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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霜镜,吴国姬氏血脉的唯一传人。不过几乎没有人知道我这个名字,因为我的另一个名字叫夫差。
    夫差这个名字,原是我二哥的。我和他是同胞的兄妹,若不是父母左右,常雌雄难辨,因此我儿时的乐趣之一便是扮成我二哥,穿他的衣服、骑他的马,在姑苏招摇过市,众人都尊称我一声公子。我还常和母亲抱怨,说二哥的剑法比不上我,还不如让我代他去打仗,母亲便总是慈爱地看着我,让我躺在她的膝上,摸摸我的头,叮嘱我一些细碎的事情。
    “阿镜,”母亲还常说,“有你在身边,母亲比什么时候都要高兴。”
    日复一日,没有人知道吴宫里还长着一个姬霜镜,只知道吴王的二公子常着白袍、配长剑,身边还常常带着一个眉目清澈的少年,踏马看花,舞剑作乐,好不痛快。
    但一年前的那个夏天,一切都变了。
    我那时正在秋暮宫外的空地上和长卿先生练习射箭,夏日天长,虽已过酉时,太阳还未西沉。我正要换下汗水浸湿的衣服回寝宫休息,却听见宫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彼时,先父王正在率军攻打越国,战事胶着,胜败未卜。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宫门看看,还未迈步,就听见女人的哀嚎声,先是一声,接着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我呆呆站在原地,知道先父王不会活着回来了。
    吴国的上下百姓都开始等待正在外讨伐楚国的二公子归国。子胥先生和长卿先生终日在大殿里商讨,姬氏宗室没有想到先父王会战死在槜李——这一战的各种传闻像是潮水一样涌进了吴宫,搅得上下乱作一团。而随着潮水涌进来的,还有二哥随身佩剑的剑首。子胥先生说,我二哥急着要赶回来,路上摔下悬崖,只剩下了这枚剑首。
    于是,我便成了吴王夫差。
    卯时的大殿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阳光斜斜地从缝隙里照进来,将大殿分割成光影分明的两半。
    子胥先生站在穿戴整齐的我身边,神色严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阴影里跪着的那个齐国来的使臣,对我低声道:“王君,齐国联姻这件事,切不可任性妄为。”
    我没有说话。
    大殿中的滴漏发出“啪嗒”的一声。齐国使臣像是逮住救命稻草一般,伺机说道:“吴王意下如何?”
    我看向子胥先生,他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右手摩挲着佩剑上的宝石,皆是朝同一个方向摸去,稳而不乱。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他摸宝石的手,同一个方向便是“进”,来回反复便是“退”。
    我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齐景公宽厚仁德,本王能得到景公的赏识,是本王的荣幸。”
    使臣抬起头来。齐国虽是大国,近年来也越发忌惮起吴国来。作为新的国君的我即位不到两年,尚未婚娶,联姻怕是维护两国之好最不费力的选择。他们也明白,今天的吴国虽然猛士如云,但南有越国世仇,西有楚国宿敌,此时是与我们交好的最佳时机。
    “吴王,少姜公主如今也十四有余,不如择日尽早下聘,为吴国子嗣延绵尽一份薄力。”
    子嗣?
    我轻笑:“那若是少姜天资不足,不能为我诞下子嗣呢?”
    使臣急忙叩首:“少姜公主性情温顺……”
    “本王明白,”我打断他,“若是叁年之内不能为本王诞下子嗣,本王便将她送回齐国。”
    齐国使臣不太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我接着说:“当然,为了公主的名节,本王到时候会赐她上好的白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王一定不会辜负景公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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