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此事也就没有再提。
但他点了一下后又不提,这反而更是让颜熙顿时疑心四起。
颜熙有心想多问几句,但这会儿魏珩已经离开书案边,绕去了一旁窗下的炕上坐下。颜熙见状,只能跟上。
见她跟了过来,魏珩便拍了拍炕面,示意她也坐。
颜熙坐下来后,魏珩才看向她说:“二夫人向你示好,她的心思你心里可清楚?”
颜熙也正等着他来找自己说这事,此番见他提了,她也就把醉酒一事暂时抛去了脑后。
“二夫人突然送来那些好东西,我也受宠若惊。至于二夫人是何意,这些日子我也琢磨出了一些,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那你说说看。”
颜熙记得,那日魏珩邀她去紫悠亭,他们二人有提过几嘴黄清月。但后来,魏珩突然又提出要教她抚琴,于是有关黄氏姑侄的心思就没多言。
既没说破过,颜熙也不希望由她先点破,所以她只能继续装傻充愣,假装并没真正看清黄氏意图的样子。
“或许二夫人有求于世子,但一时不好开口,就只能行迂回战术,先从颜熙这里下手。”
魏珩知道,她或许猜到了,只是不想提。又或许,她是真的就没有猜到。
但不管是哪一种,既她此刻不提黄清月,他也就不提。
他也不太愿在他和颜氏相处时提及另外一个女子。
更不希望,二夫人的心思,会打搅到颜氏平静的生活。
所以魏珩道:“回礼的事你就不必管了,我来办就行。这件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
颜熙也正是这个意思,听魏珩这样说,她忙不迭应了下来。
第28章 【v】魏珩突然发火。……
魏珩行事雷厉风行, 并不喜欢拖泥带水。且手腕强硬,说一不二。
所以,既是决定了由他来彻底解决此事, 他便没给黄氏留多少情面。那日他拒绝的已经足够明显,连黄家的那位小姐都匆匆收拾了包袱回家, 他不信二夫人没看出来他的意思。
既是看出来了, 却仍执意如此, 显然魏珩也是没了耐心。
他已经留过一回情面, 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顾及那对姑侄的感受。所以,在问过颜熙二房那边都送来了哪些东西后,魏珩直接亲自列了张单子,然后让兆安拿着单子去库房拿东西送去二房。
黄氏新年这阵子也很忙,还未落闲亲自见颜熙一回。
只是年初一那日嬷嬷办了差事回来后, 她问过一回颜氏收下礼物时的反应。从嬷嬷口中, 她大概得知颜氏是个软和好欺的性子。
既是软和的性子, 她便也不着急立刻就去找她。
急着去找, 倒显得自己跌了身份。再晾一晾她,倒也无妨。
这个年总算过去了, 她才得闲些,正想着什么时候差人去把颜氏叫过来说话,外头院子的嬷嬷突然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 世子命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世子?”黄氏一愣, 倒是奇了。
她不信魏珩对她这个婶娘能有多少孝心,若真放她在眼中,之前又如何会那样拒绝清月?
莫非是颜氏对他说了什么?
“走,去前头看看。”说罢,黄氏起身, 步履匆匆便往门外去。
而此刻前院,兆安人还候着。瞧见黄氏过来,兆安忙含笑过来请安。
魏珩不仅是国公府的世子,未来爵位的继承人,他也是当今圣上的外甥。虽说长公主和今上并非一母同出,但好歹也是同父异母。
且年少时,长公主和今上也是一起长大的,今上身为兄长,也没少疼长公主。
而如今,虽兄妹二人因先太子一事闹翻了,但今上对魏珩这个外甥,却仍是倚重。他对这个外甥的倚重和信任程度,丝毫不亚于对国公爷的。
要知道,国公爷当年可是助今上登上帝位的首位大功臣。
所以,魏珩并非只是一般爵府的世子,他身份要更为尊贵。
黄氏虽是长辈,但在魏珩面前也一向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而兆安既是奉魏珩命行事的,黄氏对兆安也十分礼遇。
“兆安总管可是世子跟前的红人,来我这小庙,可就无需多这些俗礼了。”黄氏三言两语便抬高了兆安身份,然后又命丫鬟奉茶。
兆安却说:“多谢夫人。只是世子那儿还等着小的回去伺候,怕用不了茶了。”
黄氏仍笑着问:“怎么世子叫你送这么多东西来?”
兆安有条不紊,不慌不乱道:“世子说,多谢夫人您素日里对颜姑娘多有照拂。颜姑娘一个小辈,竟还得您那般厚待,实在受之有愧。世子说礼尚往来,夫人送了礼,颜姑娘自当要回礼。但颜姑娘的事便就是世子的事,故而世子吩咐小的亲自给夫人您送了过来。”
兆安一番话说的是恭恭敬敬,但内里未必就没有敲打之意。
黄氏脸抽了抽,知道魏珩此番送礼并非是给她脸面,而是在敲打她,但她还是笑着说:“世子实在是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何况,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厚待颜姑娘几分,也是应该的。”
兆安礼已送到,话也带到,也就再没继续留下的道理。
于是他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匆匆告辞了。
而兆安走后,黄氏脸倏的一下就沉了下来。
她知道,那日她刻意为难过颜氏,应该是彻底得罪了魏珩。
倒是她小瞧了颜氏。
*
兆安办完差事回来复命,途中正好收到两封信。
两封信是一起的,都是从吉安县那个地方送过来的。
兆安知道吉安县是颜姑娘的故乡,且世子和颜姑娘结缘就是在吉安,故而片刻不敢耽误,立即拿着信去了魏珩书房。
先禀了给二房送礼之事,然后才提起了这两封信。
“吉安县送过来的,落了款是颜姑娘收。总共有两封,一封出自卫家,一封则是林家。”林家是颜熙舅舅家。
闻声,魏珩明显手上动作一顿,目光也微微抬起了些。
但他没有停滞太久,很快就说:“既是颜姑娘的信,送去雅菊轩吧。”
本来就是该送去雅菊轩的,不过兆安行事一向如此,凡事都以世子为先。所以,但凡有任何事,他都会先禀与世子知晓。
“是。”
兆安领命退下去后,魏珩面色更清冷了些。
他没再继续伏案而作,而是凝神细思起别的事来。
近来北境捷报频传,北境之地,出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年轻将军。
当时魏珩得知此人卫姓时,便留了个心,事后差人去打探了一番。果然不出他所料,此人籍贯吉安,正是卫氏夫妇的儿子,卫家三郎卫辙。
卫三郎十一岁便从军,到如今,从军已有十二年,但期间除了最初两三年有给过家里信外,之后便音讯全无。
他之前奉君命在北境大军中呆过一年,也是从未见过此人。
之后他离开卫家回京后,也有再次帮卫氏夫妻打探过,但当时也是一无所获的。却没想到,这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卫辙突然有了消息。
而且不但有了消息,最近还在北境军中名声大噪。
卫辙仍活着,无疑是于卫家、于朝廷来说都是好事。但魏珩突然想到了一点,当初在吉安县时,他是以卫辙的身份同颜氏成的亲。
虽然拜堂的人是他,但其实身份、以及交换的庚帖,都是卫辙的。
之前离开吉安走得匆忙,他也只是带了颜氏回京,并未考虑太多。所以,若卫家和林家也没想起来要去衙门替卫辙和颜氏办个和离的文书的话,那颜氏现在的身份,便还是卫辙的妻。
除夕那日他从宫里回来,途经“食为天”食肆时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所以回来后,他便命身边的人亲自去了趟吉安。
算着日子,就算是一路上快马加鞭,这会儿人应该也还到不了吉安。
思及此,魏珩搁在长案上的手稍稍攥紧了些。
魏珩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会思虑太多。从前他从未想过颜氏会离开他,可如今,这样的担忧竟然越发浓烈。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从颜氏开始待他冷淡开始的,又或许,其实他心里一直都隐隐有这样的担忧在,只是从前并未在意罢了。
*
兆安亲自来送信,颜熙听说是吉安来的信,立即从长案后面飞奔而出。
但突然想到兆安是魏珩心腹,他必然之后是事事都向魏珩禀告的。而魏珩心思重,她怕自己稍微一点的不正常都会引起魏珩不必要的猜疑,所以,出来后,颜熙稍稍收敛了些。
只是表现得普通高兴,把那份激动藏在了心底。
兆安道:“刚刚送过来的信,小的怕姑娘思乡心切等得急,所以即刻就亲自送过来了。”
颜熙仍是对兆安客客气气。
身为魏珩在国公府的心腹,兆安并不清闲。所以差事办好后,兆安很快就走了。
而送走兆安后,颜熙赶紧拿着信去内室看。
两封信,一封出自卫家伯娘之手,另一封则是舅舅写给她的。
前世,加上路上的行程,从离开吉安,到最后她莫名其妙被毒死,期间总共大概是一年时间。而这一年,除了最初的大半年是有信件往来的,后面几个月便没了消息。
而她重生回来也有几个月时间了,所以一前一后算起来,她是有很久没收到过吉安来的信了。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家书,信上写的也是些细碎的琐事,或是告诉她他们在吉安一切都安好,或是问她她在京城好不好,吃的习不习惯,住的习不习惯,魏珩对她好不好,同魏家相处如何……
但即便是这些琐碎的关心,也是看的颜熙眼眶酸涩。
两封信也不长,但她足足看了有小半个时辰。来来回回的,反复去看。
直到看到能把信的内容倒背如流后,颜熙这才搁下。然后她铺纸研磨,继续又给吉安那边写信。
这回她信中写到:见信请即回,日后虽人在两地,但定要常相往来。
她会想念他们的。
*
黄氏并没因为魏珩的敲打而彻底放弃,她自己人不来雅菊轩,但她让魏珊日日过来。
当然,她人虽不来,但礼却没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