给我吧。”
陆霄远说着,抬起手,然而是手背朝上。
容鹤怔了片刻,才握住陆霄远骨节分明的大手。
再一次触到那经年累月的粗糙,他没忍住,轻轻挠了挠手指上的薄茧,同时将戒指套在了对方中指上。
戒指已经被容鹤捂热了,贴在陆霄远指根皮肤上,两种体温叠加在一起,逐渐融为一体。
“该我了。”
陆霄远捏着另一枚戒指,盯了容鹤垂落在身侧的左手无名指半天,最终还是抓起他的右手,戴在了中指上。
两只戴了对戒的手顺势交握在一起,仿佛把所有的温柔严丝合缝地扣进了掌心。
窗外明亮的世界像是坍缩了一般,只剩下昏暗小庙里的一方天地,而他们,就是这世上仅存的一对爱侣。
不知过了多久,容鹤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指了指面前的神女石像,然后松开陆霄远的手,双掌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是个很长的愿望。
容鹤许久都没睁眼。
久到一旁的陆霄远有种被忽略的不耐烦。
于是,当容鹤许愿完毕,刚要睁眼的时候,突然被牢牢吻住了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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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普:戒指戴右手中指代表热恋中。
第50章 “我帮你。”
这个吻带着浓浓的侵略性质,破开了容鹤的牙关,缠住了他的唇舌,甚至将他的唾液搅乱,不放过他每一寸口腔。
他被亲得耳膜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呼吸,有点手脚发软的时候,被陆霄远揽住腰部,按在了墙边。
亲吻还在继续。
轰隆——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小庙中的缠绵。
陆霄远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黑云压境的天幕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容鹤正靠在墙边喘气,望着他的眼神布满湿漉漉的迷茫,从淡粉变得红润的唇上还挂着一层晶莹,闪烁着暧昧的光泽。
陆霄远用额头抵了一下容鹤的额头,眉梢微挑问:“吓到了?”
这个问题很模糊,也不知道说的是打雷还是接吻。
容鹤只好红着脸摇了摇头。
高原地带,十天有七天在下雨,阳光少得可怜,原本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却还是在日暮之际降下大雨。
两人坐在挡风的地方等了一个多小时,瓢泼般的雨水却依旧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陆霄远给齐禾打了个电话,把他们的具体位置告诉他,让他带上伞过来接他们。
半小时后,齐禾给陆霄远打来电话,说从他这边通向神庙的唯一道路被垮塌的山体堵死了,施工队目前正在抢修其他道路,晚上才能过来,不过疏通挺快的,到后半夜肯定能通路。
陆霄远道:“真遗憾,我们今晚回不去了。”
齐禾说的话,容鹤在旁边差不多都听见了,他点点头道:“没事,只要明天早上八点之前能赶去片场就好了。”
很快,齐禾就把打听到的附近的旅馆地址和电话发给了陆霄远。
陆霄远看完之后,把手机放进口袋,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容鹤。
容鹤问:“怎么了?”
陆霄远道:“齐禾说这里是座情人庙。”
容鹤喉头微动,眨眨眼,又摸着鼻尖道:“好巧啊。”
看着眼前人一堆的小动作,陆霄远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确实挺巧的。”
又等了半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雨势终于小了一点,陆霄远脱掉外套,顶在两人头上挡雨。
世界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外套下安安稳稳,弥漫着温暖又好闻的气息。
容鹤不禁想起很多年前,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陆霄远在他教学楼下等他,然后将自己宽大的校服外套撑到头顶,因为个子太高,为了迁就他,必须微微弯下腰来。
就像现在这样。
*
齐禾提供的旅馆就在情人庙附近三百米的地方。
这里缺乏宣传,旅游业不景气,信息也相对闭塞,店老板还是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妇,所以压根不知道这两个冒雨而来的人是谁,只觉得他们长得俊,像天仙下凡一样,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
老伯问:“你们需要几间房?”
陆霄远道:“一间。”
容鹤在一旁抿着唇,没有提出异议。
开完房间后,老妇人和蔼地对陆霄远道:“赶紧上楼暖一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