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路灯明亮且刺眼,风一阵阵吹拂过来,芙提后知后觉地感到冷。
她想起剧本里的一个片段,是女主和男主吵架,从异地赶来的陈柯在冯鹭租住的房子楼下撑着伞静待了四个小时,天一亮,他踩着满地的积雪离开了这座城市。而冯鹭躲在窗帘后了整晚,日光初升的时候只能看见被融化到一半的脚印。
余秀华的诗里有一句:“她的孤独和悲寂都是白色,乌鸦落不进来,驱赶和被驱赶让她没有停下来的地方,她的泪流干了。”
有些东西就是注定要错过的。
她看过伏玥的表演,看过《殿》里至今被各大剪辑争相分离出来的教科书片段,看过她迈向颁奖台时摇曳生辉的步伐。
芙提摁不住自己的嫉妒,也止不住地挫败。
伏玥确实是个表演的天才。一个无数观众和业界前辈赞不绝口的新星,她的光芒会被忽视吗?段昱时会例外吗?
他肯定也是弯着唇,对这个成就了自己也被自己成就的女孩子,说出那对别人吝啬的夸赞。
在秦懿说服她的理由里,芙提最不屑的就是段昱时的阅历。他是见过很多人了,那有如何呢,那道目光依旧为她驻足过,说明她也是有资格,对不对?
可伏玥扎醒了她的梦幻气球。
一个是已经见过无数次完美演出的评分员,一个是连做完Rond de jambe后都还站不稳的芭蕾初学者。
被鼓励着生出破冰的决心,被覆灭了理想中的认知,好像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芙提不想逃避,她只是想歇一会。于是就近找了张灯下长椅坐下,任由月色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泛着莹润剔透的光。
小猫的喵喵叫声近在咫尺,她心里闪过一张胖嘟嘟的猫脸,紧接着看到的就是圆滚滚的肚子和斑驳的花色。
米米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也可能是因为它本来就没有家。
“你找到我了。”芙提说,“你是来找我的,对不对?”
“因为我给了你半根火腿肠,所以你来找我,哄我开心了。”
米米瘫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没有理她。
芙提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也自知语言不通,而且这样太蠢。于是她静静地和米米坐了一会儿,静静地消化掉这段时间产生的不良情绪。
太多了,是倾泻出来能填满量子空间的地步。这样说其实很夸张,但芙提就是觉得有这么多。
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爱情。小叔没有教过她,书本上也只有冰冷冷的概念诠释。
芙提遇到过很多喜欢她的人,毕竟一张漂亮的脸蛋在这个世界里就是通行证。她不断闯关,不断披荆斩棘,可那些遇到的却都成了过客。
无声的雪落在她此前的人生,没有一个脚印是关于爱情。
她始终不知晓那种让人痴迷的心动,究竟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
可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那些疑问就突然有了答案。
这就是喜欢吧。
形状是他狭长的黑眸,笑起来会弯成尖尖月牙。
颜色是他最喜欢的搭配,永远都只有那几个色系的衣服。
明明非黑即白,填充到她的世界却能变成甜腻腻的水果蛋糕。
“我没有想喜欢他的。”芙提小声说,米米在她凑过来的手心里蹭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闭上了眼睛,“……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又不是笨蛋。
她只是反应不够快……等悬崖勒马的时候才知道为时已晚。
芙提不开心。
她知道现在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但还是打开手机,把段昱时的微信备注改成了一个羊的表情。
他是她破掉的围墙里跑出去的唯一一只羊,也是被她愿意容纳进自己小小天地的唯一一只。
她知道她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羊。
但是、但是。
但是……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出场多是从天而降,虽然不知道段昱时有没有这样的本领,但在他的鞋子出现在低垂的视野里时,芙提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好伤脑筋,语气都漂浮着无奈,“哭什么?”