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不能日日和世子爷相伴,她更是连个名分都不能有。
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被安了一个远远远房表姑娘的身份寄居府上。
且世子爷性情孤冷,他也未必对姑娘有多少情意。姑娘跟随他来府上也有月余时间了,他也就来看过姑娘两回。
每回来,满打满算,也就只坐了一盏茶功夫。
世子爷对姑娘倒还算可以,至少在一应吃穿用度上不曾亏待过。只不过,他性情淡薄,清冷孤傲,虽不曾为难,但也不太好相与。每每对姑娘的热情,他都无动于衷,甚至视而不见。
姑娘性子再是明媚活泼,这一盆盆冷水泼下来,久而久之,姑娘也是要受伤的。
何况,如今还寄人篱下,便是心中有苦楚,姑娘也无处诉说。
心急之下,姑娘便想剑走偏锋,以手段算计世子爷。
姑娘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急糊涂了,但她没有。她知道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但为了姑娘,她也是心甘情愿去搏一搏的。
所以,想到那件事,桂妈妈沉默了会儿后,直接说:“姑娘放心,奴婢已经打点好一切,托人去把差事办妥了。”
说完,她又重新拍起颜熙背来,以示安抚。
但颜熙经这一提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极力迫使自己冷静,然后问:“桂姨,如今几月份了?”
桂妈妈虽狐疑姑娘怎么这样问,为何过的连日子都忘了,但还是如实答曰:“十月。”
十月……不是八月。
也就是说,她这是过回去了?
她原还以为是桂姨回来看自己了,却没想到,她竟是回到了去年的十月。而这个时候,那件事还没发生,桂姨也还没因受牵连而被赶出国公府。
那么,是不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那件事还没发生,只要她没有自轻自贱,那她就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突然重获新生,颜熙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
“桂姨,你回来了可真好。”颜熙似是又回到了从前还在颜家时一般,不那么重规矩,高兴之下,她扑过去就紧紧搂住桂妈妈脖子。
桂妈妈却还在疑惑:“姑娘这是怎么了?”
*
颜熙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怎么回事,也太离奇了些。
但她的确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去年的十月,回到桂姨还没被驱赶出府时……
这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那她也就暂时不必去管发生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了。
眼下当务之急,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彻底冷静下来后,颜熙诚恳的和桂妈妈说:“桂姨,之前的那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我们不要那样做了。”
二人之间有不必言明的默契,桂妈妈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
忙问:“姑娘说的可是真话?”
颜熙摆出了一副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表情,她郑重点头:“真心话,肺腑之言。”
“好,好。”桂妈妈喜笑颜开,她自然是一开始就不赞成这样做的。
姑娘虽配不上公府高门,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姑娘,不是谁都能糟践的。说句实话,若不是不幸,误打误撞竟和世子爷扯上了关系,在吉安县内,姑娘是可以嫁到一个很不错的人家,嫁给一个很不错的郎君幸福美满过一生的。
那般自轻自贱,只为一个男人,实在不该是姑娘做出的选择。
可姑娘之前执迷不悟,如何劝都不听,她也实在没办法。如今她能自己想通,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既然已决定作罢,这种事,还是趁早彻底断干净的好。所以,桂妈妈也等不及了,只招待了几句,她就先出去了。
颜熙换好衣裳后推开窗,入目还是熟悉的一切。
虽然十月要比八月冷得多,但此刻颜熙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
若是之前在颜家,或是在卫家,凭桂妈妈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出入自由。
但如今这是在国公府,而她又只是一个寄居在府上的“远房表亲”的奴才,言行自然受限制。她出不去,自然得花钱各处打点。
好在颜家有钱,姑娘上京时又变卖了家产傍身。如今,多花些银子把事情办得隐蔽稳妥些,她还是做得到的。
但即便是如此,桂妈妈还是提心吊胆。
毕竟大户人家,人多眼杂,关系又繁复错综,万一一个不小心,叫谁抓去了把柄,那可真是不敢想其后果。
总之人在屋檐下,还是得尽量低调一些,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的好。
*
颜熙虽然暂时是以远房表表表姑娘的身份寄住在魏府,但外人不知内情魏家人却是都知道的,她迟早要入世子爷内院,给世子爷做妾室。
所以,在安排住处的时候,颜熙便被拨了个靠着魏珩住处的小院落住。
颜熙如今住在雅菊轩。
魏珩虽然没有特意交代手下盯着雅菊轩,但身为世子身边的第一人,兆安这点觉悟还是有的。雅菊轩那边的一举一动,兆安都有安排人悄悄盯着。
大事小事他心中会有掂量,若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兆安自然不会禀给世子知道。但像是雅菊轩的奴才私下偷偷买通府上的门子,把外面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府上来,这种事,兆安是一定要汇报的。
之前雅菊轩那边有这个动静的时候,兆安就把此事禀给主子知道了。主子当时听了后,只是静默了一下,然后让他继续盯着,暂时先别惊动。
而如今,那件事又有了新的动向,兆安自然是要急急跑过来汇报的。
入夜时分,魏珩书房亮着油灯,他一如往常安静的呆在书房内看书。
突然的,兆安推门走了进来。
“世子爷。”兆安虽急,但知道主子喜静,所以他进来后手脚是轻的。
魏珩静坐于书案后,头也没抬,只是平静问他什么事。
“是雅菊轩那边的事。”兆安冷静说。
魏珩手上动作明显滞了一瞬,旋即目光也从书册后平静朝兆安探视了过来。
兆安触到主子目光后,知道他这是在暗示自己继续说,于是忙道:“奴才打探到,那雅菊轩的桂妈妈,并没有从外头的香贩子手中买下那种迷香。今儿她带了银子出门,又多付了一倍的钱,送走了那个香贩子,并叮嘱他守口如瓶。”
魏珩本来是在认真听的,听完后忽然就轻笑了一声。
倒是有意思了。
兆安忖度着主子面色,小心翼翼问:“世子爷,接下来……该如何做?”
魏珩的那声轻笑不过是一晃而过,这会儿他早又恢复了清冷的面孔。他只稍稍凝神细想片刻,便吩咐道:“除了雅菊轩的人,但凡收过银子为颜氏谋过事的,都寻个借口发卖出去。”
“是,奴才这就去办。”兆安得了差事后,即刻就退下去了。
而魏珩,则又静坐了有一会儿,之后才又重新把心思放到书本上。
第3章 -公府3 “你颜姐姐礼物都给你……
雅菊轩还如往常一样,清静,偏僻,且鲜有人来。
国公府的人虽不至于刁难为难她,但因皆知她的身份,所以也不会有谁刻意过来亲近。
加之颜熙一心只扑在魏珩身上,也不愿费心费神的同别人结交……所以,自来了国公府后,她除了刚来时去拜见过老夫人外,就没再踏出过雅菊轩半步。
从前天真,总以为她只守着一个魏珩就够了。
可如今再回望过去种种,总觉得自己之前傻得可笑。
魏珩是什么人?便是皇室的公主也是娶得的,又岂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能高攀得上的?
从前糊涂,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不知让他在心中取笑了多少回。如今幡然悔悟,再细细想来,真是难为情得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不知天高地厚,应该说的就是她了吧。
不过好在……她获得新生了。
所以,过去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如今她只知道,她守不住魏珩的心,魏珩也护不住她的命。既然如此,她何不早早的筹谋如何自立更生,争取日后尽早离开国公府这是非之地。
离开了国公府,彻底和魏珩撇清干系,想来也不会有人再害她。
她也就不必去揣测,前世她到底是因何而死的。
想来都蹊跷得很,谁要害她?为何害她?
今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明媚。颜熙的心情一如这好天一样。
断了些念头,有了些新的选择和决断后,颜熙一反常态,丢下了那些她并不太懂,也不是十分喜欢的诗词书画,而只捡起了她最擅长的手工来。
颜家在永林县是有些名气和地位的,颜熙祖母颜老太太,擅长各类手工活,是当地出了名的簪娘和绣娘。而颜家靠着老太太的手艺,以及颜熙父亲的刻苦钻营,短短的二三十年内,也积累下不少家业。
颜熙是独女,三年前颜老爷病逝前,把家业全都交给了她。又知女儿不擅经营,便让她在守完孝后,带着这些家产投奔吉安县的舅父。
同时在他临终前,也给颜熙的舅父写了信去,把女儿托付给了他。
颜老太太还在世时,一直想培养颜熙,希望她日后可以继承她的衣钵。但颜熙虽有天赋,却耐性不足。
老太太也是拿她没办法。
而如今,颜熙却心甘情愿,主动重拾起了这些活来。
比起努力背书练字,附庸风雅,讨得魏珩的欢心……很显然,还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最开心快乐。
书案颜熙已经命人收拾过了,把从魏珩那里讨来的书都收了起来。大字也不练了,魏珩的字帖被她搁置在了一旁。
书案上取而代之的,堆放的是一堆绣线和一些珠玉。
从昨儿醒来开始,这两日,她都在安排这些。
桂妈妈不知道主子怎么突然就改了心性,不再世子长世子短,而是专心做起绣活和簪活来了。
不管怎样,这样总归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