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在本体留给我的记忆中,神祇的神魂是不允许转世的。”水淸道。
“作为神祇永无止境的寿元的代价?”张潇晗似乎是自问自答。
“也可以选择灰飞烟灭。”水淸补充道。
“你要我收服这些神魂,做一个鬼修?做一个把凶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神祇?”张潇晗还是不习惯称呼自己为王。
“王以为面对千杳与峒箫,甚至还要面对其他帝子,单凭义无反顾就足够吗?帝子的实力一贯差距不大,千杳曾经只凭借帝孙的身份就改变了五界的格局,还是在天帝的天意之下,现在能约束到他的更不多了,如果王没有先一步得到这把凶器,这把凶器翻过来就会成为对付王的利器,绫夙都能想到的,千杳不会不能想到。”
水淸很少与张潇晗长篇大论,尤其是到冥界之后,这些话说的就算是多了,无须细想,也会觉得有道理,但张潇晗还是想了下道:“五界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会是什么样的格局。”
水淸也凝神片刻,然后道:“王是说在王成为帝之后?”
张潇晗心内叹息一声:“水大人从再见面就称呼我为王,是在表明态度?”
水淸点头道:“是,我不愿做王,可也不愿意看到千杳和峒箫做。”
不愿意千杳做王还可以理解,可是峒箫,在张潇晗看来,峒箫的温和与果断还有行事……想到行事,张潇晗忽然想到峒箫对千杳的偷袭,她其实并不曾了解峒箫。
“王既然可以左右修士与凡人的神魂转世,对神祇也未尝不可,而神魂可以左右,为什么不可以左右停留在身体内的神魂?”水淸缓缓说道。
“没有人愿意被左右。”张潇晗不由自主反驳道。
“在无可选择的情况下。”水淸简单道。
“不仅是他们、你们别无选择,我也是。”张潇晗垂目望着深不可测深渊,曾经是天帝与凰的天意推动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而天帝与凰不在了,她还是摆脱不了这个命运。
权力于她从来都不是最渴望的,对比于权力,她更渴望的是实力,更愿意一拳一脚打下来天下。
“我们别无选择,你可以。”水淸凝视着张潇晗,“这个世界属于谁的,谁就可以任意。”
“你是神修,你信奉的是信仰之力,”张潇晗摇着头,“你怎么能……”
“五界早就没有了信仰。”水淸清晰也坚决地补充道。
最是简单的一句话,道明了最深刻的道理,极致的信仰会让人缺乏理智,而没有信仰约束的人,也会失去榜样和约束力,所以,一旦天意对五界最后的约束也消失,很难说五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有法律,只是为了制约遵守法律的人。”张潇晗轻声低语,她知道,无论她怎么犹豫,前路都已经决定了,可是她不甘心。
“梓冰,如果曾经发生的一切再一次发生,如果你知道会再一次被镇压,你会如何?”
“如果是凰的意愿,我甘之如饴。”梓冰的回答虽然在张潇晗的意料中,可是她还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走吧。”好一会张潇晗才落寞地说道。
犹如挤入了一个封闭的屏障里,虽然神念和视线全看不到这个屏障,可神魂还是有被阴风扫过的感觉,阴气也好像强行挤入到身体内要将神魂从身体内挤压出来,三人哪怕都是神魂强大之人,面对此阴风竟然也都生出些畏惧,只因为灵力神力在阴风中全无作用,只有凝聚神念,护住神魂,不被阴风侵害。
神念就此也受到压抑,无法脱离身体之外,好在黑暗并不影响他们的视力,他们是从黝黑的山崖处飞下来,下边便是一道奔腾却无声的黑河,河水的对岸便是广袤的黑色森林。
“这里另成世界,与五界一样,除了没有声音,没有光明。”水淸的传音落到张潇晗和梓冰的识海内,他们随着水淸的声音望去,偌大的世界,鸦雀无声。
“五界有的,这里全都有,高山、河流、森林、妖兽,甚至是秩序,不遵守秩序的神魂要么躲在更为遥远阴暗之处,要么冒着神魂俱灭的危险挑战秩序的制定者,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里没有天帝。”水淸接着说道。
“如果这里已经有自己的秩序,我们却要改变,与千杳又有何异?只因为这里有可能会被千杳利用?其实我们所做的,或者将要做的,与千杳而言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了。”张潇晗低声道。
“有不同的,它们宁愿为王所用,也不会愿意被昔日的仇家祭炼成鬼灵。”水淸静静地道。
三人缓缓沿着河流往下游飞去,看着黑沉沉翻卷的本该怒吼的河水,好像有股说不出的怨气沉闷在心中,无声世界里的压迫更加强烈,张潇晗只想要吼出来,可她也只能如河水一般只在内心翻腾,却无法宣泄地吼叫。
森林内好像有更加黝黑的影子,好像飞过又好像在窥视着他们,凝目望去,却只有阴沉沉的黑暗,心也自然在黑暗中更加阴沉。
“与人类世界一样,森林、河流都是妖兽的世界,神祇有神祇生活的所在,王看那边。”水淸的示意下,他们望向前方的一处峡谷,随着接近,看到了同样黑色的房屋,在房屋外的神魂。
“总有不甘心被秩序严格束缚的,他们会选择离开众人,只在最需要的时候才回归到秩序中,只为了获取相对的可怜的自由,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群居,我还是用人来称呼,是因为他们也一直以为他们即便是神魂的状态,也是人。”
飞离孤单的黑色房屋,他们再接近的就是几座距离稍近的房屋,无须水淸再解说,张潇晗也能猜出这里的社会形态,既然是人的神魂,至少是修炼成人的神魂,哪怕失去了肉身,也会不由还是选择生前熟悉的生活方式。
她再次在心底犹豫了,真要破坏这里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