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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那么一回,陈慕觉得她差一点就要说了。
    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宋筠结了一个大案子,奖金丰厚的要命,她大手笔的告诉他,全深圳的餐厅随便挑。要带他吃顿好的。
    陈慕心里不以为然,他本来也不是贪吃的人。但想想都要挑最贵的餐厅了,约莫不会有太多人,两个人吃饭的机会,他还是想要的。
    最后他听人说有一个私房菜馆,趁她下早班那天,陈慕请了个假,特意回家找了一套得体的衣服换了,晚上到她公司门口接她。
    没想到她今天穿的也很漂亮,香芋色调的绸缎长裙,波光粼粼的,头发散开,卷出漂亮的水纹卷,露出的脖颈上有一条某牌经典的镶钻项链,这东西也是他们一起去买的,她明明喜欢,却没有买,陈慕知道,她觉得贵了。那时她手里的案子不赚钱,有时还要家里接济,陈慕跟着她转了一圈又走出去,最后说是出来逛街,一人吃了一碗糖水,什么也没买就回家了。
    后来有一回他出门看现场,车子又路过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生出一种冲动一定要买到它。
    结果东西是买到了,车子也被人贴了罚单。
    刚买回来陈慕把它放在书桌上,工作累了就看着发呆,没有名头留在手里也是发愁。一日又一日,每每觉得场合对了,不是东西没带,就是话说不出口,好久好久,这块烫手山芋,终于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出手了。
    陈慕还记得她的眼神,很开心,亮晶晶的。
    他心里嗤之以鼻,女人,果然都爱这些会闪的东西。
    又不由得小骄傲。虽然是我让你来,可你看看,我对你多好。好几个月工资呢。
    可他觉得宋筠没有领情,因为转过年来他过生日,宋筠也送了他一份大礼,他查了价格,比他的还贵几百块,呵呵,她又玩了一手等价交换,还盖过了他的风头。
    但不论怎么说,这条项链真衬她,在她修长脖颈上恰如其分的熠熠生辉。
    晚上吃饭,她吃的很少,陈慕觉得奇怪,她不是减肥派,他问,不喜欢?
    宋筠看着他,十分为难的说,所里下午给我开了庆功宴。
    哦,怪不得穿的这么漂亮吃的这么少。
    陈慕一下子胃口也不好了。
    两人又随意吃了一点,要结账,宋筠递出一张卡,陈慕没接,他说,你都没吃,花什么钱。
    回去的路上宋筠和他道歉,说下回再请她吃饭。
    车堵在外环高架上半天不能动,已经远离市中心了,不知道是不是远离人烟,总觉得在这里看,天上的星星更亮些。
    陈慕说,我不吃饭了,你请我去露营吧。
    说去就去,人在城里困久了,总想返自然。
    可惜这次不是他们两个人了,露营人少了也不好玩,两人都动员了几个朋友,到最后浩浩荡荡六台车一起开进了岭南的大山里。
    男女很平均,大家分工明确,不一会儿就搭好了帐篷,因为里面有两个户外高手,他们就没有去什么露营基地,直接露的野营。
    车上装满了食物和水还有很多工具,分门别类的摆在一个个大小收纳箱里,宋筠要去帮忙拿,陈慕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他拿眼神给她指了指那边拍照的几个女人,说,这么多男的,不用你。
    宋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果然走了,只是她没去拍照,她抱了两个西瓜拿去溪水里冰镇了。
    陈慕看她那傻样,心说,笨女人,就知道干活。
    晚上吃的是烧烤,调料是和烧烤店买的,味道好吃的不得了。
    陈慕不会做饭,他专等宋筠那架烧烤架上的肉,有时人家的肉先好了,喊他去,他还假装低头玩手机没听见,宋筠这边好了,正在撒调料他就精准的来了。
    两人也没太多对话,她顺手一递,他伸手一接。
    默契这个东西,好像天生就焊在他们中间。
    其他人也见怪不怪,都是都市熟透人群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那点事情,有或没有,都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吃了饭,天还没黑透,大家围着篝火聊天。
    所里有个海商法的律师,女孩子已经不年轻了,却依旧自信明媚,她在漫天星河底下长叹,有了解内情的劝她,男人譬如韭菜,一茬一茬老,一茬一茬新,没什么可惜的。
    女孩子笑笑,道理我知道,我只是怕我会清醒,不愿意再多等一种可能了。
    说着无心,陈慕有意,他瞄了一眼宋筠,她正拿一根小木棍在地下画什么,他以为宋筠有感而发,坐的远,陈慕心里烦躁,到底是在写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大家又喝了点酒,快活的钻进各自的帐篷里。火没有熄灭,高手说,晚上把火留着,野生动物才不敢靠近。
    于是又要安排人守夜,在城里要当夜猫子大王,进了山困意却来了。
    人人都争着要先睡,陈慕心里有事,没注意听,被人安排守下半夜。
    他进了帐篷躺着,为了安全,几顶帐篷连着,夜里,有些动物的轻鸣声,陈慕在这窸窣的嘈杂里,竭力分辨哪一丝是她的呼吸。
    就像他在家里睡前常做的那样。
    他根本睡不着,闹钟一响,他立马钻出帐篷,上一个守夜的人被他猛的窜出吓了一跳,手上高举了一根棒球棍。
    陈慕看都懒得看他,快步走到她刚才坐的地方,他借着火光看,地上一片狼藉,写了什么已经无从看出了,被她拿脚抹平了一遍又一遍。
    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心里意兴阑珊,觉得他就和这干柴一样,非要放进烈火里才能开出“哔剥”的脆响。
    可惜,那烈火到底为什么在几年前的夏天燃了一次,就熄灭了。
    陈慕想着,气闷不已,燥的想钻进她的帐篷里问个清楚。
    他的手刚碰上她帐篷,那扇小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宋筠与他在山野间对峙,她仰头,借着月色,从脸庞到锁骨下的阴影,清晰可见。
    陈慕的唇抿的死紧,脸色一下子变得紧绷。
    他低头狠狠盯着她,想问出个所以然。
    他快要憋死了。
    宋筠钻出来坐好,他也跟着坐回来,圈养的猎狗一样,分明还在龇牙咆哮,可主人走了,他马上就会跟上。
    宋筠在车载冰箱里翻翻,一堆的覆盆子福佳,她拿出一瓶递给他,自己开了另一瓶。
    这种女人酒,陈慕看不上,他拿在手上看着她喝了一口又一口。
    有那么好喝吗。鬼使神差的,他咬开喝了一口。
    浅淡的酒味,细微的甜。
    这也叫酒,骗人的东西罢了,根本瞒不过男人的嘴。
    “哎,拿来。”她说。
    他递过去。
    她就着他的含过的瓶口,仰头喝了一口。
    “我的。”他强调那点口水。
    “我知道。”她毫不在乎。
    好像有些酒意上头了,陈慕恍然,原来只要喝的多喝的猛这也算酒。
    他盯着她水红的嘴巴,期盼她再说点合听的话。
    他怎么想的她就怎么做。
    她说,陈慕,有几年了?
    她没头没尾,但是他知道,18岁到今天,七年了。
    她说,你说我等到了吗?
    18岁的夏天,她的声音追在他后面,要不要谈恋爱,我可以等呀。
    25岁的夏天,她问他,你说我等到了吗?
    陈慕眼里一下子滞涩起来,心脏靠近的地方也开始发烫。
    他刚要开口,又响起来突兀的拉链声,正是那个韭菜女,她看到宋筠,急忙过来拉住她,要她陪她去方便。
    等她们回来,两人就像没看到他一样,钻进去睡了。
    陈慕哑然,无语,女人就这样没有好奇心吗。
    他明明还没有回答。
    ——
    重看觉得挺好玩,竟然真的是我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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