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黄氏如今打理着整个中馈。所以,桂妈妈离府的事,黄氏身边的管事婆子向她汇报事情的时候,还是带了一句。
黄氏听后倒是笑了:“她们这对主仆,倒还真有意思。演上这样的一出戏,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又说,“放一个奴才出府去,她怎么自己不出去?”
对黄氏来说,她是很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
但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不至于让黄氏上心。
她只是吩咐那婆子道:“盯那妈妈一段时间吧,看看她在外面做什么。哼,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这位世子内定的姨娘,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
*
桂妈妈出府的事,魏珩自然也知道。他并不会干预颜熙的决策,但他会疑虑颜熙此举的原因。
她拢共就从吉安县带过来四个人,如今还放出去了一个。说是说桂妈妈年纪大了,想放她出府去自行谋生,算是一种恩赐。
但一来这桂妈妈年纪并不大,应该还不到不惑之龄,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二来,若说桂妈妈在京中有亲戚投奔也就算了,显然她是没有的。
出去后,哪怕是自己开铺做点小生意,她也是自己一个人。
而且兆安一直盯雅菊轩盯得紧,他也没听说桂妈妈在京中结识了什么良人。
按常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主仆二人,无论是谁,都是离不开彼此的。
魏珩临窗而坐,面前的矮几上,炉子火烧得正旺,水也煮沸了,正咕噜咕噜冒泡。
魏珩这会儿有些走神,兆安打量了他好几眼,最终还是决定鼓足勇气提醒一下。
“世子,这水都要煮干了……”
魏珩回过神来,目光在炉火上掠了一下,却没管,只侧头对兆安道:“安排两个人盯着桂氏,若是有人捣乱,帮着解决一下。”
兆安自然称是。
这两日魏珩似乎又不忙了,倒往雅菊轩比之前几日更勤。只不过,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从不天黑后过来,更不会在这里留宿。
甚至每次呆的时间也不会多长,只是几乎每日都会抽空过来略坐坐。
他见自己送过来的琴和琴谱也同之前送过来的书和字帖一样,全不见了,他也没说什么。颜熙不提,他也就没提。
同时,他也会颇有耐心的去看颜熙做的手工活。看她做好的簪子,也会拿起她刚绣了一半的花样子看。虽然他不太懂这些活儿,但毕竟自幼就见多识广,手艺的高低总是看得出来的。
颜氏的确是有一双巧手。
魏珩甚至觉得,她能像现在这样做一些她自己喜欢的事也很好。
魏珩这几日常来,颜熙其实好几次都要脱口而出了。但最终,还是因为没有鼓足勇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入了冬,外面开始落起小雪来。
这日魏珩从外面回来,正要再往雅菊轩来时,却被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嬷嬷叫住了。
“世子,长公主殿下命老奴来叫您过去。”那嬷嬷挡住了魏珩去路。
魏珩捏了捏握在掌心的玉白瓷瓶,目光平静又温和的对那老嬷嬷道:“知道了。你去告诉母亲,我这就过去。”
嬷嬷走后,魏珩把那玉白色的瓷瓶递给一旁的兆安,吩咐他说:“你亲自去送到颜氏手上,告诉她此玉膏对养手有奇效。一日三次,多涂也无妨。”
兆安忙笑着领命去办差事。
而魏珩,则停了有一会儿后,才举步往长公主院子去。
静华长公主的住处并没有很华贵,甚至这里可以说是算一处庵堂。长公主常年来都礼佛,就一个人清清静静在这里呆着,除了年节日,她一般不会踏出院门半步。
外面的凡尘俗世,她一般也不会太管。
她唯一还管着的,就是魏珩这个儿子的亲事。
魏珩去的时候,长公主正跪在佛前的蒲团上礼佛。闭着眼,手上扣着佛珠,嘴里念着佛经。
魏珩并没有去打搅她,而是等她念完了后,这才上前去请安。
“儿子拜见母亲。”魏珩行礼。
长公主扶着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她自行在一旁圈椅上坐下后,就让魏珩也坐。
“听说你近来和那颜氏关系极好?”长公主语气平静又淡漠,似不带任何情绪,言语间更是看不出她对颜熙是喜欢还是厌恶。
魏珩没有否认,只说了是。
长公主道:“希望你还记得你曾对母亲做出过的承诺。母亲知道,除非是你自己坚持不纳妾,不然谁也管束不了你,所以,我也不想太为难于你。但你要知道,妻是妻,妾是妾,你不能贬妻为妾,又以妾为妻。”
“是。”在母亲面前,魏珩始终恭敬。
对母亲说的这些,他也并不辩驳。
长公主知道儿子的品行,所以再多的话也不必多言,就像这样偶尔提点他一下也就够了。说得多了,反而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所以,长公主点到即止,又说起了别的来。
“婉柔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一个人在深宫中无依无靠的,极是可怜。你如今得权又得势,还是要多去看看她才好。”
魏珩还是应了一声是。
等从长公主院里出来时,外面天已经暗了。黛青色的天幕下,又飘起了雪花来。
魏珩披着狐裘披风,静静驻足望了这雪幕有一会儿,之后才往回走。
兆安办完了差事已经回来了,他一五一十的把颜熙当时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和说的话全都告诉了自己主子。
魏珩听后没说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让兆安盯着桂氏的事,就问了他几句有关桂氏在外面的情况。
“那桂妈妈在永乐坊开了家食肆,生意很是不错。不过因是小本买卖,所以倒也并未赚到什么钱。”兆安如实说。
魏珩问:“可有人去闹事?”
“有过。”兆安说,“不过,都被小的差派去的人摆平了。”
“很好。”魏珩语气淡淡。
而与此同时,颜熙那边也得到了些桂妈妈如今的情况。是丁香出门办事,特意绕去桂妈妈的食肆看了看,然后回来后就开心的把她看到的都告诉了颜熙。
“桂妈妈可真是了不得,她竟真就在京城扎根开起食肆来了。”芸香也凑过来说,语气中不无钦佩和羡慕。
丁香弹她脑门:“怎么?你羡慕了?也想出去了?”
芸香撅嘴:“姐姐就会欺负我……我感慨一下也不行吗?谁说我也要离开姑娘的。”
丁香笑着说:“你知道就好。”
芸香被弹了下脑门,又被轻斥了几句,脾气还有些上来了。这会儿不理丁香,只跑去和檀香挨着说话。
檀香老实本分,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找活干。
看着这和谐温馨的一幕,又想到外面桂姨已经稳定下来……颜熙心中下了决心,她打算明日就去找魏珩说。
若一切顺利的话,她们几个应该很快就能搬出去了。
第18章 -公府18 猝不及防的,一个……
檀香芸香离开内寝,候去了外面后,颜熙这才严肃起来问丁香:“怎么样?这次出去可有碰到那个人?”
颜熙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她们主仆一道出府看铺子时,在那家食肆遇到的那个年轻男子。就是那个不畏权贵,能大声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男子。
颜熙想找到他,然后问清楚有关那位卫姓将军的情况。
那日是在猝不及防下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是不能就那样追出去的,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年轻男子离去。
但回来后,颜熙左思右想,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找到那个人问清楚。
不管那卫姓将军是不是卫辙,她弄清楚情况后,也好立即给卫家一个信。如果不是就算了,她就不提此事。但如果是的话,她想即刻把这个好消息分享回去。
所以,这一个多月来,颜熙隔三岔五就会派丁香出门办事。以要采买珠玉和布匹绣线为由,实则让她去打探那年轻男子的下落。
因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毫无头绪,所以颜熙便给丁香出了一招,让她去那家食肆守株待兔。
不过丁香都去守株待兔一个多月了,还是丝毫进展都没有。
丁香也很遗憾,同时心里还有点因为没能办好差事的自责。
“那人怎么就没再去了呢?”她懊恼,“那日姑娘不便追出去问个清楚,奴婢该追出去的。这下好了,京城这么大,他又不再去那家食肆,想找到他人,就犹如是大海捞针。”
“你也别急,凡事都得慢慢来的,急也急不成。”颜熙心中虽有遗憾,但对此还是看得开的。
她知道这件事情难办,但越是难办就越要能稳得住。越难越不能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丁香回了句“是”后,又问:“姑娘,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做?”她忖度着说,“许是奴婢几天才出一趟门,奴婢没去的时候他去了,时间错开了。桂妈妈如今人在府外,可否叫她……”
“桂姨已经够忙的了,咱们还是别给她添乱了。”让桂妈妈去盯这事,颜熙不是没想过。只是桂妈妈行事再稳重,做事再灵活,她也没有三头六臂。
而且一旦分了心,恐怕食肆那边的生意都难打理好。
所以颜熙说:“丁香,你还是像之前一样,每隔几日出去一趟吧。还是去那食肆等着,咱们再坚持些日子。”如今也只有守株待兔这一个法子了,等出去后,再想别的办法。
这样一想,颜熙就更想能快点搬离府去。
*
次日,还没等颜熙去找魏珩,魏珩就自己先找过来了。
请了安后,颜熙鼓足勇气直接就道:“世子,我有话要同您说。”
魏珩看了她一眼,却笑着道:“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你稍微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颜熙站着没动,似还在犹豫说不说,魏珩则又道,“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了。另外,桂妈妈出府去这么久了,你都不想她吗?”
颜熙当然是想的,所以她心中琢磨再三,只能再次暂时放弃提出府的念头。
这会儿说出来后,即便他即刻就同意,肯定也不能这么快就搬走。所以,若今日能先跟着他出府一趟,那就先不说。等过了今日,再随便寻个时间说也不迟。
而若他万一不同意……
颜熙心里总隐隐有这个担忧在,她其实是不敢保证她提了后魏珩就一定能够同意的。
所以,颜熙心内挣扎一番后,最终妥协道:“多谢世子。”又说,“那容我去换身衣裳。”
说罢,她转身进了内寝,丁香也一并跟上。
丁香还不知道主子的决心和计划,所以她这会儿还挺高兴的。从前世子是好些日子才踏足雅菊轩一回,而如今不但时常过来坐,今儿竟还亲口提出要带姑娘出府去。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世子心中,他们家姑娘的地位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