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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今捶着掌心,看着丁燳青露出笑:“我就说你能懂我。”
    他刚才就让汤姆森帮忙熄灭灯塔火光。
    丁燳青:“人鱼只在暴风雨夜出行,很可能这是它们离开浓雾的唯一方式和机会,但暴风雨会干扰它们的听觉,雷电打乱它们歌唱的节奏,空气中介质增加,也会降低音波的攻击性,所以它们尤其需要灯塔亮光帮助它们辨别方向,防止触礁。”
    人鱼肉身固然强悍,但也强不过船只高速撞击悬崖峭壁的巨大碰撞力。
    巫雨洁看向天空:“可是月光出来,说明暴风雨已停。”
    丁燳青:“看天气预报,今晚有特大暴风雨。”
    他更换语言询问汤姆森今晚是否还有暴风雨,汤姆森连连点头:“人鱼只会在特大暴风雨夜出现。”
    他们商讨之际,人鱼已经爬上悬崖,逼近灯塔,骤然一声孩童尖叫自下方传来,汤姆森惊得跳起,惨白脸色匆忙奔下去:“芙蕾雅!”
    孩童很快被她的父亲安抚,止住尖叫,人鱼经过灯塔时停留片刻,森冷的目光盯视灯塔,半晌才齐刷刷奔向死寂冰冷的小镇。
    约莫一小时,乌云笼罩夜空,月光被遮盖,狂风吹起,电闪雷鸣,有冰凉的雨丝拍着面孔,而原本寂静的小镇顿时火光冲天,惨叫连连。
    “人鱼正在进食。”丁燳青拿走灯塔里的手电筒,对汤姆森说:“闪三下就立刻熄灭灯塔火光。”
    汤姆森:“好。”
    三人搭乘一艘小船爬上人鱼的船,甲板滑溜溜的,桅杆上方盘旋碗口般粗大的章鱼触手,属于人类上半身的躯体被缠绕在一大群黑灰色触手中间,成为黑暗里唯一的一抹白。
    脚步声和呼吸尽量控制到人耳听不见的程度,桅杆上的人鱼还是睁开眼睛,眼瞳里被一层白膜覆盖,像白内障患者,如此倒能解释它们为何视力差。
    饶是看不见,人鱼仍然准确地‘看’向岑今三人所在的位置,同时轻轻张开口,便有音波由远及近地袭来。
    丁燳青反应迅速,吞噬音波并说道:“老巫去掌舵,朝浓雾的方向开去。岑今,你我合力生擒人鱼。”
    “可。”话音一落,岑今便化作虚影,拔出刀柄和刀身合二为一,抓住桅杆垂下来的绳子便将自己弹到桅杆上方的横杆,头也不回地劈向后方袭来的触手。
    哧一声,施以重力的斩马刀砍断触手,仿似新鲜刺身般掉落地,猛烈弹跳。
    岑今不给人鱼反应的时间,飞快朝一群粗壮触手缠绕的人类躯体奔去,那厢丁燳青犹如鬼魅般陡然出现在巨大的帆布上,锋利的唐刀砍断吊着船帆的绳子。
    麻绳霎时簌簌掉落,船帆乍然收起,将被斩断数条触手的人鱼牢牢裹覆其中,同一时间内,岑今跃出宛如渔网收起的船帆,抓住麻绳于暴风雨中荡来荡去,三两下滚落甲板,背靠船舷稳住身体。
    上方使劲力气旋转船舵方向的巫雨洁见状,探头嘲笑:“黄小毛,腰骨头可千万被摔折了,不然老丁得吃斋念佛三个月!”
    岑今翻白眼,黄小毛什么鬼绰号。
    巫雨洁哈哈大笑:“你关注点可真他妈有才。”笑得太得意,没注意当头一个海浪打下来,变成落汤鸡,噗嗤噗嗤吐掉咸得发苦的海水。
    这回轮到岑今发出嘲笑了。
    而被困住的人鱼因愤怒而将瞳孔、嘴巴和腮抿成一条直线,有沉闷的、人耳听不见的声音穿透空气,经过此处的海风被打碎,拍打上来的浪花被击碎成水滴,麻绳断裂,甲板出现裂缝,岑今似有所觉地抬头。
    恰在此时,丁燳青挡在岑今前方,垂下来的唐刀刀身泛着一层凛冽的寒芒,下一瞬,那把唐刀倏然消失在眼前,化作流星、穿过人鱼的喉咙,将其钉死在桅杆上面。
    悄无声息的攻击霎时化为齑粉。
    人鱼扑腾着断尾和躯体,像被开膛破肚还神经反射甩动尾巴的鱼。
    岑今抓住丁燳青的胳膊,看向他左手说道:“流血了。”
    丁燳青垂眼,左手有鲜血掉落,不在意地擦掉:“不碍事。”
    岑今看得分明,刚才人鱼用音波偷袭,丁燳青情急之下用左手帮他抵挡,然后才吞噬人鱼的声音。
    岑今牵住丁燳青手指,在他手背落下轻吻:“谢谢。”
    丁燳青只笑了一下,反手握住岑今的手,肩并肩靠着船舷,此时暴风雨更急、更猛,船只颠来簸去,犹如玩具被汹涌的波涛抛送着玩弄。
    巫雨洁死死拽住船舵,直勾勾盯着前方的海浪,隐约瞧见一抹白影:“人鱼群来了,小心。”
    三人屏气凝神,空气中危险的氛围紧绷,仿佛有一根针穿破沉寂的空气,刺破玻璃,砸落满瓶的水,战争骤然发动,无数的触手破水而出,音波编织成一张大网牢牢裹住船只,人鱼跳跃至船只甲板、桅杆,围剿岑今三人。
    巫雨洁猛打船舵返回原方向,而后松开,抽出刀剑杀向人鱼群。
    丁燳青松开岑今的手,踩着桅杆奔向上方,随手抓住一只试图解救同伴的人鱼的胳膊,面对面看向对方龇开的嘴巴,瞳孔分裂成两个,不消一瞬便吞噬人鱼的能力。
    人鱼力竭,重重摔落甲板。
    丁燳青抓住唐刀用力一绞,人鱼的脖子、肩膀和半个头颅都被绞成肉泥,抓住麻绳便将其拽向地面,卷起的船帆轰一下扬起。
    暴风雨扬帆可想而知有多危险,船只差点倾覆,好在下一刻又被海浪打向另一边,颠簸程度比之前落帆更甚十倍,船上所有未固定的东西咕噜噜滚动,更多被直接跑进大海,连人鱼也不例外。
    岑今被猛地甩出去,利用重力将自己反推回去,抓住麻绳绑住腰,反手劈向杀来的人鱼,滚烫鲜血洒了满脸。
    船舵疯狂转动,打下来的海浪一重比一重高,狂风暴雨倾盆而下,雷鸣电闪劈下来,差点折断桅杆。
    岑今高声呼喊:“丁燳青,快打手电筒!”
    丁燳青踩着桅杆翻进望斗,对着茫茫海面打手电筒三下,而后跳下,直接被甩飞,好在岑今扑过来一把抓住丁燳青,两人紧紧相拥滚落一旁,不远处是虎视眈眈的人鱼。
    还未喘口气,巫雨洁便在上方说:“看到灯塔——火光熄灭了!”
    岑今深吸一口气:“我数123后,跳船!”
    言罢便目光炯炯地盯着海面,默数触礁的时间和距离,猛然大喝一声:“跳!”
    两人拥着跳下船,巫雨洁也跟着跳下,落入冰冷汹涌的黑色海水时刻,岑今张开薄薄一层重力,排开大量海水和下沉的重力,将三人稳定在海面,满头冷汗地对抗巨大的海浪。
    下一秒,便听轰然巨响,扬帆的船只被海浪狂风拍碎在悬崖峭壁上,听力受损、无法辨清方向的人鱼来不及跳海,跟着被拍得支离破碎。
    半小时后,岑今三人浑身湿透地爬上岸,丁燳青背着浑身发冷、僵硬的岑今。
    岑今手脚无力,消耗精神力过度,毕竟是以超凡之术对抗整个大海的力量,犹如蚍蜉撼树,整个脑仁都疼得厉害,虚虚地趴在丁燳青后背上,好半晌都不想说话。
    巫雨洁甩了甩刀剑沾到的水珠,小心保管好才有空拨开湿漉漉的头发,看向岑今说:“黄小毛,看来你也有成为病美人的潜质嘛。”
    岑今恹恹地反驳:“不要随便给别人起外号,渣女。”
    巫雨洁见他还能反驳才终于放心,嘿嘿笑,眼尖地瞧见下面有一只受伤但活着的人鱼,急匆匆跑下去,抓住那只被困浅滩的人鱼。
    这只人鱼忽略有些扁平的五官的话,还挺好看,皮肤苍白,尾巴像童话里描述的美丽。
    人鱼一见巫雨洁便想开口攻击,巫雨洁眼疾手快地插进一把短剑,直接贯穿它的口腔,斩断其发声途径。
    巫雨洁笑着,下手毫不留情:“别乱动,不然砍断你的鱼尾做剁椒鱼尾。”
    人鱼听不懂这菜肴,却能感受到实质的杀意,尤其之后又来一个杀气更甚的丁燳青,不由恐惧地蜷缩起来。
    将人鱼困死在礁石上,丁燳青三人回灯塔,汤姆森抱着一个小女孩战战兢兢地问:“我听到很响亮的声音,是人鱼和船只撞到悬崖上了吗?你们解决了这批人鱼?”
    丁燳青闻言抬眼:“这批?”
    汤姆森脸颊抽搐,避开他审视的目光:“人鱼当然不可能倾巢而动,不过能出来进食的人鱼,一般都是最强壮年轻的一批。”
    汤姆森藏有不少小心思,他怕说出人鱼不止一批,眼前三人打退堂鼓,不敢解决人鱼,可他必须趁今晚暴风雨,小镇居民沉浸在愤怒和混乱中,带着芙蕾雅远走高飞。
    丁燳青自然看透他这些小心思,本来也没想过一次性斩杀所有人鱼。
    要是人鱼就那么几只,又怎会有汤姆森口中‘人鱼国度’的名词?
    汤姆森:“你们受伤了吗?”他从屋里拿出医药箱:“普通伤药都很齐全,还有航行所需的维生素,都在这儿。”
    丁燳青处理左手的伤,巫雨洁从外面的汽车后备箱搬出他们的行李,换上干衣服,帮岑今找干衣服的时候还在他行李箱里发现一幅画。
    “阿喀琉斯之踵?你没上交这幅魔画?不是……你出任务过程,带魔画来干嘛?找人鱼帮你鉴赏画作?”
    岑今喝着热茶,慢悠悠说:“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说服我带着魔画,可能有用……你看人鱼吃过阿喀琉斯的血肉,他俩有仇,说不定我们还帮阿喀琉斯报仇。”
    丁燳青也有些诧异,他没发现岑今随身携带魔画:“你确定是冥冥之中说不清的预感,而不是魔画的蛊惑?”
    岑今:“……”
    不必多说,岑今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估计他也才想到这方面。
    丁燳青看向魔画:“不太乖顺,小心思多,还是尽早销毁比较好。”
    魔画安安静静,但岑今莫名觉得魔画在恐惧。
    汤姆森频频看着窗外和时钟,欲言又止,被岑今发现,岑今叫住他,说想走就趁现在,注意安全。
    汤姆森感激不已:“谢谢。”
    他抱着女儿匆匆出门,关门之际,感慨万千地说:“灯塔有地下室,里面有一艘新船,如果你们想趁暴风雨夜进入人鱼的国度冒险,可以开走它。如果……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解救小镇的孩子,人鱼小镇没得救了,那群人对人鱼推崇备至,脑子坏了,没有拯救的必要,可是孩子还小——”
    说到这里,汤姆森自知为难人家,便闭嘴不言,转而送上祝福:“希望你们能平安无事。”
    言罢便关门,开车离开小镇。
    剩下三人在愈发狂烈的暴风雨中,就着一盏昏黄的烛灯,从地窖里找到威士忌,一人一杯喝下肚暖身体。
    巫雨洁:“去?”
    岑今:“去。”
    丁燳青眼也不抬:“线索就在眼前,不去可惜。”
    巫雨洁:“信号中断,没法通知其他人。”
    丁燳青:“他们自己会查到。”
    巫雨洁:“那可是诡异的国度……”她压低了声音,望着橙黄色的威士忌呢喃道:“能抹消一个人的存在,绝不是普通诡异能做到的程度,有可能不是人鱼,而是比人鱼更高级的神。
    而且那片海域是禁区,离我们上次遇见时空交错的幽灵船的地方很近,也许导致时空交错的主因不是幽灵船,而是那片海域。
    再者,你们当时随口提及的‘死之国’,也许就是处死人类的地方,是人鱼的国度。
    那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个好地方,别是对应世界各国、各个神话里的冥界。龙潭虎穴尚且九死一生,亡灵的国度那是百死无归。”
    岑今喝着酒,大拇指抹掉唇边沾到的酒滴,趴在桌面,睨着巫雨洁说:“你要是怕,就在灯塔等我们。”
    巫雨洁哼笑一声,扫过两人无所畏惧的面孔:“我把利害关系都剖开来说给你们听,你们还执意前往,我除了奉陪还能怎样?”
    岑今双手合十:“巫姐姐,我美丽大方的巫大姐,感谢你的理解和配合。”
    “巫大姐和巫大小姐仅一字之差,你就达到了阴阳怪气的成就。”巫雨洁竖起大拇指对他的口才予以肯定,而后一口气喝完酒,深吸口气,眼中有浓烈的跃跃欲试和征服:“谁乐意错过惊天动地的冒险?”
    丁燳青和岑今闻言,相视一笑,碰着酒杯一饮而尽,敬这场撼天动地的冒险,敬他们疯狂而自由的年少。
    旁观的黄毛冒头,万般感慨,他们曾拥有如此瑰丽精彩的人生。
    而此时此刻的选择,必然就是命运的转折点。
    午夜到来,狂风哀嚎,海浪怒吼,暴雨倾盆,灯塔的火光明亮。
    巫雨洁抓住人鱼将其关在鱼缸里,船只开向浓雾深处,茫茫不辨方向。
    人鱼起初不肯指路,用尽任何办法也不能使它松口,直到丁燳青突发奇想,搬来魔画,人鱼顿时急躁恐惧地撞击鱼缸,不惧死亡。
    反复数次,人鱼终于妥协,只求不要再让它看见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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