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按键还亮着,他是要去负一层。
短暂的一分钟,芙提还是不可控地紧张起来。
直到他迈出去的瞬间回头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的时候,芙提都险些回答不上来。
“真的很笨。”
他批评起人来嘴巴毫不留情,芙提不敢说话,拉开副驾驶后乖乖系好安全带。
“吃完饭以后去哪了?”
段昱时的语气平淡得一如既往,关心的问候抛出来,芙提没有沉默的机会。
“……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
她没说喂猫的事情,许是占有欲在作祟。
花了半根火腿肠就想缔结下契约,结果发现那是很多人的小猫。这感觉让人觉得郁闷。
“女明星应该有点自觉。”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在等升降杆起落。
芙提没忍住还嘴:“那你还问我吃不吃宵夜……”
段昱时假装听不见,为自己开脱:“但你在这部戏里暂时还不需要减重,高中时期圆润一点很正常。”
他瞥了眼她脸上未消的一点婴儿肥,剩下的两句宽慰又噎了回去。
芙提察觉到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流连而过了,对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感到气愤,索性侧过头去不再和他说话了。
结果气氛更尴尬。
段昱时等红绿灯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问她:“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我没有。”
她脾气好在朋友亲人之间是出了名的。
“哪里没有了。”他轻描淡写地,“我出差没告诉你要生气,我教你骑自行车要生气,现在我带你出来吃宵夜……”他看着那圆滚滚的后脑勺,“你也生气。”
河豚一样,不小心碰到一下就气呼呼地膨胀起来,浑身利刺倒竖,就差把“别惹我”叁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芙提感受到他的目光,却没有回头。
窗外闪过的霓虹夜色仿佛被能上一层灰蒙蒙的屏障,变得黯淡失真起来,像上世纪没能被珍惜保存的老胶片,只剩没被时间的过滤的朦胧轮廓,再看不清真容。
他闭口不提那通电话……芙提该庆幸的。
她做错了事,被无条件宽恕了。
多慈悲。
可此时此刻,频率紊乱的心跳,又是在期待什么呢。
她想起米米圆滚滚的肚子,想起小乐说的“很多人都会来投喂它”。
她只是很多人里的其中一个人罢了,好简单的道理啊。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去喂。
芙提心里很清楚,她的难过并不是因为知道米米属于很多人。
而是她明明没那么喜欢小猫,却还是伸出了手,还说了那样欲图霸占的话。
她好像米米。
温饱和疼爱都触手可及,却又转瞬即逝。
不喜欢小猫,为什么要摸小猫的头?
*
“人家根本就没说过任何暗示你的话。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的自我幻想罢了。敲你房门给你车厘子是,选你当女主是,给你配助理是,这些事情都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来解释,你偏偏要觉得是爱情。”
打这通电话之前芙提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狠。
说话的人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朝夕相伴了四年的好朋友秦懿。只是毕业时分,她选择了踏上星光大道,对方选择了出国深造。
“考完研留校任教多好啊,我才不去蹚浑水呢。”
比起芙提的迷糊,秦懿显然是个清醒主义者。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偏偏很多事情她都看得更透彻。
是以芙提时常和她共享情绪。哪怕此时分道扬镳,也依旧改不掉这份依赖。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戏拍好。你要清楚这是段昱时的电影,播出来德不配位的话被骂的只会是你。他以后还会产出更多作品,可你能不能走得更远,就取决现在这一刻了。”
秦懿听着她的沉默,顿了顿,又道,“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傻。那么好的机会,如果段昱时找的是我的话,我也会考虑的。”
她显然能够理解这份心动。
人总是对需要自己仰望的东西有一种莫名的憧憬和向往,意图接近,甚至妄想成为。
当身边存在一个比你高出几个维度的人时,强弱之间的磁场就会擦出电流。只是强者轻轻松松便能向下兼容,弱者则会沉溺其中,产生不切实际的错觉。
“只是芙提,不是他特别,也不是他做的事情特别。假如今天你在别的剧组,也有这样一个男人对你这样,你还是会心动的。”
“你喜欢的是类型,不是段昱时。”
于是芙提听话地把心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