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根芦苇杆轻抽牛臀,黄牛受驱,抬着蹄子卖力往前狂奔。
牛车由一块木板两个大木轮所构,人坐在上面颇受颠簸,外族女人害了寒,又经这一阵晃荡,身子越发不舒服,她双手搂着华年左臂,一个劲儿往她身上靠,嘴里咕哝着华年听不懂的话。
行到镇上,早集已散,只剩寥寥几个摊贩零落街边。
“大娘,打搅一下,你可知那霹雳金刚一伙现下何在?”
“他乃起义途中偶经此地,来集墟中贩卖外族女俘虏以充军饷,集市一散,他那伙人就远离此处了,你寻他何事?”
华年心道自己爹娘所言恐怕不假,这外族女人真是他们从那义军手里买下的,如此一来便很是麻烦,既送不走,难不成杀了这外族女人?她又下不去手。
谢过妇人,她走时故意将外族女人扔在告示栏旁,那里流动之人多,保不齐她就被哪个看上并带回家去,以不至于饿死街头。
坐上牛车没走多远,华年听到外族女人的哭嚎蓦地心软下来,沿路折回,就见一中年男子抓着外族女人的手腕要拽她走。
华年赶走男人,无奈地叹着气,让她坐上牛车一并回去。转身之际便听围观告示的百姓议论纷纷,有几个儒生打扮的男子更是高谈阔论道:
“皇帝病逝,藩王争相作乱,天下恐又要不太平了,呜呼哀哉!”
“各地前朝势力隐隐有崛起之意,起义军闻风而动汇聚在六泉山一带,仁煦太后虽力扶小皇帝登基,但一幼学之年的孩童如何懂得治理天下?长公主亦因意欲夺权而被其生母仁煦太后联合外戚镇压,却在发配去守皇陵的途中失散,从而下落不明。”
“我瞧多半是死了,唉,若长公主为男儿,倒是个治国理政之能君。”
华年听之来兴,瞧了眼告示,上面横横竖竖的墨迹她只认得几个字,于是便向那几人讨教道:“几位口中的长公主是?”
“即是与小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姊,仁煦太后之女——凝肃长公主。”
那书生回头,见问此话者乃一牛高马大之少女,他惊诧之余,回她道。
“我朝为马背上得来的天下,纵观先帝后嗣,竟就长公主一人得其真传,长算远略、深谋远虑,只两点不妙,一是刚愎自用,二是手段过于毒辣,比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日前先帝驾崩,尚未来得及拟遗诏,长公主夺位心切,铤而走险带百余侍卫造反,终被勤王军队镇压。”
听他语气似是北渊人,不料汉文竟说得这样好。华年心中无端起厌,生硬道谢后就领着外族女子坐上牛车远去。
华年将车赶至一家成衣铺前,进去为女子挑买了几件衣裳,又将车上带来的几捆柴卖去酒楼,卖柴得来的钱拿去药铺为外族女子抓了些治伤寒之方。
归家后,华母一见女儿又将外族女子带了回来,便与华父道:“你瞧,我说甚来着?年儿断不忍下那毒手。”
华父拄着拐杖,鼻子里哼出几声气,未说甚么,仍就端着一副一家之主的做派。
冰天雪地里滚过几遭,又身穿单衣被领着在外头奔波,外族女子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冷得似冰,热得烙铁,华母用草药煮了盆热水,卷着布巾要为她擦身。
外族女人照例躲在炕角,防备地盯着华母,抱着自己不让任何人靠近。
华年将买给她的几件衣裳拿进屋,顺带赶跑了扒在门边偷窥的华丰。
“咋还不给她擦?”
“也得她让才行呃。”
“我来罢。” 华年接过布巾,对华母道,“灶上煮了鸡肉糜,您去瞧着点,免得烧过了火候。”
其实添的柴够烧多久,华年心中是有数的,她实则是怕华丰偷吃。
华母却笑:“我瞧你嘴上不饶人,心却是顶善的。我同你爹本也不想买她,只因这姑娘被绑在麻袋里,闷得一动不动,义军头子见她奄奄一息,压了数番价钱仍无乡亲要买,卖不出亦带不走,这姑娘是会被他们就地格杀的,我们于心不忍,就将她贱买了回来。“
华年只是冷笑:“当初那帮外族人要是有你二老这般善心,我大姐姐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华母听她又提起那事,脸也跟着垮下来,知她心结于此根深蒂固,自己再劝就显得不近人情,匆匆转身撩开帘子:“我去灶台瞧瞧。”
屋中只剩华年与外族女子。
华年将布巾浸泡在药汤中,捞出拧干,双膝跪在炕上,伸手去解炕角缩成一团的外族女子。
华年才伸手,还没碰到她衣裳,就见对方受惊似得捂紧了自己的衣领,双腿踢腾着往后躲避。
“嘘——安静些!” 华年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只好放缓了动作,停在原地不动,用极明显的嘴型说话,好让外族女人能听懂看懂,她边说边用布巾在自己身上比划,“这是草药,治你的伤寒的,我要给你擦身去寒气,你听懂了么?”
外族女人歪着头看她,华年又说了一遍后去解她衣裳,对方一如既往地不配合,仿佛华年是个男的要奸污她似得。
外族女人露出人畜无害的神情,又似林中失途幼兽般惶恐不安。
华年皱眉,大声嚷了句:“你我皆是女子,你躲我作什么?” 于是失去耐心,强硬解开外族女人的衣扣,剥除她衣物为她擦身。
布巾因二人的拉扯而变得冰凉,华年又将其在盆子热水中浸泡一会儿,拿出拧得半干,从外族女人的胸前开始轻柔擦起。
对方好像知道了她没恶意似得,也不闹腾了,乖乖坐在炕上不动给她擦。外族女子的胸发育得极好,华年这样大的手掌,一手都不能尽握。往下擦去,途径纤细腰肢、平坦小腹……华年喉咙不自觉咽了咽,急急停在此处,将人转过去为她擦背。
“你多大了?” 给外族女人穿衣裳时,华年问她。
对方只看着她笑,好看的眼眸凝视着她,不说话。
“那你叫甚么?”
她还是不说话,只看着她笑,模样娇憨。
“问什么都不说,别是个傻子罢?”
华年为外族女人梳头,及腰的浓密长发摸在手中又细又软,好似一绢上等丝绸躺在手心。
木梳在碰触头皮的瞬间,外族女人尖叫一声,捂着脑袋痛苦不止,华年一惊,剥开她的头发查探,但见脑后肿起了好大一个包,貌似是撞到甚么硬物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